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破败
重山峻岭，草木葱郁。
一条斜斜长长的小道上缓缓行驶着三辆马车，道路两旁的高山巍峨险峻，好似下一秒便要支撑不住落下。
忽地，最前面的马车侧帘中探出一只修长白皙的手，接着是一张清雅如仙的面容，只是那张谪仙般的好看面容上带着些许憔悴和疲惫。
“要不要下车透透气？”秦危楼靠在马车车厢上翻阅手中的书卷，注意到云青砚的动作，分了些心神过去。
云青砚放下帘子，摇了摇头，“算了，看样子日落之前能赶到地方。”
他们此行在路上已经走了半个多月，连日奔波，铁打的身体都受不了，云青砚坐过马车，但没坐过这么久，等过了十天左右，他上吐下泻，如今全靠从系统兑换的话梅吊着一口气。
赶车的是昭帝派来的人，负责护送他们到榕县，行礼放了些在表面掩人耳目，大部分放在了系统储物格里。
秦危楼的侍卫倒是想跟着来，可是云青砚觉得他们跟来之后，免不了照顾两人的起居，每天点着行礼，多了或者少了东西压根瞒不住，最后再三考虑过后，只带了知道一点事情的青竹和青叶。
秦危楼见他不愿，把书放到一旁，从暗格里端出一碟子青梅，“是不是不舒服？要不要吃一个？”
云青砚什么都吃不下，酸不溜秋的青梅话梅也吃得有些腻味，但他若是什么都不吃，秦危楼怕是也要跟着担心得吃不下饭，他不大有精神地掀起眼皮子，抬手捻了一颗青梅，有一搭没一搭地咬一口。
秦危楼何尝不知道他这么做的用意，他心中着急却无济于事，只求马车能走快一点。
日落时分，红色的夕阳照满大地。
榕县的居民趁着天气好，将白天晒在外面的咸鱼干和菜干收回屋中，不少人脸上眼中带着担忧神色看向天空，生怕这天像小孩子的脸一样多变，二话不说兜头一场大雨。
－－这不是没有可能的。
榕县地处大昭国最南端，坐落于南方山区，在热带气候的加持下，这里多雨炎热，是蛇虫鼠蚁栖息的好地方。
很久以前的居民信仰的神灵以榕树为象征，榕县漫山遍野种满了榕树，他们祈求神灵的庇护，然而千百年来变化不息，如今的榕县居民不大乐意信封神灵，很长一段时间里盖的房屋都是就地取材用的榕树，到现在除了深山老林，外面见不到多少榕树了。
榕县的特殊还特殊在他们由部族组成，一县五族，就连县长也是五族之中的有才人士担任，每五年换一任，五族轮流着来。
云青砚当知道这个情况的时候便狠狠皱起了眉，他苦恼的不是榕县的部族统治，而是榕县决定什么大事都是开会商议，这就代表着县长只是摆设，他们若是想做什么措施，光说服一个人不够，还要五族中的上层同意。
来之前云兰庭跟两人细细说了自己知道的信息，前面来的官员有的不信邪，用朝廷压制五族，意图实行强硬手段，但强龙压不过地头蛇，据说那几个官员是竖着来，横着回去的。
不是没有官员打算用怀柔政策，可这有用吗？还是插手不了榕县的事，最后当了几年透明人，找了关系调走了。
云青砚和秦危楼想了好几种办法，终究没确定哪一种比较有效，他们相较别的官员只是多了别人不知道的知识储备，不是神仙下凡，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榕县的五族分别是李黄张杨柳，今年的县长柳德智刚刚走马上任，他是柳族嫡系中人，心中对这县长之位明明白白，除了能让他平白另一份俸禄，并不会有什么特别的待遇。
“朝廷那边又派人来了是不是？”
柳德智的妻子黄美欣坐在院子里择菜，嘴里随意问道。
柳德智性格沉默寡言，蹲在门口抽烟壶，听到妻子的问话，低低应了一声。
上一次来人的时候，县长还不是柳德智，黄美欣只听说过那些外来人一到这就开始指手画脚，一点儿都不考虑实际情况，为此闹了一阵子，人走之前放狠话要报复榕县。
过了这么长时间没见动作，县里的居民都忘了，可现在县长是她家男人，黄美欣一颗心提了起来，忧心忡忡道：“上次那人不会真的来报复我们吧？那我们家不是首当其冲，我们没关系，可别影响到胜哥儿和馨姐儿。”
柳胜和柳馨是他们的一对龙凤胎儿女，才八岁，正事狗憎人嫌的年纪，一天到晚不着家，要是外来人想对他们做什么，夫妻俩还真防不住。
柳德智吐了一口气，白色的烟雾从他的嘴里鼻子里涌出，眯了眯眼，说：“二爷爷托人打听过了，上次那就是个小官，这次来的是位皇子，我们只要好生伺候着，不招惹他们就行。”
黄美欣这才松了口气，差不多择完菜，她又问：“那他们住哪？吃食这些用不用我们管？听说京城人家吃饭都用金碗，会不会看不上我们这的清粥小菜？”
柳德智被妻子问的有些烦了，“爱吃什么吃什么，和之前来的人一样住县长的屋子，真当他们是来享福的呢？！”
黄美欣撇了撇嘴，不屑与丈夫争吵，抄起菜篮子往厨房去。
云青砚和秦危楼到的时候已是深夜，路上云青砚又吐了一回，秦危楼强制他出马车暂时休息一会儿，耽误了点时间。
他们刚到榕县外面，里面便响起阵阵狗吠，不一会儿，狗吠声连成一片。
两人哪里见过这种阵仗，一时间被震住了。
榕县没有城墙，可能是怕山林的野兽进入县里伤人，外面用篱笆简陋的围着，作为城墙。
云青砚长这么大只去过乡下的别庄和京城，虽然没见过，但他也清楚一县不应该这样贫穷。
里面靠外面一点居民家里很快亮起了烛火，巡逻的人闻声往这边赶来，得知是朝廷派来的人，巡逻队核查身份后将他们带去一间看着落魄的房屋外面。
巡逻队为首的是一位二十来岁的青年，面对云青砚那张漂亮的脸，他很难摆出不近人情的表情，看着有些憨地摸了摸鼻子，“这是县长的住所，你们以后就住这里了，但是我们这条件有限，有力气的去河滩帮忙了，实在没办法腾出人来给你们做饭。”
云青砚心中已有预感，并不生气，他注意到青年口中的一点信息，“县长的住所，那县长不住这儿吗？”
“不住，我们县长换得勤，搬来搬去麻烦，每一任县长都住别的地方。”
青年接待过不止一个外来人，云青砚显然不是第一个问出这种问题的人，他回答起来不加思考，十分从容。
云青砚和秦危楼对视一眼，若有所思。
云青砚笑了笑，白白净净的少年笑起来看起来很好相处，“没关系，我们可以自己做饭。”
青年被他笑得脸红，庆幸现在是晚上，乌漆嘛黑的看不出来。
秦危楼这时候突然出声道：“没什么事请回吧，我们准备要休息了。”
青年看了他一眼，对外来的两人性格有了初步了解，他对秦危楼的冷漠不置可否，跟云青砚笑着打了声招呼，带着巡逻队的其他人离开了。
两人搬着行礼进屋，当见到里面凄凉破败的景象时不由不约而同陷入沉默。
屋外草木深深，屋里家徒四壁，除了床别无他物。
窗是破破烂烂漏风的，床是缺了个腿的，墙角布满了蜘蛛网，仰个头都能透过屋顶看到天上的星星。
恕秦危楼直言，他小时候在皇宫里住的小院比这好上不知几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