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伤者
陆远清将陆家看的比什么都重要，平时这些混蛋往自己头上泼脏水也就算了，今天当着客人居然还这样。
他心中不爽，可也知道对面是存心找事，自己势单力薄，最好不要和人家硬碰。
啧，但洛水寒却是无辜被他拖了后腿，凭白被骂，陆远清心中越想越气，脸上却不显露，反而是笑容更盛。
“全哥好大的官威哦，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已经当上大总管了，都可以任意检查宾客请帖了……”
陆远清说的话颇有几分阴阳怪气，他仍旧是打算搬出宾客的名头去压他们，可就在这时，此前一直没说话的洛水寒突然开口。
“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洛水寒先前一直颇为安静地听他们说话，明显是不想插手他们之间的事，但是现在突然开口，一定是非常不悦吧……
陆远清有些担忧地看着她：“洛姑娘……”
毕竟莫名其妙被冠上了贼人的名号，她肯定很生气吧……
眼见洛水寒一步步向陆安走了过去，满脸严肃，陆远清顿时冷汗直流。
他生怕从洛水寒嘴里听到“贵府就是这样招待客人的？”这样的话。
对于要名不要命的陆远清而言，那真是比让他死了还难受。
“洛姑娘，不是这样的，你再稍等一下，马上就能解决了……”
他试图解释，洛水寒却仿佛没看到一般，还冲他抬了一下手。
这是……这是……让他闭嘴的意思吗？
陆远清绝望地看着洛水寒走到陆安面前，陆安一个堂堂七尺男儿，在看到步步逼近的洛水寒之时，竟然察觉到了几分压迫感。
“你想干嘛？”陆安有些心虚地板起脸，色厉内荏地说道。
“贵府……”
啊……真的要说了……陆远清难挨地闭上眼睛，对不起老爷，都是陆安的错，是他给你丢人了……
“贵府真的丢东西了吗？”
此言一出，全场寂静。
陆安：“……”
陆远清：“啊？”
惊讶地睁开眼睛，陆远清看到洛水寒相当认真地对陆安说道：“那把剑是我给陆远清的，名叫碎星，并不是他从府上偷出的。”
“呃……洛姑娘，你不用向他们解释的……”
陆远清刚想说些什么，却见洛水寒又是朝自己一抬手，那淡淡的眼神仿佛在说：没事的，交给我吧。
陆远清顿时有些哭笑不得，他这才明白，合着刚才那一抬手是安抚？意思是说“我不会给你惹麻烦的”？
不得不说，洛水寒虽然看上去一副冷淡的样子，脾气却是异常的好，她不愿意挑起陆远清等人的内部矛盾，就耐着性子与污蔑她的陆安等人解释。
“在下名叫洛水寒，师从观月楼，在来的路上与师姐走散，我的请帖也在师姐那里，几位可以回去问问。”
“我初来云城，是个陌生面孔，各位怀疑我很正常，若是能帮助众位找到遗失物品，我也愿意配合，但是请相信陆远清与这事并没有任何关系。”
“洛姑娘……”
陆远清有些诧异，他没想到会从一个第一次认识的人口中听到这样的话。
这是在维护我吗？陆远清的心中升起了一丝奇妙的感觉。
也许是她的样子太过认真，陆安等人也不免都相信了几分，开始窃窃私语了起来。
“观月楼？你听过吗？”
陆良小声地询问陆全，陆全却摇摇头表示没听过。
陆安心里琢磨着，这小姑娘的话有一半可信，可是这观月楼谁也没听过，想必就算是真有，也不是什么名门大派，她衣着寡淡，来贺寿也就是趁机沾沾光，自己纵是欺负了又能怎么样。
当真是“阎王好见，小鬼难缠”。
他故意装作不明白的样子，抱着胳膊仰起头：“观月楼？没听说过，可这小子手中之剑，确实和府中前两日丢失的剑有几分相似，我怀疑你们俩串通偷盗府中财物也是合情合理的，姑娘，还是乖乖跟我们走一趟吧，省的到时候脸上难看。”
洛水寒纵使再好脾气，也能听出他话中的威胁，她面色微沉，缓声道：“在未名真相前，请放尊重些。”
陆安不屑地嗤笑一声：“哼，这下又不配合了？反正都是顺路，跟我们走一趟又如何？”说着就要伸手去抓洛水寒的胳膊。
倏忽寒光一闪，陆安猛地缩回手，他难以置信地看向突然冲上前的陆远清：“你居然拿剑伤人？”
陆远清手中紧握着碎星剑，嘿嘿一笑：“对不起啊陆安，你欺人太甚了，我一时没忍住……”
“你这臭小子！欺负你又怎样？我就不信了，你个不能修炼的残废小子还能把我们怎么样？兄弟们！给我抓住他！”
陆安一声令下，周围几人瞬间向陆远清扑来，陆远清虽不能修炼，但日日锻炼，且日日逃跑，竟然也能在他们的围追堵截下泥鳅似的窜来窜去。
可他毕竟瘸了一条腿，没那么灵活，在一个拐弯中绊了一跤，眼看几个人就要趁机扑向他，身前忽然多出一道黛蓝色的身影。
洛水寒小脸带煞，谁也没看清她是何时出现的，连衣角发丝都没有过多拂动，仿佛她从始至终都站在这里似的。
她右手一抬，先前被陆远清遗落在地上的剑鞘便通了灵一样，倏地飞射到她手中。
没有任何多余动作，只抬手将剑鞘往身前一挡，霎时间淡紫色的光芒闪烁流窜，只听“轰”的一声巨响，对面几人在还没反应过来之时就已经倒在了地上。
好强……
陆远清怔怔地看着洛水寒纤细的背影，眼中满是惊叹艳羡之色，陆安那几个怎么说也是陆家的家丁，各自都有些修为，可洛水寒居然能一击将他们全部打倒，这真是太厉害了……
洛水寒转身扶起看呆了的陆远清：“你没事吧？”
陆远清拍拍屁股呲溜一下站了起来，完全不像刚才“柔弱”的样子：“没事没事，想不到，你小小年纪就这么厉害啊！”
被夸奖的洛水寒露出了一丝淡淡的微笑：“你放心，我出手有分寸，不会伤到他们的。”
此时对面唯一还能站着的就属陆安了，他眼见倒了一地的人，却没有多少害怕，反而像抓住了机会般大声叫道：“陆远清！你居然勾结外人打伤陆府家仆，你是何居心！”
陆远清脸上的笑容瞬间垮了下来，他头痛地看着陆安，无所谓般敷衍道：“我是什么居心你还不知道？你说是什么就是什么呗。”
陆安早就看陆远清不顺眼了，平时或打或骂，抢功压榨都是常有的事，现在得了机会正好借题发挥。
他叉着腰大声呵斥：“你勾结外人、偷盗财物、打伤家仆，当初老爷好心收留你，你就是这么回报陆家的？我回去一定会如实禀报，让老爷把你逐出陆家！”
就在这时，一道冷冷的声音自众人身后传来。
“把谁逐出陆家啊？”
听见这个声音，陆安顿时吓得一个激灵，瞬间变了脸色，哆哆嗦嗦地将脸转过去。
“少、少爷。”
在他身后不远处，站着一个华服少年，他眉目英挺，俊美非凡，整个人洋溢着一股闲散傲气。
他手拿一柄纸扇，有节奏地敲击着掌心，每一下都敲在陆安心上。
少年斜眼看向他们，准确的说，是越过人群望向远处的陆远清，在看清他身上破烂的衣服后嫌弃地皱起了眉。
陆远清接触到他的眼神，有些不自然地低下了头。
“少爷！是陆远清！他勾结外人偷盗！还打伤了我们！你一定要为我们做主啊！”陆安恶人先告状，扑倒在陆天纵面前一通哭诉。
“咦？水寒？原来你在这里！”
陆安哭着哭着就听到一个女子的声音，他这才注意到陆天纵身边还站着个白衣少女。
少女的眼眶又红又肿，本来就抽抽搭搭的，见到洛水寒一下就控制不住了，眼泪哗哗地往下流。
她三步并做两步，冲上前一把抱住洛水寒：“师妹啊！我终于找到你了！对不起！是我太粗心了，你从飞剑上掉下去我都没发现，你怎么样？没伤着吧？”
“师姐，我没事。”
“你真没事？胳膊有没有擦伤？腿有没有折？内脏有没有受损？”
“我真没事！”
被热切关怀着的洛水寒有几分感动，但更多的是窘迫，她头痛地看着这个絮絮叨叨的师姐。
她入门晚，至今还没学会御剑飞行，这才会和师姐同乘一把飞剑，没想到发生了这种事，差点把师姐吓死。
她们这边姐妹情深着，陆安那边可就不好过了，他感觉背后少爷的眼神凉飕飕的，比隆冬的雪还要凉。
陆天纵冷声吩咐：“陆良，掌嘴。”
跪在他身侧的人身体微微一颤，可怜兮兮地抬起头。
“少爷……我是陆全。”
“啧，一个个都肿成猪头了，谁还分的清，你去。”
“是！”陆全应了一声，起身朝陆远清走去。
“你干什么？”陆天纵喝住凶神恶煞的陆全。
“呃……掌、掌嘴啊。”
“我让你掌他！蠢才！”
陆天纵指了指旁边的陆安，一副不忍直视的样子。
“哦……哦。”
陆全尴尬地摸摸头，小步快跑到陆安面前，他的手高高举起，又轻轻落下，轻柔地拂过陆安的脸颊，如春风般温柔。
“没吃饭啊，连个响都没有？再这样我让你俩互抽！”
陆全哆嗦了一下，小声嘟囔：“安哥，对不住了。”
“啪！”
陆安半边脸颊登时高高肿起。
“嗯！这下还有点意思，继续。”陆天纵漫不经心地说。
“啪！”
陆全越打越凶，陆安的哀嚎求饶声也是接连不断。
陆天纵不再管他们，径直走到洛水寒这边，不同于刚才的盛气凌人，这会儿的他温和有礼多了。
“姚姑娘既然找到了师妹，那我们就一起回去吧。”
姚晓月欣然答应，洛水寒则扯扯她的衣角：“师姐，你是怎么找过来的？”
“我是顺着来时的飞行路径一路找过来的，听到这边有动静，就到这边来看看，没想到你真的在这里。”
陆天纵作为主人，立刻面色不善地表态：“几个家仆而已，竟敢冲撞洛姑娘，我回去一定严惩他们！”
洛水寒不想惹事，赶紧摆摆手：“我们只是有点误会，他们既然已经受过惩罚，那这件事就算过去了，何况，我还要谢谢这位陆远清为我指路。”
为我说话呢，陆远清感激地看了一眼洛水寒，又可怜兮兮地看着陆天纵：“少爷，我是无辜的……”
陆天纵仿佛这时才记起还有个被自己遗忘了许久的家伙，他走过去绕着陆远清转了一圈，“啪”的一下将折扇打在陆远清脑袋上。
“没大没小的，跪下！”
陆远清撇了撇嘴，顺从地跪下。
“那你说你为什么在这里？”
“少爷，你是知道的，我每天来这里……‘锻炼身体’。”
“呵，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捡了几把破剑，天天来这练，诶我说，你又不能修炼你成天瞎比划啥？”
听到这里陆远清的眸子黯淡了些，笑容也有些勉强：“我这不是怕给少爷你丢脸，才……”
“打住！有你在身边我就够丢脸的了。”陆天纵又是一扇子敲在陆远清脑袋上，“真不知道爹为什么非要让你待在我身边。”
洛水寒：“陆少爷，既然误会已经解开，那就让他们停手吧。”
陆天纵“嗯”了一声，转身对陆安等人道：“既然洛姑娘都为你们求情了，那就都起来吧。”
“谢少爷，谢洛姑娘。”
家仆们这才纷纷起身，一个个乖巧地排好队，想跟在陆天纵后面一起走。
“诶等等！”陆天纵唰的一下展开扇子挡在自己面前，“你们几个丑成这样还想上街？也不怕冲撞了客人，叫别人看见还以为我陆家都是这样的歪瓜裂枣。”
“那……这……”
“自己去找个黑布袋套头上，偷偷回去别让人看见了。”
“是……是。”
待他们走后，陆天纵恢复一张笑脸：“那姚姑娘，我们这就回去吧。”
“嗯。”姚晓月点点头，手掐指决，顿时剑随心动，飞剑出鞘，稳稳地停在了面前，这次她不敢再让洛水寒站身后了，而是抱着洛水寒的腰跳上了飞剑。
而陆远清就没这么好待遇了，在洛水寒错愕的目光中，陆天纵抓住他的腰带，像拎小鸡仔一样，将他提上飞剑。好在陆远清已经习惯了，还朝洛水寒招了招手表示自己没事。
飞剑在空中划过，向云城中央的陆家飞去。
几人一路上说说笑笑，陆天纵正说着自己去年刚刚突破筑基期，还没说自己已经感悟到筑基中期的境界，陆远清忽然一声惊叫打断了他。
“少爷！”
“你干什么？大惊小怪的！”
“看！府里出事了！”
顺着陆远清的手指，陆天纵看到一向井然有序的陆府此刻骚动起来，很多下人都朝着一个房间跑去，手里还端着清水，等出来的时候就变成了一盆血水。
“啊！”陆天纵爆发出比陆远清更大的叫声。
姚晓月不明所以被吓得一抖，差点又把洛水寒丢出去。
陆远清赶紧掐掐陆天纵的人中：“少爷！冷静！冷静！我们快下去！”
陆天纵恢复清醒，道了声歉，赶忙操控飞剑飞下去。
飞剑还未落地，陆远清就率先蹿了出去，飞也似地冲进屋里：“老爷！”
“谄媚！”陆天纵骂了一声，也跟着冲了进去，“爹！”
陆远清一进去就看见床上一个伤者直挺挺地躺着，头脸都被白纱严严实实地包着，可还是有鲜血渗出，整个人几乎不成人形，下人们都战战兢兢地立在一旁，还几人伏在床边失声痛哭。
“轰隆！”
陆远清浑身一抖，脑海中仿佛有惊雷劈过，他恍恍惚惚地走到床边，颤抖着双手想去摸，却又不真的触碰，他忽然“扑通”一声跪下，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惊世骇俗的痛苦哭嚎。
床边原本伏着三个痛哭的大汉，此刻哭声一下被陆远清盖住，都纷纷抬眼看他，呆在了原地。
“这少年是谁啊？”
“不知道，但是看他哭的这么伤心，肯定是师兄认识的人吧？”
“真是个至情至性之人啊，看他哭的这么伤心，我又想哭了，我的师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