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14章
这晚，洛银睡得很舒服，是他转来海中之后睡得最久的一次。
睡前他希望能一觉睡到第二天晚上，然而，在早上十点多的时候，他就被生生渴醒了。
往常他早上醒来，都要给自己灌满满两大杯水，这天，他的身体醒了，然而大脑还没清醒，循着本能从床上坐起来。
宿舍里没开灯，昨晚忘了拉上的窗帘今天被拉上了，导致室内昏暗。
洛银眯着眼睛从床上下来，不再像前几天那样撞到椅子，而是非常顺畅地走向饮水机。
江酌早就醒了，一直躺在床上，此时看到洛银下来，瞥了一眼没出声。
只不过两分钟后，洛银那边还是什么动静都没有。
江酌撑起上身看过去，只能看见洛银站在饮水机旁，低着头不知道在干什么。
江酌起身走过去。
洛银垂着头，像没听见他过来一样，一动不动。
江酌伸出手指勾着他下巴，将洛银的脸抬起来。
果然，洛银闭着眼睛，身子不稳地晃了晃。
江酌：“……”
站着也能睡，也是牛逼。
扫了眼他有些发干的唇，江酌松开手说：“渴了？”
他声音带哑，是洛银最喜欢的那种声线，然而现在他不清醒，迷迷糊糊间只张了张嘴，说了声：“渴。”
他没认出江酌，只想着要喝水，感觉到身前有人，本能地寻求帮助，拖长了声音表达自己有多渴水。
江酌看他这不清醒的样子，就很想逗一逗，于是亲自拿过洛银杯子，倒了杯水送到洛银唇边，声音中带着引诱，哄小孩儿似的说：“张嘴。”
洛银眯着眼睛，闻见水的味道，顺从地张开嘴。
江酌把杯子口贴上他的唇，慢慢喂给他，洛银才喝两口就越喝越急，忍不住上手抱住杯子。
这么一抱，就顺势抱住了江酌的手，手指搭上江酌的手指也没松开，自己控住水杯，闭着眼睛仰起头喝。
江酌睫毛一颤。
洛银指腹柔软，带着温热的体温，手指不知不觉间陷进他指缝中，形成了贴合的姿势，差一点就变成十指相交。
由于喝得有点急，水从唇边溢出来，趟过两个人手指，带着他们的体温沿着修长的脖子流下来，没入衣领。
江酌的目光从领口处往上，经过小巧的喉结，落在他染湿了的唇上，手稍微用力不让他喝这么猛。
昏暗的宿舍里便只剩下吞咽的声音。
江酌低着头，静静看着他喝完。
洛银还是毫无知觉，喝完以后可能是太困，也没再喝第二杯，放下杯子转身往回走，像个上着发条的小人偶，沿着梯子爬上床后，趴到床上瞬间又睡了过去。
底下的江酌靠在桌子边缘。
明明是他想逗逗他，怎么到头来似乎变成他被当成了工具人用了一样？
江酌勾唇笑了笑，指尖因为染了微凉的液体而有点痒，他伸出另一只手，用力搓了搓那处，回到自己床上。
傍晚五点多，洛银终于醒了，他在床上伸了个长长的懒腰，觉得睡得浑身舒畅。
他好心情地在床上打了个滚，埋在自己枕头里蹭了两蹭才坐起来，顺着梯子往下爬。
站到地面之后他看了眼对面下铺江酌的床，被子叠得整整齐齐，跟没趟过一样，他又回头看了看自己的床，被子凌乱地堆在床边，还耷拉下来一角。
他随意将掉下来的一角塞回去，依然乱，但这才舒坦嘛。叠这么整齐，晚上不还是要弄乱。
刷牙的时候，洛银疑惑看了空无一人的宿舍内一眼，总感觉昨晚做了个梦，似乎梦到了江酌？
还挺真实的，那脸那表情，跟现实里一模一样。
梦到什么了呢？正在努力回想的时候，肚子咕噜叫了一声，洛银忙进屋拿手机点外卖。
点好以后他把手机放到桌上，打算先洗个澡。
这一觉睡得太久，他身上出了点汗，洗完澡正好可以舒舒坦坦吃外卖！
因为不用赶着要在熄灯前洗好，也不用赶着快点出来给其他舍友洗，洛银便慢慢悠悠地洗，细细体会着水在自己身上流淌的感觉。
他突然有点后悔，早知道可以回家泡个澡啊，这么洗着太不得劲了，真的好想把尾巴变出来啊，可惜了学校卫生间不可能有浴缸。
而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有了想变出鱼尾巴这个念头，他的双腿竟越来越酥麻，水流沿着身体滑落下的感觉越发清晰，他甚至能分辨出每一股水流的流向，散开的角度，与其他水流融合的感觉。
他的双腿逐渐敏感。
洛银的脸开始发红，他低头盯着自己的腿，这种感觉，难道是要变出尾巴了？
又要不受控制了。
虽然宿舍里只有他一个，即使变出来也没关系，但问题是不知道变出来尾巴之后多久才能恢复双腿啊，算算时间，他的外卖快要到了。
洛银咬住嘴唇，抬手就把花洒关了，不行，现在不能变！
然而想什么不来什么，半分钟后，洛银双腿突然消失，一条长长的鱼尾巴出现在双腿处，鳞片细密贴合，尾鳍又大又漂亮，整条尾巴优美修长，泛着银蓝色漂亮的光。
下一刻，噗通一声洛银直接摔到了地上。
“啊疼——”
卫生间很小，仅够一个男生站着冲澡，两条手臂都没法平直着伸长，洛银撞在门板上，发出“咚”的一声，全是水滑溜溜的地面以及柔软的鱼尾让他没法站着。
更惨的是，他滑倒摔下来的时候正好撞到水龙头，尾巴侧面狠狠擦过，疼得他眼泛泪光。
“不是吧……”
狭小的卫生间里，尾巴没法伸直，只能弯着。
洛银摆了摆尾鳍，将被他撞下来的沐浴露扫到一边，然后撑着身体别扭地打算看看自己被刮到的地方。
这时候，门外突然传来敲门声：“洛银？怎么了，摔倒了么？”
洛银整个人一僵，猛然抬头，他怎么会听到了江酌的声音！！
江酌不是回家了吗？
“洛银。”江酌又问道。
“啊我在，我没事……”洛银手撑在滑溜溜的地面，鱼尾巴都不由自主地绷了起来。
“真的没事？你现在是坐在地上吗？”
洛银：“……”为什么注意这个啊！！
“没有啊，我只是在捡东西，你怎么在宿舍里？你没回家吗？”
洛银抓着水龙头，也没有意图要站起来，反正也是站不起来的，只能伸直身体让自己类似蹲着的高度。
不然江酌以为他趴在地上。
“没有，我昨晚就睡在宿舍里，你睡着了不知道。”江酌似乎也蹲了下来，声音就在旁边。
“这，这样啊，哈哈我还真不知道。”
“还没捡好吗？”
洛银：“不着急……”
“……”
一门之隔，江酌的声音格外清晰，洛银按在门上的手轻轻颤了颤。
他回头看了眼自己的鱼尾，闭上眼睛想要控制它变回去，然而似乎又到了第一天转学那时候，努力了几次，尾巴都还在。
他喘了口气，居然在学校里变出了鱼尾巴，这也太刺激了……
“你怎么了？”江酌的声音又传来，透着罕见的轻柔，“需要帮忙嘛？”
洛银一愣，帮忙？怎么帮。
不过转学那天他闻着江酌的校服味道，似乎很快就吧耳鳍缩回去了，那这次会不会也有效果？
然而他立刻又否决了，他还在厕所里，万一开门被看见怎么办，而且就算没看见，开口要别人的校服然后又躲起来，这样疑点更大吧！
“不用了，那个，你不用管我，”洛银突然想到什么，立刻说，“不对，有有有，需要帮忙！”
江酌半蹲着，一手压着门，闻言问道：“什么？”
“你帮我拿一下外卖行吗，应该快到了，我暂时还……出不去。”
江酌一顿，说：“可以，还有吗？”
还有？
“没有了没有了。”洛银连连摇头。
接着，江酌不再说话，似乎是离开了。
洛银呼出一口气，无奈地摆了摆鱼尾，这可怎么办才好呀。
他又尝试了几次，还是不行，在这么个狭小的空间里呆着也难受，怕江酌过来听到他这里没声音，便打开了花洒。
尾巴侧面被剐蹭的地方隐隐作痛，洛银用手揉了揉。
总感觉尾巴有些干涩，不知道是不是太久没泡尾巴了。
水流洒在身上，虽然比不上浴缸，但也聊以慰藉。
十分钟后，江酌又来敲门：“你外卖已经到了。”
“好的，我洗完出去吃。”
门外的江酌沉吟一会儿，最终还是没说话，转身走了。
洛银用力拍了拍自己尾巴：“你能不能变回去！”
漂亮的尾巴不为所动。
洛银的尾鳍抓狂地扫了扫墙壁，唉，江酌会不会以为我在厕所里做什么奇怪的事情啊！
又过了有十分钟，洛银趴得不舒服，翻了个身干脆躺在地上，猛然发现是不是一直冲着水让他尾巴一直接受水流冲刷，才没法变回人腿，于是又关上了花洒。
他已经不敢去想江酌会怎么想他，久就久吧，他在卫生间里跳舞不行啊！
不过让他稍稍安心的是，之后江酌再没有来敲门，可能是在做自己的事情忙进去了，忘了他。
又过了七八分钟，洛银感觉尾巴麻麻的，低头一眼，终于变回了人腿。
他高兴地差点跳起来，再次简单冲洗一遍之后穿好衣服出门。
宿舍拉开了窗帘，洛银一眼看见江酌坐在桌子旁，面前放着台笔记本认真看着。
就算洛银现在才出来，他也没抬头。
而昨晚被洛银摊了满桌子的书本练习册被收拾过了，整整齐齐地叠好两摞，不然还真没地方放外卖。
走进宿舍后，洛银假装自己没有在卫生间呆了差不多一个小时，边擦头发边蹦到桌子前：“哇好香，诶你也点了啊，你点的什么？”
江酌瞥他一眼，边打字边说：“酸菜鱼。”
洛银本只是随口一问，一听酸菜鱼眼睛就亮了亮：“哇，你也喜欢吃鱼啊。”
“还行，只是看到你就想吃鱼。”江酌淡淡道。
洛银先是一愣，然后笑了。
“洗了这么久，快吃吧，凉了就腥了。”
洛银坐下来，他睡了一天，又精神紧张了那么久，早就饿得不行。
担心他问起洗澡的事，洛银忙说：“你也先吃吧，一起吃更香。”
江酌没应话，但在看完最后一点东西之后合上了笔记本，拆开外卖。
洛银偶尔看他一眼，江酌神色如常。
也是，不过是洗澡洗久一点了而已，除此以外没有任何不对劲，江酌其实也没有怀疑的余地啊，他还是别自己吓自己了，反正对方肯定猜不到真相。
江酌吃饭不怎么说话，洛银也不在意，埋头吃得香香的，还蹭到了江酌的酸菜鱼，很快放下心来。
他没看到，江酌的目光掠过他手指，指尖饱满光滑，细腻圆润，一点也不像泡水泡久了之后，指尖会皱起来的模样。
江酌不动声色地垂眸。
吃饱喝足之后，洛银又困了，他趴在桌上磨蹭了一会儿，在看书学习和睡觉之间犹豫了一会儿，最后坚决地扔掉了书，爬上了床。
下午六点多，江酌从衣柜里拿出衣服，看了眼趴在床上睡过去的洛银，走出了阳台。
卫生间里水痕未干，江酌打开花洒，水流从头顶倾泻下来，立刻浸湿了一头黑发。
江酌顺势低下头，分心想，洛银之前究竟在卫生间里干什么？
突然，江酌动作一顿，目光凝在角落。
他伸手过去，捡起一片小东西。
蓝色，很薄，指甲盖大小，微微一捏就能曲起来。
侧过来看的时候，能看到表面趟过一层银色的光。
江酌嘴角缓缓勾起，这难道是小人鱼的鳞片？
联想到最初听到的洛银的惊呼，一直在低位置的说话声，以及这枚鳞片。
他脑中浮现出一尾修长的、蓝色的，泛着银光的鱼尾，跟他最开始在洛银眼里看到的影子贴合起来。
小人鱼悄悄变身了啊。
江酌将小小的鳞片合在掌心，一直到洗完澡，都没有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