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告别
春雨绵绵无绝期，花开在即待晴日。
淅淅沥沥。
雨水无情地冲刷满地的罪恶，积起小洼，波纹荡漾。
剥落的焦炭下悄然露出了一抹鲜红的肌肉。
再仔细看去，军匕撕裂的伤口处也冒出了仿佛嫩芽的菌丝。一丝一丝正俏皮地隔岸相望。
……
啪，黑色的高筒靴踩踏在泥坑里溅起水花。不速之客打破了平静，吓得娇滴滴的菌丝一阵收缩宛如害羞的姑娘。
来人俯下身子查看片刻，用缠绕着绷带的左手轻轻抚弄着那菌丝。
菌丝像是感应到同类的气息，不再闪躲。探出嫩芽欢呼雀跃地蠕动起来。
来人笑了笑，轻柔地拨弄开孩童般缠绕着她的菌丝，慢慢握住像是陷入藻泥的军匕，小心翼翼地拔出来。
没有了军匕地阻碍，菌丝们仿佛找到了新的方向，欢快的缠绕在一起，拉着皮肉进行融合。
“好了吗？快抬他上车……”苏晓催促道。
不远处一辆崭新的奔驰gls450沐浴在雨中依然熠熠闪光。
……
漆黑中交织着白色或是灰色或是不那么黑的色斑，一闪一闪地跳动，扭曲，分裂，重组。
除了这些无意义的映射，什么都看不见。
在绝对的寂静中，没有狂躁，丧失平衡，自我模糊，意识沉默，专注力涣散。
也不知是睁着眼还是闭着眼，但这些都不重要。
当感官全部融入虚无时，幻觉会渐渐模糊神志。
这就是死亡吗？心情没有一丝波澜。仿佛失落和沮丧也随着心跳一起消失了……
纯粹的黑暗。
没有上下左右的方向，没有前进后退的空间，虚无禁锢着躯体，时间不再有意义。
如果这就是死亡，这样的永恒也太寂寞了。
不知过了多久。
远处似乎出现了一道奇怪的影子，是光吗？
原来还会有不甘？趋光的本能迫使墨竹手脚并用游了过去。
……
是埋藏在深层意识海中漂浮的梦境，被隔离在主意识之外。就像我们孩童时的记忆，被大脑收入一个抽屉，深深的潜藏起来。
墨竹好奇的触碰梦境。
“谦虚是竹的品格，坚韧不屈是竹的气节，无私奉献是竹的风骨，高风亮节是竹的灵魂。希望你能一直勇敢，坚韧不拔。我的墨竹……”一个女人的声音。
好温暖……是妈妈吗？
墨竹还没来得及回味，场景又变了。
似乎是小时候的老屋子。
“你知道的，这是我们一脉的宿命。”一个看不清面容的络腮胡男人。
“可墨竹，墨竹还是个孩子，他不应该去承受这一切的，墨修阳。算我求求你了……”女人搂住面前的男人，眼泪婆娑地望着床上正在熟睡的孩童。“你答应我可以吗？你答应我……”
“你想好了吗？也许这一别，永远不会再见了。”男人沉默了片刻回答道。
女人坚定的点了点头。
“我想为他留下点东西……能够保护他的东西……”
男人没有开口再劝，似乎早已知晓答案。
“你说完整的伴生灵真的存在吗？”女人问道。
“介是可以做到。”
“是吗？真是神奇，那就足够了……来吧 ，墨修阳。”
梦境毫无预兆的破碎了。
然后呢？后面呢？墨竹明明感觉到还有一段梦境，但却怎么也找不到。去哪了呢？
咚咚，咚咚，咚咚！！
这一方小世界突然地动山摇，突如其来的声音震耳欲聋，犹如醍醐灌顶将墨竹唤醒。
好不适应。这久违的心跳声简直穿云裂石。
“哈啊！”
像是窒息了很久的病人，墨竹张大嘴提起胸膛猛吸一口睁开了双眼。
眼前的景象终于不再是漆黑一片，他仰起脑袋从那黑褐色的意识海洋中浮了出来。满身赤裸的墨竹足尖轻触水面激起一层涟漪。
不知何时眼前站着一个面容相似的自己，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陆奶奶？”墨竹小心翼翼地问道。
“是我哦，小墨竹。”
虽然是奶奶，但坦诚相见的样子，墨竹还是会很不好意思。
“这么说，我没死？”
“只差一点点了，”陆雨点了点头给予肯定。
墨竹有些兴奋，似乎随着心跳声，所有的情绪又回到了身体中。
“是你救了我吗？”
陆雨苦笑一声，“是也不是。只是没想到最后你还是被伣所污染了。”
“什么意思？”污染这个词简直是这一年来听到最多最不好的词，墨竹难免心有余悸。
陆雨并不作答，反而一脸悲伤。
“每一个星辰都有既定的位置，我们仰望星辰，却只能看到几百万亿年前的祂们。即使被观测也毫无意义。无论是时间，空间，还是距离都是这个维度的牢笼。而在祂们眼里也许未来和过去只是前后或左右。对所有的支配者或旧日支配者而言，再费尽心思的算计，也不过是神灵默许下的一场游戏。”陆雨说道。
墨竹听懵了，啥意思？
“您不是说……这个世界不需要祂们吗？但您这说的……”
陆雨重新振作精神。
“太消极了，对吗？”
墨竹点了点头。
“我只是要你记住，这本就是一场不公平的游戏。我们得不到任何的怜悯，也不存在任何的奇迹。当祂们的视线投向这里时，世界必定如他们所愿。”
“所以远离祂们，不要注视，不要祈祷，不要念想，不要聆听就是最好的办法。”
陆雨平静地笑了笑。
“抱歉，我本来想在等你成长一些再和你聊聊的，但……我可能要走了。希望你能终结传承者的宿命。”
“走？去哪里？”墨竹有不详的预感，这怎么像是在告别。
“希望未来对抗疯狂时你能谨记，你的母亲在替你注视这个世界，你的父亲在扛起灾厄，而我则和你的心永远跳动在一起。”
“所以，真有一天需要直视伟大时，你要时刻谨记，你，并不孤单……”
墨竹还没来得及问询，突然感觉天旋地转，整个人不再漂浮而是再次坠入识海。
“以后的路就靠你自己了……”陆雨化作晶莹剔透的光，融入识海。
像是穿过一层水膜，耳边的声音再次突然清晰起来。
“我看，要不还是埋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