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紫衣女子
“不用这么麻烦,要想解毒,不如直接来问我。”
忽听门外一人轻笑,那笑声里带着点嘲弄和不屑,明明声音并不是很大,却仿佛直接在众人耳边响起一样清晰。
众人皆是一惊,推开门,果然一紫衣女子正傲然立于高处,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们。
她长眉微挑,凤眼含威,长风吹拂起她的紫色衣裙,宛如一朵紫莲妖异盛开。只是往那一站,邪异的气息就让除陆鸿信之外的几个小辈不敢说话。
当然,还是有那么几个皮糙肉厚不长眼的能在这种情况下施施然开口的,比如说陆鸿信的儿子——陆天纵。
“这就是那位莲心姑娘?爹这该不会是你年轻时犯下的错误吧?”
“天纵!”
陆鸿信一巴掌打在陆天纵的脑袋上,要不是妻子早亡,自己又无暇顾及,这孩子不会变成现在这样没心没肺。
但被陆天纵这么一搅和,那股震慑人心的气势就荡然无存了,众人都从刚才的状态中恢复过来,甚至好事的巴杰还偷偷瞟了陆鸿信一眼。
这位陆前辈现在就是个儒雅中年人模样,年轻的时候那一定是个风流倜傥的青年才俊,说不定这个紫衣女子还真就是他在外面欠下的情债。
对面的紫衣女子听到陆天纵的话眸中一厉,勾唇冷笑。
“好没礼貌的小子,真是跟你爹一样无耻!”
说话间,一条长鞭便悄无声息地袭来。
这长鞭之上密密麻麻排列着整齐的黑色鳞片,于空中扭动滑行之时,仿若一条活生生的毒蛇正破空而来。
冰冷,鬼魅……
这是陆远清此时脑海中的全部想法,他控制不住地双目大睁,出神地盯着那条长鞭,这一刻,那条致命而又极度优美的长鞭,在他眼中却在不断变幻,下一刻,几乎变成了难以估量的黑色巨蟒。
巨蟒那双灯笼大小的蛇瞳在场中逡巡着,只是被扫上一下,陆远清便觉脊背发直,浑身颤抖无法动弹。
周围几人仿佛都消失不在,他的眼中只能看到这喜怒无常的顶级猎食者。
战栗着……等待着它的审判……
“退后!”
“小心!”
“陆远清!”
几声惊呼几乎同时在耳边响起,随后紧跟着一声闷哼以及重物落地的声音。
失重的危险感令陆远清瞬间惊醒,眼前的幻像霎时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快速移动变化的场景,以及不断放大的地面。
他下意识紧闭双眼,可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来临,他疑惑地睁开眼睛,眼前却被一片静谧的黛蓝色遮盖。
很快,那片黛蓝撤下,露出洛水寒如临大敌的小脸,她的双眼还紧紧盯着那紫衣女子不敢放松,从陆远清的视角,只能看见她充满警惕的侧脸。
她左手扶着陆远清的肩膀,帮他稳住身形,右手则抓着斗篷,为他挡住了面前的劲风。
“洛姑娘,多谢了。”
陆远清满心感激,忙爬起来说谢谢,可刚才的事情实在是发生的太快了,他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就倒飞了出去,现在脑袋还是昏昏胀胀的。
他揉了揉隐隐发痛的太阳穴,低声询问:“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洛水寒似乎也很紧张,嘴唇抿的紧紧的,一直盯着那个紫衣女子。
“是她,她的攻击波及到了你。”
陆远清想起那条恐怖的巨蟒,不由抬头望去,他这才发现那条长鞭几乎已经到了先前他所站立的位置,只是现在却被一只手紧紧握住。
紫黑色的灵力和陆鸿信刚正的灵力激烈碰撞,发出“滋滋”的刺耳声音。
“曲舒云,你有什么事都冲着我来,别对孩子出手。”陆鸿信挡在众人面前沉声说道。
他显然是与这紫衣女子相识的,先前的巴家兄弟不过是遭了无妄之灾,然而现在众人没有心思细想他们之间有什么关系,反而都沉浸在一股后怕的情绪中。
原来就在刚才,曲舒云被陆天纵轻佻的话语激怒,便出手教训他。
他们之间修为天差地别,曲舒云还不至于以大欺小到使用灵力,所以刚才那一击只是纯粹的力量攻击,然而就是这样的攻击,也不是在场小辈所能承受的。
除陆鸿信外所有人眼前都出现了一段诡异的幻像,这并不是故意所为,而是修为超然者天生的气势所化。
曲舒云甚至还大发慈悲的留了一手,不然以她的实力,陆远清等人是绝对看不到她的攻击的。
估计只会眼前一黑,就倒地不起。
然而,就是因为这样“大发慈悲”的善意,让长鞭的踪迹被众人的眼睛真切地捕捉到,也在他们脑中幻化出了极致恐怖的幻像。
众人之中,第一个反应过来的自然是陆鸿信,他用难以用肉眼捕捉到的速度闪身挡在了儿子面前。
轰然一声轻响,他便空手抓住了那条肆意扭动逞威的长鞭。
到达了他们这个程度,哪怕是不带灵力的随手一击也是常人难以承受的,这长鞭所带来的,除了恐怖的幻像,还有强劲的烈风。
陆鸿信在出手的那一刻便展开了灵力护罩,挡住了九成的劲风。
然而,还有那么一成,是他来不及挡住的,是故他只好出声提醒身后的小辈。
准确的说,真正需要他提醒的只有两个人——他那不成器的儿子陆天纵和毫无修为的陆远清。
巴家兄弟修为较高,一经提醒立马运起灵力各自防护。
随后便是陆天纵和姚晓月两人,他们俩可还各自带着一个拖油瓶。
陆天纵站在最前面,也是最快受到攻击,他只来得及侧头喊出一声“小心”,便眼睁睁看着身边的陆远清整个人斜飞了出去。
这个从一登场就时不时要嘲讽陆远清一下的大少爷,在见到陆远清飞出去时面色却有些难看。
他眼角的余光追着陆远清向后,以至于被冲击而来的劲风扫中,发出一声沉闷的痛哼。
而姚晓月在试图护住师妹的时候,却发现身边早已没了师妹的踪影。
洛水寒虽然修为不如人,但她记挂着陆远清没有修为肯定无法自保,是故在陆远清飞出去的那一刻就已经出手飞身去救。
最终在他落下之时堪堪接住了他,免得他又添残疾。
虽然最终没有造成什么伤亡,但只一击就将众人弄得如此狼狈,可见曲舒云修为之高强。
这样修为深不可测的人,老爷能打过吗?
陆远清忧心忡忡,他有些紧张地跑到陆天纵身边:“少爷,你没事吧?”他小声说。
陆天纵看到他没事,明显松了一口气的样子,他龇牙咧嘴地摸了摸胸口,刚才那声闷哼就是出自他的口中,显然是很疼的,但他还是摇了摇头。
“那老爷呢?”陆远清压低了声音,“要不要去叫人?”
很明显,只要陆天纵一句话,陆远清马上就会出去通知那些陆家的高手们。
然而陆天纵却制住了他:“不必,我相信爹,他不会有事的。”
陆天纵的自信源于对曲舒云气息的感知,这种强度的威压他相当熟悉,是他曾无数次在父亲陆鸿信身上感受到过的。
而且现在云城里到处都是各方赶来贺寿的宾客,这么多眼睛盯着,要是随便来个阿猫阿狗就喊人,岂不让人白白看了笑话。
陆远清虽然担忧,但他更相信陆天纵不会欺骗自己,他握紧了拳头,双眼紧紧盯着场中的两人,他此刻只恨自己无法修炼,不但不能帮忙,还要别人时刻注意着自己。
他微微低下头,双目被一片阴影笼罩,众人都被场上二人吸引去了目光,没人注意到这个少年的无力与不甘。
曲舒云听到陆鸿信让自己不要对孩子出手,原本冷艳柔媚的面庞骤然冷了下来,那细长上挑的凤眸中盛着极端冷冽锋锐的杀意,如利刃般直刺陆鸿信。
她娇艳欲滴的红唇勾起一个危险至极的角度,那是充满恨意与不屑的嗤笑:“哼,陆鸿信,我最讨厌你这副假惺惺的样子了,对你的孩子仁慈,那谁对我族中的孩子仁慈?我好心救你,你却恩将仇报,偷盗我族中至宝,害我族人性命,别跟我说,你已经将这事全然忘却了!”
曲舒云几乎是咬着牙挤出的这段惊天秘密,说到最后更是气得浑身颤抖,显然是愤怒到了极点。
偷盗至宝?这到底是是怎么回事?众人闻言心中都是掀起了惊涛骇浪。
曲舒云情绪激动不似作伪,但陆鸿信百年来名声在外,人品信誉那是响当当的好,众人怎么都不敢把正气凛然的陆鸿信与“偷盗至宝,害人性命”这几个字联系在一起。
看到曲舒云如此激动,陆鸿信的眼中露出了一丝难以察觉的愧疚,但他还是沉声道:“我早就解释过了,那事不是我干的!”
“住嘴!”
曲舒云一声暴喝,灵力暴涨,陆鸿信之前还和她僵持着,现在顿觉掌中剧痛,瞬间长鞭脱手。
解释的话曲舒云已经听过无数遍了,她这次亲自前来,绝不是为了再听一遍他的狡辩。
“我要你的命!”
只听鞭声四响,四个一模一样的紫色身影竟然在四个不同方位同时出现,一齐向陆鸿信攻来。
陆鸿信却不受干扰,瞬间便识破了曲舒云的障眼法,他只盯着右边的一个身影,双掌一错,一套繁复绵长的掌法瞬间展开。
整个庭院的上空瞬间就被鞭影、掌影占据,让人看得眼花缭乱。
陆远清没有修为,只能勉强看到两团淡影飞来飞去,他心中焦急,拽着一旁的洛水寒问道:“洛姑娘!我家老爷怎么样了?”
洛水寒本来都看呆了,毕竟这还是她第一次亲眼目睹元婴期修士的打斗,被陆远清一拽,她缓过来一些,迟疑地说道:“我修为不够,只能看出他们应该打的势均力敌。”
“依我看应该是陆前辈更胜一筹。”巴豪兴奋地插嘴说道,“陆前辈可真是厉害,那女子的鞭法虽然复杂,却威力不足,徒有其表。而陆前辈这套掌法却精妙非凡,每打出一式威力都要强上一分,现在还没完全施展开,相信过不了多久,那女子肯定会落败!”
巴豪眼睛瞪得大大的,恨不得把现场的场景全都印在脑子里,听了他的话,陆远清的心才稍微放下了一些。
然而一旁的巴雄心思细密,他却看出了一点异样,低声喃喃道:“奇怪,奇怪。”
“有哪里不对吗?”陆远清赶紧追问。
巴雄皱着眉头解释道:“这女子似乎也没有使出全部威力来,陆前辈手下留情是情有可原,但这女子招招狠辣,可似乎一直留有余地,这是为何?”
巴雄说话一向严谨,这次连用两个“似乎”,显然是非常不确定。
陆远清的心又一次揪了起来,紧张地看向场中。
几人说话间,场中局势瞬息万变。
陆鸿信顾及着家中亲人,如果在这里将元婴修士的威能全部施展开来,恐怕这几个孩子没一个能活下来的,因此他选择了这套绵延不绝的沧浪渡业掌。
他一开始还有些束手束脚,渐渐地就占据了上风。曲舒云的鞭法也没有了最初的凌厉,变得凌乱了起来。
忽然曲舒云一声暴喝,身上威能再涨,陆鸿信只道是她一直被压着打,打出了火气,要做困兽之斗,于是提起精神,小心提防着她偷袭。
果然,曲舒云的鞭法陡然变得鬼魅了起来,在跟他接连对了三掌之后,突然一鞭袭向他的肩颈。
陆鸿信早有准备,连退三步,闪身轻松躲开了那一鞭。
可就在这时,他的身后却传来了一声惊叫。
陆鸿信匆忙回头一看,正看到一个人影被曲舒云的鞭子轻松卷走。
再回头时,曲舒云的身影已然消失不见,只留下一句话在庭院内久久回荡。
“想要你儿子活命,就拿我的莲心来交换。”
同时还留下一了段畅快至极的得意大笑。
疏忽大意了,陆鸿信站在原地,表情凝重地望着曲舒云消失的方向。
他身后的几人则都齐齐愣住了。
陆天纵呆呆地站在原地:“我还在这呢,那女人抓他干什么……”
陆鸿信凝重的表情在听到这熟悉的声音时也不免怔愣了一下,他转过头,快步走到几人面前。
在看到自己的傻儿子还完好无损地站在原地之后,顿时面露古怪,他难以置信地问道:“曲舒云抓走的……是远清?”
陆天纵沉默地点点头。
一旁的巴豪焦急地道:“怎么办啊,二公子被抓走了!”
他因为刚才陆远清的真情流露,对他很有好感,自然不希望他因为自己几人的事伤了性命。
闻言陆天纵的眉毛瞬间挑起,他的脑袋一卡一卡地转过去:“谁跟你说他是二公子的?”
“啊?怎么,不是吗?”
巴豪觉得自己脑子不够用了,陆鸿信对陆远清的态度十分亲厚,虽然陆远清看上去有些残疾,衣着也不太好,但大家族比奇装异服更怪异的事情多了去了,巴豪只当他是陆家为了声誉没有对外宣传,幽居在府里的二公子。
“当然不是!”陆天纵不知为何有些着急,大声吼道,可随后又像泄了气,赌气般说道:“他只不过是个奴才罢了!”
他口无遮拦的话语立刻招来了陆鸿信的呵斥。
“天纵!远清虽然不是我亲生的,但我已经收他做我的养子了,不准你这么说他!”
陆天纵不敢反抗父亲,只得委屈地低下头,小声说道:“那你去问问他,看他自己承不承认这个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