第23章 南华宫众人
陆远清打开瓶塞嗅了嗅，有一股淡淡的清香。
“聚灵散？”
“化尸粉。”
“噗！”
药痴不顾疯狂咳嗽的陆远清继续说道：“很好用。”
“谢谢……”
陆远清差点把肺给咳出来，生怕自己吸进了一丁点，哪有人第一份见面礼就送化尸粉的？
“应该的……”
药痴点头微笑，仿佛完全没有感觉到陆远清的异样，他甚至还有些庆幸，化尸粉是烛龙城需求量最大的药品，幸好自己今天身上带了一瓶。
“对了，你师父呢？”药痴问道。
陆远清：“……”
继睁眼瞎之后是健忘症？一个大活人不就站在你旁边吗？陆远清也不知道该怎么回才好了，只好将询问的目光投向一旁的曲舒云。
曲舒云强撑着有些扭曲的笑容，忍无可忍地拍了一下药痴的肩膀，咬牙切齿道：“我在这儿你这个蠢货！你找我到底什么事？”
“啊……”药痴张着嘴，眯眼盯了曲舒云一会，慢吞吞道，“不是我要找你……”
“那是谁！”
“不记得了……”
“！！！”
曲舒云都要抓狂了，这药痴是被下药真变痴呆了？怎么自己出去一趟，回来就这么一副傻兮兮的样子？！
还是陆远清心细，在一旁看着，眼尖地瞥到药痴手中的书，便好奇地问道：“药长老在看什么书？好像不是医书。”
“嗯，是账本……”药痴缓缓答道。
“账本？你看账本干什么？”曲舒云敏锐地反应过来。
“啊，我想起来了。”药痴的声音仿佛是从梦中飘来般迟钝缓慢，“是甘耀阳要找你……”
“什么……”曲舒云脸色豁然一变，整个人瞬间紧张了起来，以一种陆远清从未见过的慌张神色不停左顾右盼。
看得陆远清心里一阵泛嘀咕，这个甘耀阳是谁，竟然能令曲舒云如此惊慌，这可是连三大使者都没做到的啊。
曲舒云没看到那个令她害怕的身影出现，心稍稍放下了一点，她忙抓着药痴，压低声音急切地问道，“他现在人在哪里？”
“在……”
药痴话还没说完，三人背后一个低沉的声音闷闷响起。
“曲、舒、云。”
这声音深沉低哑，沉郁凝滞，仿佛从地狱中爬出来的恶鬼，带着无边的怨恨，每念出一个字，都像是在用利齿咀嚼，透着一股将曲舒云撕碎的无边恨意。
曲舒云的脸一下就苦了，她的身体僵硬，一卡一卡地勉强转头：“是甘长老啊，最近好么。”
“托你的福，我过得生不如死。”
大殿的深处，一个须发皆红的老者缓步走出，拖着一身的沉重与疲惫，眼下乌青比药痴还重。
“十二天了！已经整整十二天了！我带着所有执事长老甚至连药痴都抓过来了！整整算了十二天的账啊！”
甘耀阳双目赤红，怒气冲霄，叫骂的声浪一浪强过一浪，在他的怒火中整座大殿都在微微颤抖。
“你告诉我！你究竟是怎么管事的？为什么少了三百瓶聚灵散？为什么断牧草少了七百八十六株？为什么法器还少了四十二件？向野抢的？卫阴偷的？还是被你吃了？！”
甘耀阳已经被怒气冲昏头脑，到最后几乎是揪着曲舒云的耳朵在疯狂怒吼。
“我……我不知道……”
一向肆意张狂的曲舒云，此刻面上的神情却是极为罕见的唯唯诺诺。
“你不知道？你不知道你当什么炎雀使？叫呆鸡使好了！什么事都要我来管！你整天在外面到底在干什么？！”
甘长老怒气冲天，每说一句就要上前一步，气势就要强上一分，那移山倒海的气势死死压在曲舒云身上，令她瑟瑟发抖不敢反驳，看得一旁的药痴啧啧称奇。
不愧是甘长老，我南华宫又出一绝世强者，药痴情不自禁地为甘长老鼓起了掌。
曲舒云自知理亏，不敢在这件事上多说，她眼珠一转，就瞥到了一旁同样在甘长老狂风暴雨般的怒气中瑟瑟发抖的陆远清。
她身形一闪躲到了陆远清身后，试图用他瘦小的身体阻挡一下甘耀阳的怒火。
“我在外面收了一个天魔体。远清，快叫人。”
她缩在陆远清身后，将战战兢兢的陆远清推了出去。
陆远清“咕咚咕咚”地咽着口水，心脏“怦怦怦怦”地剧烈跳动：“甘……甘长老好……”
甘长老那狰狞扭曲到几乎要吃人的恐怖面容在看到陆远清的那一刻定格了，下一刻就像画册翻页一样，他的怒气也瞬间翻篇。
那因面部肌肉扭曲而挤出的皱纹瞬间舒展，两道赤红下垂的长眉高高掀起，露出底下两只努力睁开的三角眼。
他的眼中风云变幻，由暴怒到狂喜，几乎只用了一瞬，紧接着便缓缓平和下来。
他身上气势也陡然一变，瞬间从地狱恶鬼变成了一个和蔼可亲的慈祥老爷爷。
“啊……原来是天魔体啊……”他胡子一翘一翘的，春风般和煦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啊？今年几岁了？”
“弟子名叫陆远清，今年十六岁。”陆远清恭敬答道。
“哦……那修炼到什么级别了啊？”甘长老也如使者们一样，只能感受到陆远清身上洞虚境的气息，是故有此一问。
“尚……尚未修炼。”陆远清低下头，声音越来越弱，有些局促地捏捏衣角。
“这样啊，是稍微迟了点，不过不怪你，都怪你那个没用的师父。”
甘长老现在看陆远清怎么看怎么顺眼，任何事情在“天魔体”三个字面前都显得那么不值一提，毕竟天魔体能有什么错呢，有错的一定是他那无能的师父。
“有空来甘长老这里玩啊，甘长老给你炼几件宝器玩玩。”甘长老就像逗孙子一样逗着陆远清。
陆远清身后不敢靠近的曲舒云不服地撇撇嘴：“呵，没用的师父。”
“你呵什么呵！”甘长老耳朵一动，居然听见了曲舒云的低语。
“没……没……”曲舒云连忙摆手。
甘长老大步走到曲舒云面前，先前面对陆远清时的和蔼老人瞬间消失，只剩下一只算账到发疯的地狱厉鬼。
“我告诉你，天魔体救不了你，你能收到天魔体算你走运，但是今天遇到我就是你的不幸！你自己找的事自己去解决！走！跟我算账去！”
甘长老一把揪曲舒云的耳朵，竟不管不顾直接将人拖走。
“啊？我不要去！药痴！”曲舒云求助般凄楚地望向药痴。
“炎雀使再见……”药痴无情地挥手告别。
靠不住的东西！
“徒弟——”曲舒云玉惨花愁地叫道。
“天魔体我带走了……”药痴顺手揽住陆远清。
“药痴你！”
“别叫了，今天就算是初代城主显灵也救不了你！”甘长老拖着曲舒云狞笑道，二人很快就消失在大殿深处。
陆远清：“……”
陆远清：“她……她没事吧？”
药痴打了个哈欠，恍恍惚惚道：“放心，甘长老待她如亲生女儿，不会弄死她的……”
如亲生女儿？可陆远清觉得甘长老恨不得大义灭亲，亲手掐死她啊，陆远清又担忧地看了几眼，师父，徒儿帮不了你，你自求多福吧。
“我们走吧……”药痴揽着陆远清的肩膀，帮他转了个方向。
“去哪儿？”
“炼丹房……”
药痴的声音越来越虚，整个人摇摇欲坠，陆远清赶紧伸手扶住他，将手在他面前挥了挥。
“药长老你还清醒吗？还能记得起炼丹房的位置吗？”
“还可以，我就是，账本看多了，眼晕……”
有道是帮人算账，变成痴呆。在药痴断断续续的话中陆远清才得知事情的原委。
药痴每个月都是有炼丹任务的，交上一定数量的丹药之后爱上哪儿呆着就哪儿呆着去。
那天药痴炼完最后一炉丹药，刚准备去休息就听到大殿一阵撕心裂肺的怒吼，他还以为是敌人入侵了，忙带着手下几个长老过去，等到了才发现是甘长老抱着一堆账本在哭。
甘长老那么刚强的一个小老头，生平就爱炼器和数钱。身为南华宫第一炼器长老的他，那天也是刚炼完器，想起自己好久没有看心爱的账本了，就随意翻看了几下。
本以南华宫在自己的带领下各个都是勤奋上进，一定日进斗金，结果越看越不对，越看越心惊，到最后差点就抽过去了。
“他真的哭的太可怜了。”药痴摇摇头，“我一时不忍就答应帮他查账，没想到居然连查了十二天……”
“药长老你十二天没睡？”陆远清瞪大眼睛。
“不、是二十天，我前面还炼了八天的丹……”
难怪一脸肾虚样。
“我感觉……轻飘飘的……”
“啊？你别……药长老你撑住了啊！”
陆远清生怕药痴中道崩殂，羽化登仙，连忙掐掐他的人中，顺着他的指引一路小跑到了炼丹房，“砰”的一脚踹开房门。
“叽！”
一道黑影在开门的瞬间以极快的速度蹿了过来，陆远清顿时眼前一黑，接着面上一紧，有什么东西紧紧钳住了他的脸。
“什么东西！”
陆远清大惊失色，也顾不上药痴了，赶紧抬手去抓。那东西比陆远清想象中要容易弄下来。一扯就松开了钳制，被丢出去时还在地上骨碌碌的滚了几圈。
直到现在陆远清才看清它的模样，一团黑色的绒球，两只水汪汪的大眼睛，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了。
这是什么？灵兽？
“别打……自己人……”药痴的声音幽幽响起。
陆远清赶紧回身，扶他进屋坐下，不好意思地解释道：“刚才太突然了，我一时不察，才失手把它扔出去的。”
陆远清只道药痴的话是对自己说的，却没发现那绒球底下有一丝锋锐的亮光，在药痴说完之后缓缓收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