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一年（3）班
感觉头好晕，四肢都被拉扯的生疼，这简直比坐云霄飞车还难受。
孙曌用力地揉着自己的太阳穴，好半天才感觉恢复了些许。
“墨竹和兦媂呢？”他抬起头，打量着四周。
蓝色大理石拼接的墙壁庄严肃穆，向左向右一路延伸，组成一座大楼，而他所在是中间的过道。
过道两边拐角各有一整排房间，门上整齐地挂着小铁牌子。
其中一个房间，半开着门，透过窗户能看到灯火通明。
孙曌拍掉身上沾着的土。他所降临的是一栋教学楼中间的绿化带吧？
他翻身爬过护栏，跨进过道，朝边上亮灯的班级门牌望了一眼。
一年3班。
这是？
搜索匹对记忆，周炜玺的班级？
古怪的开场，古怪的过道。
靠近班级，清晰的朗读声传来。
他犹豫着走到半开的门口，歪头往里一望。
顿时汗毛耸立，手脚发麻。
温馨的教室中，五六个腐败的巨人观尸体穿着被撑起肿胀的衣物，似模像样的坐在案桌前读书学习。
尸体们身上流出的脓液顺着衣物滴在桌上，流过书纸，却浑然不知。
其中一双高度腐烂的手小心地捧着书本，轻轻的翻页，受力下有些指骨都露了出来。
书本在绿黄色的污液浸染下早已污浊不堪。
画面令人作呕，冲击度极高，让自诩修过医科的孙曌胃部翻山覆海。
不行，贸然过去可能会开门杀！
他强忍不适，全身发冷，倒退着后撤。
啪，一只手毫无征兆地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高度紧张时，哪怕轻轻的一触，也足够让人原地爆炸，何况是刚刚经历过惊悚的画面。
只见他像只兔子一样往边上一蹦，全身肌肉绷紧，汗水顺着脊背流下，有些发冷。
做出下意识反应后，他触电般猛然回头望向手的主人，感觉几乎扭断了脖子。
借助门里透出的光源，视线对焦，定睛一看。
“王瑶？”孙曌丝毫没有放松。
“怎么了？周同学，怎么不进教室呢？”
王瑶满脸疑惑，脸颊消瘦，顶着黑眼圈，虚弱得随时会被风吹倒。形象上倒是和现实里同步吻合。
“我已经迟到了，里面都开始了。迟到不好，周同学一起进去吧？”
“不能进去！”孙曌感觉自己破音了，顾不得许多，他反手抓住王瑶的胳臂，拽着朝反方向迈步就跑。
心里有个声音在提醒他，必须马上远离教室。
他生怕晚了一步就有魔鬼撵上他，恐惧几乎攀附着他的每一根神经，情不自禁的弹奏着阴森的乐曲。
每一个细胞都在诉说：
进了就会死吧……
进了就会死吧？
进了就会死吧！
“周同学，等下，啊！……”王瑶话还没说完，被陡然前冲的孙曌带了几步，一个重心不稳摔倒在地，痛呼一声，崴了脚。
刚跑两步，手上一重，孙曌这才发现确实有点莽撞了。这下笨手笨脚地把王瑶弄伤了。
糟糕，动静有点大，他不自觉地瞟向教室。
还好，一切如常，门依然是半开的状态，并没有想象中的鬼物冲出来。
松了一口气，孙曌查看起王瑶的脚踝，眼角一刻不放松地盯着半开的门。
确实有点红。
“我背你，来，赶快上来。”孙曌决定快速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找到墨竹再另做打算。
王瑶有些奇怪，低着头不动。
孙曌刚想催促。
“周同学你的脚不要紧吧？”王瑶呢喃道。
“我的脚？不是你的脚崴了吗？”孙曌下意识地看向自己地脚。
似乎刚刚用力时，骨头碴子捅破了脚踝，就像是烹饪了很久的酥肉，被轻轻一拨便完成了骨肉分离，稀碎的肉软趴趴地黏在鞋子上。
……
“啊？！啊？啊啊！”尖锐的刺痛从脚踝一路向上，让整个腿都开始发麻。
“快点回防，周炜玺！这球丢了我们班可就输了！！”一个高大得黑影焦急的呵斥着。
孙曌望着眼前变换的场景有点懵，寻着声音的来源偏转头。
唰，一声篮球入网的声音，周围响起了欢呼声。
一片黑影靠了上来，重重地围住了他。
懊恼袭来。
“都是你！”，“关键时刻掉链子！”
“这不忍一忍就过去了？！”“一点荣誉感都没”，“……”
……
孙曌一惊，好像是幻觉，周围哪有什么黑影，也没有众人围着他指责……
“周同学，你的手不要紧吧？”低声的呢喃像是魔咒。
孙曌闻言望向自己的手。
手像是童话里的老妖婆一般干柴枯骨，似乎曾大力抠挠过什么，指甲片片外翻，有些微微地连着血肉，有些直接成了秃秃的血棒子。
……
“就是你这手偷拿东西吧？”一个佝偻的背影，微微颤抖，恨铁不成钢地跺着脚。
委屈和羞愧涌上心头。
“这么小就偷东西，长大还得了”，“现在偷，以后就会抢……”
“小杂种”，“坏胚子！”“……”
……
孙曌满头大汗，惊恐的扫视着四周不存在的身影，双手挥舞似乎想抓住什么。
“周同学，你的心不要紧吧？”呢喃轻语变得尖锐起来。
孙曌望向自己腐烂的胸口，一起一伏，似乎有什么要跳出来了。
魔咒的声音还在耳边催促着他，他赶忙用手扒开稀碎的胸膛去确认。
一块被左右啃噬过的烂肉在不甘地挣扎。
……
“就他这货色，也学人表白？看到他满脸的痘印，我都快吐了！”嬉笑声中，两个身影转过墙角。
……
失落，难过，悲伤，痛苦，绝望，五味杂陈。
“你也配？”，“你是不是脑子有坑？”，“这么简单你都不懂？”，“拜托，长长眼睛吧。”，“他就是个low比”，“你怎么不去死呢！”
去死啊？
死去吧！
死吧！死吧！死吧！
一个个看不清的黑影，居高临下地指责着他，像一根根利箭将他钉死在地上。
“周炜玺，这有什么值得你留恋的，你就像个蛆虫，你根本不该出生，这样的一切还放不下吗？”
“放下吧，从此我们将合为一体，彼此的生命合二为一，不再有歧视，不再有悲伤，不再憎恨。”
遗忘吧……
孙曌满脸的惊恐跪坐在地上，双手摊放在两边，昂着头望着教学楼外无尽的星空，两行清泪无声的从眼角滑落。
一具高度腐烂的尸体从他边上缓缓站起，脸上混杂着尸斑和痘痕，无声的张开了口。
一层幽绿色的气息从尸体的口中冒出，喷洒在孙曌的身上。
走廊变亮了，一年3班的门被完全打开了。
里面走出5，6具尸体，腐烂程度不一，缓缓的迈动脚步挪向孙曌。
孙曌浑浊的泪水悄然洒落在冰冷幽暗的大理石拼接过道。
滴答，滴答。
腐尸们踏过眼泪，小心翼翼，轻柔的捧起他的身子，拖拽着他去往那温暖的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