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手伸出来
这一桌的饭菜都上齐了,郝如意才想起夏戚帆。直觉告诉她,老夏特意来,应该是有事。
于是,她问,“您怎么突然把我一个人叫出来吃饭?夏戚帆呢?”
“他待会儿就来了,饿了吧?咱不等他,先吃。”
老夏说着,就给郝如意递筷子。郝如意想了一想,既然老夏给她这个机会,至少要跟夏戚帆把别扭解开,不然总是觉得哪里怪怪的,让她心里不舒服。
为了礼貌,以及表达自己对夏戚帆的重视,她还是说:“老夏,我们还是等一等小帆哥吧。”
老夏知道她懂事,心里满意,脸上早就笑开了,“听你的,别看小帆整天礼礼貌貌的,只有我知道,你比小帆懂事多了。”
这个老夏,天天把她夸成一朵花,却总是没看到自己儿子的好。
郝如意挠了挠头发,“您也不能这么说,其实小帆哥,比我好。”
话一出口,老夏心里便十拿九稳了,这个准儿媳早晚转正,跑不了了。他又想起那个男科医生跟夏戚帆说的话,想不明时什么意思,于是问郝如意:“听说你小帆哥病了,我没听明白,你知道怎么回事吗?”
郝如意一开始也没明白,直到看到那老郝难以形容的表情,她立刻秒懂。好家伙,这下老夏也知道了。
她有点尴尬,“大家就是开玩笑呢,老夏,你想多了。”
看表情,老夏不太相信,郝如意急了,想尽快结束这个话题,“我您还不信吗?”
夏戚帆下班来到餐馆的时候,还以为只是父子之间的一顿饭局。他们之间的父子关系,因为他妈妈的改嫁离开,老夏的消沉,变得越来越沉默。等老夏从负面情绪缓过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无形中忽略了自己的儿子。
夏戚帆一如他一样,变得少言寡语,甚至是不太爱交际。
这个时候,只要郝如意出现,原本死气沉沉的家会立刻就会变得热闹起来。为了缓和那种尴尬的父子关系,其实两个人无形中都很期望郝如意的在场,儿子和老子单独相处,总是觉得不太舒坦,格外需要第三个人在场。就比如加一个郝如意,无论她做什么都行,哪怕闹腾,把他家的房子掀翻,吵闹,至少家里是热闹的。
郝如意发现,此刻他们之间的座位刚好形成一个三角关系,三角关系最稳固,她就像他们父子之间的那个粘合剂,牢牢地把聊天的氛围,把持住。
但父子俩从未对这件事进行交流过,郝如意的母亲许艳丽女士也能感知到他们父子的这种尴尬的关系,每次还每每把郝如意赶到夏戚帆家,美其名曰让夏戚帆给她补课,亦或者是每到吃饭的时候,两家厨房轮着做饭。因为同在一个锅里吃饭,就显得热闹了许多。
如果是换做在外面吃,餐馆里的服务员总要来回走动,周围都是一些嘈杂的人声,即便只是父子两个人,也不会像是在家里一般拘谨。
只是此番夏戚帆没想到,郝如意也在。
郝如意看到他了,假装此前两人什么恩怨都没有一样向他招手,还示意让他坐到了自己旁边的位置上,咧开嘴角,像个人畜无害的小姑娘一样,对他露出天真无邪的笑。
夏戚帆冷不丁向外挪了挪屁股。
老夏招呼着两个孩子吃饭,因为训练许久,郝如意早就饿得肚子咕咕叫了,也就没顾及许多,匆匆吃饭。
夏戚帆也是饿了,虽然他觉得味道很辣,但看着老夏和郝如意吃得津津有味,也没有提再加菜,一顿饭吃得还算和谐。
饭后,老夏付了钱,趁着郝如意去卫生间的空隙,他又跟夏戚帆说了几句话。经过今日医院一事,他总觉得自己实在疏于关心儿子,以前不知道怎么开口,或者羞于开口,但他发现这只会让父子之间的关系越来越疏离,哪怕是他生病都不会告诉自己,如果他不问,夏戚帆更是憋在心里,绝口不提。
可背了半天,他也不知道到底要说什么,夏戚帆看着老父亲依旧羞于启齿的脸,终于问了句,“您要说什么?”
“儿子,”老夏终于开口,他从兜里掏出一个信封,说:“我取了点钱,你先用着,老爸对你关心不够,老爸不是个合格的父亲……这些钱不够再问我要。”
父亲的一反常态让夏戚帆察觉到了不对劲,“您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我还想说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咱们父子俩就不能好好说话嘛。”
好嘛,又拐回来了……
夏戚帆知道,父亲虽不善表达,但确实是关心他的。这一叠钱和埋怨的话,便足以证明,如果不是郝如意的这番误会,恐怕两人还如之前一般别扭,这种感情被表达出来,总是让他安心的。他知道了,自己的确是被需要、被关怀的。
就像现在。
他切切实实地感受到了来自父亲带给自己的久违的温暖和善意。这份主动靠近的温情,他渴望太久了。他突然觉得,那些误解也没什么了,哪怕一直被人误解下去也值得。
见郝如意甩着手上的水渍从洗手间回来的身影,他发现她,其实也没那么让他感到头疼了。
“你今天是不是对我笑了?”回学校的路上,郝如意问。
“我为什么要对你笑?”他说。
“所以我就是在问你啊。”她反问。
“可能是觉得你有点好笑吧。”
“我今天没实战,脸上没有受伤,请问你觉得我哪里好笑?”她斜着眼看他,又觉得两人对话实在幼稚。
“……手好笑。”
哈?
郝如意不解,低头看手,她手指细长,没有多少肉,但因为常年训练,还是稍微有些粗糙的。手背上骨节凸起,但也是因为时常做力量练习而有了斑驳的创口。
夏戚帆说,“等一下。”
郝如意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只见他从背包的口袋里掏出之前她塞给他的创可贴,说:“把手伸出来。”
“没事的,这太麻烦了。”她没听话,反而是把手向背后缩去。还有点不好意思。
“伸出来。”又说一声,虽然他的声音依旧是温柔的,但却是带着命令的口吻。
这小屁孩,居然命令她?
他又重复了一遍,用不容置疑的口吻:“伸出来。”
这么倔强,那好吧……
郝如意只好把手伸过去,拿他手上的创可贴,他不仅没有松开,反而是把她的手翻了个面,把手背朝上,对着昏黄的路灯灯光,小心地给她贴起创可贴来。比在她寝室楼下,她给他贴时还细心。
他微微低着头,贴得很仔细,两个人靠得很近,他额前的刘海都要触碰到她的头发了,她闻得到他头上散发出来的洗发水的清香,以及他身上充斥着的洗衣液的味道。
男孩子身上特有的清爽的,混合着隐隐约约的花香,是让她如沐春风的味道。
有点着迷,还有点沉醉。
春天真是个好时节。
“好了,”他说,随即又叮嘱道:“晚上不要碰水。”
不碰水?这实在难哦。“那洗澡呢?怎么洗?”她脱口问。
借着路灯的灯光,她忽然看到他耳朵上出现的不自然的红晕,他,居然害羞了?
“那我让我室友帮我解决。”她轻轻地,把话圆了回来。
“你……看着办就行。”他的说话声,也是轻轻地。
她看了他一眼,他似乎依旧有些不自然。大家都是熟人,怎么在她面前,今天倒像是个纯情的小男生了。
细细想来,以前两人相处,从未如此过。他对她一直是不咸不淡的,她也对他没有过多的关注。或者说,曾经的她根本顾没有注意到这些细节?
夏戚帆也没说关于那件事情的事情,她猜想……他是原谅自己了?
她觉得,这件事情闹得这么大,更何况这对男生来说的确是件无法忍受的事情,即便平日里待人温润和气的他。
若说他已原谅她,她似乎觉得不太可能,也不好张口问,目前来看也只能装聋作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