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互相算计
次日清晨,天刚蒙蒙亮,除了一些早起干活的家仆,大部分人都还沉浸在梦乡之中。
陆远清的小院也安静的很,只是那张简陋的床上并没有他的身影,屋内空荡荡的,唯有桌上躺着一封孤零零的信。
此时,在空无一人的后门,一个脑袋小心翼翼地探出,四下张望了一圈,确定没人了,才蹑手蹑脚地溜出来。
“你要逃跑?”
没有一点征兆,曲舒云慵懒魅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把高度紧张的陆远清吓得一个激灵,差点一屁股坐到地上去。
他捂着胸口,惊魂未定地看向挡在面前的曲舒云:“我没想逃跑。”
“最好没有。”
当陆远清感到她的微凉目光落在自己肩上的包袱上时,他下意识后退了两步,缩着脖子解释道:“少爷的话我听进去了,昨天只是想最后再陪一陪老爷,今天就准备离开了,怎么,不行吗?”
“你不跟我去修炼,反而要去卖糖葫芦?”曲舒云把玩着自己的一缕青丝挑眉问道。
“当然不是!”
陆远清虽然看上去一副瑟缩的样子,可心里却另有打算。
多亏了洛水寒,陆远清的心结解开了大半,他昨晚辗转反侧,将自己如今混乱的处境理了理,才悲哀地发现自己竟然只有一条路可走——那就是拜曲舒云为师。
首先,自己从武力上是绝对打不过曲舒云的,若是求助老爷也许可以,但是这样势必给陆家惹来巨大的灾祸,弊大于利。
其次,曲舒云这几天对他体贴的很,除了斗斗嘴,几乎没有伤害过他,能让一个元婴修士如此“伏低做小”,想来自己现在的体质对曲舒云来说真的很重要。
然而这“重要”的体质,自己却无法使用,他也曾在曲舒云说自己能修炼后,兴冲冲地试图感应天地灵气,像个普通修炼者一样修炼,可事与愿违,他干坐一个时辰,什么都没感应到。
也许真如曲舒云所说,自己得修炼特殊的秘法,才能发挥他的体质吧。
留在陆家,自己的处境只会更糟,不能修炼也就罢了,毕竟自己前十几年也都是这样过来的,但是真正令他头疼的是陆英卓等人,近来,他们对他的存在似乎越来越不能容忍了,迟早有一天,自己会命丧于他们的手上……
这么看来,离开陆家,拜曲舒云为师,似乎是百利而无一害。
但是,陆远清心头还有最后一点顾虑……
他不信任曲舒云。
他和曲舒云之间的信息差实在是太大了,可以说自己在曲舒云面前完全是透明的,可曲舒云身上却存在着种种自己看不透的谜团。
曲舒云是个喜怒无常的人,她杀人不眨眼,就喜欢将人折磨得惨叫连连,是个妖异可怖的女魔头,可同时她也像个天真孩童般,会亲昵地与他嬉笑斗嘴。
陆远清不知道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她,又或者两个都是她。
陆远清不知道这个孩子般的曲舒云会对自己保持多久兴趣,多大兴趣,她会不会在失去兴趣后,就将自己随手杀掉,这种不确定性,令陆远清举棋不定。
而且,他还有一件最重要的事需要确定。
那就是曲舒云能不能为了他所谓的体质,放弃对陆鸿信的追杀。
如果无法做到这点,那么一切的好处都将不复存在。
至于如何去攻克这些问题,陆远清心中已隐隐有了一个想法。
他现在走的路是一条小路,从来没被人发现过,平常一直是他在走,而近期他曾在这条路上发现一些被随手丢弃的果皮,想来是已经被人发现了。
刚刚自己出来时并没有过多隐藏行踪,他甚至看到有几个家仆秘密地去通风报信了,想来,这条路现在是危机四伏。
曲舒云就像个孩童般,对陆远清保持着好奇,正是因为这份好奇,让她容忍陆远清到现在,但这份好奇不会持续太久,她顽童般恶劣的一面很快就会显现,到时候,她不会吝啬去使用一些暴力的手段快速达到目的。
可若是这样,陆远清就丧失主动权了。
至少现在,曲舒云因为不知名的原因还愿意陪陆远清虚与委蛇,玩这个可笑的师徒游戏。
她仅有的耐心正在一点一点地消耗,而陆远清需要做的,就是在她的耐心消耗殆尽前,为自己争取到最大的利益。
曲舒云并不知道面前这个小子正在算计自己,她凭借着元婴期的超强神识,自然已经感觉到了这路上的有趣“东西”。
偏头看了下身后那条隐秘的小路,曲舒云红唇轻挑,露出一个玩味的轻笑:“我劝你最好别走这条路。”
看来这条路上是真有人埋伏,陆远清眨了眨眼,装作一无所知的样子弱弱地反驳道:“这条路我走了好几年了,从来没被人发现过。”
大鱼就要上钩了,前面可是你最喜欢的美救“英雄”的戏码,你不让我进场,哪来的好戏看呢?
曲舒云耸耸肩不再坚持,嘴角含着无所谓的轻笑,侧身让开了道路:“随你便吧。”
陆远清试探着走了两步,发现曲舒云真的没有拦他的意思,便赶紧绕过她,迅速小跑着离开。
陆远清做戏做全套,他边跑还边狐疑地向后张望,似乎很担心曲舒云会在背后偷袭一样。
这样的动作让他忽略了身前,跑着跑着,他的膝盖忽然传来一阵剧痛,陆远清整个人顿时重心不稳重重摔在了地上。
“嘶……”
陆远清吃痛地抱着腿,眼睛瞟到地上的一个棕黑色物体。
果核?果然是他们!
果不其然,熟悉的讥笑声从林中传来,几个人影施施然从林中走出,缓缓踱步到他面前。
“跑啊,怎么不跑了?”
看清楚来人,陆远清仿佛自认倒霉地叹了一口气:“英卓少爷,你今天怎么有兴致到这个偏僻的的地方欣赏风景啊。”
“当然是专门为了堵你啊。”陆英卓抱胸环视四周,不禁感叹道,“猫有猫道,狗有狗道,也就你这种人才能找到这么偏的地方了。”
“徒弟,他在讽刺你哦~”曲舒云阴阳怪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这还用得着你说吗?陆远清不禁腹诽。
他对曲舒云突然的传音入密早就习惯了,转了转眼珠,他忽然放柔声音,可怜兮兮地仿佛求助般叫道:“师父……”
嗯?曲舒云瞬间双眼放光,怎么?这小子终于开窍了?她心里顿时一阵爽快,摩拳擦掌准备替天行道,为徒弟出头。
“师父,那你可是上赶着被他骂哦~”
上赶着被他骂哦~
被他骂哦~
哦~
陆远清的声音在脑中久久回荡,不费吹灰之力就让曲舒云表情凝滞,脸黑如炭。
他娘的这小子还特地学着她的语气嘲讽她,曲舒云几乎咬碎银牙,她干脆闭上嘴不出声了,打吧打吧,你这小子就是被打死了我也不出去,看你怎么办!
哼,给你点甜头还真上钩啊,不过对不起,我这个徒弟可不是你轻易能收的,遇到这么一点小困难就屈服,那显得我多掉价啊。
陆远清嘴上占了便宜心里却跟明镜似的,像曲舒云这类邪道中人,嘴上看不起“义”,但心里其实在乎的很。
他们嘲笑别人的“义”,是因为不想承担“义”的责任,却又想要享受“义”的权利,像这样的人,必定要求徒弟极忠,极孝。
试想一下,若是一个人能轻易背叛从前的师父,那他现在的归顺又有几分可信呢?他会不会像背叛上一个师父一样背叛自己呢?
这是曲舒云必然会有的顾虑,而这一点也正好可以为陆远清所用。
陆远清想要保护陆鸿信,又必须拜曲舒云为师,这两件事情碰撞在一起,便为他指出了唯一可行的一条道路。
那就是人为让收徒过程变得艰难坎坷起来。
自己越是不屈服,曲舒云松口的可能性就越大,但又不能做得太过,令曲舒云直接丧失兴趣暴力收徒。
这个中程度,就得陆远清自己去衡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