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你与月色皆温柔
郝如意和夏戚帆并排一路走着，很快就走到了她的学校门口，夏戚帆没停下脚步，似乎还要向前走的意思。
郝如意停下来，向他道别：“我回学校了，你也回去吧。”
“我送你。”他脱口而出。
她略感意外，以为是天色太晚，他怕自己不安全，说：“没必要吧，现在天还早，学校这么多人呢。”
“也是。不过这是我爸叮嘱的。”郝如意想都没想，老夏居然还对他提这样的要求，但她怎么觉得不信呢。
她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威胁道：“我告诉你，你不要憋着什么坏，我可是打拳击的。”
夏戚帆看得出她似乎不想让自己送，便点了一点头，从包里把郝如意之前给她的创可贴又塞回到了她的手里，不咸不淡地说：“还是你自己拿着用吧，我走了。”
看着夏戚帆离去的背影，郝如意竟有些恍惚。
“夏戚帆！”
夏戚帆回过头，不知道她要说什么，她也不知道自己要说点什么，就是突然想叫他一下。
后来，在二十到三十岁的这十年里，他们未曾见过一面，两个人的距离很远，心里的距离也是，变得越来越疏远，就像毕业后就各奔东西，此后再没见过的那些同学一样。
因为距离，因为疏离，双方的生活渐渐失去了交叉的可能，旧日的感情也变得难以维系。
现下，就像是他从未离开过一样。
看着他似是不解的目光，她于是找了个借口，问：“你喜不喜欢喝牛奶？”
从小就抢他的包子，把自己的牛奶强行塞到他手里，却从未问过他是不是喜欢。她突然有一丝丝的愧疚，除却家人和眼前的这个男孩，似乎再没人对她如此宽容、如此大度，如此不计较。
此刻，他就这样看着她，面色平静如水。
他没有说喜欢，也没有说不喜欢，而是回答说：“喝牛奶对身体好。”
她不知道该如何作答，抿了一抿唇角，默然地轻轻点了一点头。
虽然没有明确的答案，但郝如意的心情莫名感到愉悦，脚下的步子也不由轻松了许多。她原本想找夏戚帆做陪练的，但其实仔细想来，夏戚帆本身就是学校和医院两头跑，哪里还有什么时间给自己当陪练，何况他也不是专业的运动员，当陪练肯定跟小时候一样被自己打得鼻青脸肿的，干脆就放弃了这个念头。
她沿着小路小跑着回了寝室，却在黑压压的半路上杀出了个齐文俊来，拦在了她面前，差点吓到她。
齐文俊走路还有点跛，他收手抱在胸前，明显带着气，甚至是些许的愤懑，不满。
郝如意不知道他要干什么，见他半天没说话，有点急了，却强忍着，问：“你怎么了？”
齐文俊这才气鼓鼓地说：“我不信你和他真的在一起了。”
郝如意摊手，“那没办法，可这就是事实。”
“还不就是他比我我早一步认识你？咱俩还一个学校呢，而且你之前为什么给我送爱心盒饭？为什么在联谊会上跟我一起唱情歌？这难道不是说，你对我有意思吗？”
“这太幼稚了，我不可能做过这些。你别以为我记性不好，就瞎说。”
齐文俊惊讶，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你为了甩掉我，居然这种话都说得出来！”
……
他脚臭，恨不得每天24小时葛优躺，打游戏，从不做饭，花言巧语，需要他的时候时常不在场。
她早已厌倦，更不想跟这个永远长不大的人继续纠缠下去了。
郝如意指了指不远处灯光明亮的花坛，示意他先坐下来，自己则坐在了他身边。
郝如意趁着气，幽幽说：“你说，我跟你说过你打败我，我就和你在一起。但你是偷袭，偷袭就是作弊，人生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作弊只是一种自欺欺人的手段罢了。”
这不是郝如意平时能说出来的话，齐文俊颇感意外，“你怎么了？”
“选择跟你在一起，以及跟你在一起的那几年，我们的关系好像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进展，只是在外人面前维持着男女朋友的称谓而已。”她顿了顿，继续说：“你似乎并不了解我，也抗拒着让我知道你内心的真实想法，我们虽然是男女朋友，但彼此对对方，从来都是带着面具活着。”
“你在说什么啊？”郝如意的话，齐文俊显然一点都听不懂。
“长大后，生活一点都不轻松，而且很疲累。我也知道那样并不太好，彼此双方却又懒于拆穿，懒于交流。”
“我觉得你并非是喜欢我，而是喜欢死缠烂打、甚至是被自我感动的样子。”
齐文俊不懂她说得话。对偷袭一事，他一直都在后悔，想跟郝如意好好道个歉，说个明白，但今天看来，她的脑子似乎因为那天自己的那一推，摔出毛病来了……
他伸手指了指她的脑袋，小心翼翼地问：“你还好吧？要不要我送你去医院看看医生？”
郝如意笑，他当然不知道她在说什么，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跟尚且还是少年的他说这些。她只是想跟错的人说，既然有了新的选择机会，就不要再错下去了。
离开你，人生有更好的活法。就不要再错下去了。
这晚上，夜色澄明，月色温柔。她回寝室的时候，见齐文俊依旧呆愣在原地，很久。不管他明不明白，但她把想对他说的话都说了，如此，心里更觉轻松了许多。
第二天，郝如意汗流浃背地跑步跑到俱乐部，就看到喵哥在发愁，一问才知道，他那个做摔跤教练的朋友不仅结了婚，还当上了上门女婿，定居南方去了，更重要的是，他还跟当地的俱乐部签了约。
“他之前都没跟我说过，哎，大意了。”喵哥重重地叹气。
眼看着时间一天天过去，距离比赛的时间也一天天来临，郝如意心里也着急，但也只能安慰喵哥：“没关系，您也是尽力了嘛。”
郝如意思考着，有没有可能找到新的摔跤教练，这时她突然想起了老郝所在武馆的大郑。大郑是职业的摔跤手，大郑是省摔跤队下来的，郝如意进到武馆的时候他就在那儿教人摔跤，他块头大，力气也大，摔人简直不带眨眼的，是个狠角色，一般人都不敢得罪他。
郝如意在武馆时，总喜欢逗他，有一次还从背后突然偷袭，结果他反应灵敏抓起郝如意的小身板就举了起来，以至往后她见到他就害怕，后来再也不敢惹他了。
大郑平时沉默寡言的，但郝如意记得他似乎很喜欢夏戚帆。有一次周末，郝如意和老郝在武馆训练，因为在兴头上，一直到晚上都还没有回家，夏戚帆和老夏回家的时候经过，得知父女俩还在武馆，一时兴起喊着要一起吃火锅。
当时大郑也还没有回家，他刚训练完，正大汗淋漓地喝水，水喝完了，他还不解渴，又要再找，却发现已进没水了。于是夏戚帆便从背包里掏出郝如意给他的牛奶，递了过去。大郑因为渴得厉害，也没客气，直接喝了起来。
大郑看到面前安静得出奇的男孩，很喜欢，还问他愿不愿意学习散打。
夏戚帆摇摇头，他拒绝一切和练武有关的运动，更何况，如果在这儿跟大郑学习散打，他一定得经常见到郝如意，而他，原本就对她唯恐避之不及。
那时候他不仅不喜欢郝如意，也不喜欢郝如意所喜欢的一切运动。以至于后来他渐渐形成了条件反射，不爱健身也不爱运动，看到小树林想躲开，看到牛奶想吐，甚至看到有人打篮球穿运动服，也会觉得碍眼。
并且肉包子也没有最初一般那么好吃了。
大郑觉得这个男孩跟他有点像，沉默，不爱言辞。
眼下，不管怎么说，郝如意想请大郑过来给她当教练，还不希望老郝知道这事儿。她一个人去的话，也不知道胜算有多少。更何况，这么多年过去了，大郑现在还在不在武馆也未可知。
于是，郝如意先是给老郝打了电话，旁敲侧击后得知，大郑不仅还在武馆，而且因为健身房慢慢都开起来了，武馆的生意渐渐变得有些萧条，他空闲时间也多了起来。尤其她得到确定的信息，这周六大郑轮休。
不过，老郝还是照例要鞭策郝如意一顿的：“没事多学习，不要练什么拳击格斗了，姑娘家的，听到没有？”
熟悉的话再次传入脑海，这话她不知道他都说了多少遍了，也只能装作乖巧地顺从他的意愿。
既然一时难以说服他，也就知能先继续瞒着。
第二天一早，郝如意意外地从室友那里借来了长裙，还特意化了妆，去了夏戚帆的寝室楼下等他。
夏戚帆下了楼，是和室友李浩浩一起背着书包打算上自习的。他从郝如意身旁擦身而过时，并没有注意到她，还以为是哪个男生的女朋友。
直到郝如意揪着他的衣服下摆把从背后扯了扯他，他才回过头来。
是真的从来没见过她穿裙子，还抹了这么隆重的口红，画了眼线、涂了腮红。像是换了一个人，他仔细看了好一会儿才认出来，想起半句诗：“人面桃花相映红”。
唇红齿白，简直就是个能滴出水来的甜美少女，连气质都跟之前完全不一样来。
但如果仔细看，仍及可以看出原先的轮廓。
他不觉发问：“你怎么了今天？”
她像是变魔法一样，突然拎着一袋生煎包在他面前晃了晃，笑得像花儿一般绽开：“特地买给你的。”
刚出炉的生煎包，外酥里嫩，从塑料袋的袋口徐徐散发着肉香，就连室友李浩浩都忍不住咽了口口水：“我也要吃。”
夏戚帆不等他伸手，自己则是手速飞快把塑料袋拎在手上，知道她诡计多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脾气，问：“你不是专门来给我送生煎的吧？”
“啊，没有人比你更聪明了。”这番恭维让李浩浩不由一阵酸溜溜的，看出两人的关系，撇撇嘴自动退出。
大概是因为这顿生煎好吃，也大概是身边有个别样的女生，又或许是上了那么久的课和自习，的确应该给自己一点休息的时间，再或许是，他觉得那个大郑人还不错，自己也想去看望一下他。
总之，夏戚帆本来想端着字体，表现得不那么想答应郝如意的，但嘴巴还是出卖了他。
好吧，去就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