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身不由己
自从前不久,偶尔联系上儿子的柳春花,再也打不通肖杰的手机,单位熟人那里都问不到消息,她曾想起去问林宛母女,几次来到她们居住的华侨城东方花园外转圈,可就是放不下情面。
这日正好碰到林宛从外头回来,她一看好像是柳春花,便犹豫着要不要前去打招呼,虽然她原是多么地瞧不起自己,但她毕竟帮过自己,她硬着头皮走过去。
“柳老师,你好,找人呀?”
“哦,不,随便走走。”她欲说还休。
“进去坐坐吗?”林宛心想她应该知道自己现在住这里。
“坐就不了,我只想问一个事。”
“有事,你请说。”
“是这样的,说起来真不好意思的……”
“谁还没有个难事,你尽管说。”
“我想问问你家王盈,知道不知道我家肖杰现在去哪里了,毕竟他们过去是同学……”
“哦,这事呀,要么你进去坐坐,或者我叫王盈出来?”
“我还是在这里等吧。”
“那好,你稍等。”
林宛快步进去,边用手机叫王盈出来一下。
“妈,什么事呀?”王盈飞快地来到外面。
“你柳阿姨在外面等你问话。”
“问话?”王盈一听就知道什么事,她迅速考虑要不要告诉她真话。
“柳阿姨你好。”王盈虽然内心有气,可自己现在也有了一个好归宿,就不怎么生她的气了。
“真启不了口,我没有别的意思,你和杰杰好歹一路过来是同学,他有些事可能会跟你讲,我这多时联系不到他,急得要死,你有他的消息吗?”
“这个呀,我还真不知道。”
“他也没跟你联系过?”柳春花怀疑地看定她。
还得王盈心里早就有准备,不然定会被她严厉的眼神击倒。
“阿姨,我是这样想的,如果他好久没跟家里和单位联系的话,是不是可以考虑报警。”
“报警,你什么意思?”
“阿姨别误会,我不是要影响他的名声,我是想,你们可以跟公安部门联系,通过定位他的手机就可找到他。”
“他关机了,也可定位?”
“应该可以吧,我听人说,手机定位方式有3种,分别是gps卫星信号定位、wifi网络位置定位和基站定位,人把定位开关关了,只是把gps传感器关了,没有精确位置了,但是基础定位是关不掉的,大致定位还是可以有迹可循,除非手机切断移动网络信号。”
王盈不好说,他还有一部手机可以查到的。
“这样呀,谢谢你呵。”柳春花转头就走,心想,年轻人毕竟是年轻人,知识新而多。
她边回走,边跟肖万里打电话,“你还要不要儿子?”
“又怎么啦?”休市日,肖万里正在海边散步,思考手上的股票是抛还是留。
“杰杰失踪1个多月了。”
“失踪,什么意思?”
“准确地说,跟我们玩失踪。”
“他喜欢玩,就让他玩,我还懒得管他。”最近几年来,股票行情一直不是很好,好不容易积攒的几个钱,是越玩越少了,怎么叫他有好心情。
“他还是不是你儿子,你就这样心大,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她本来想说,让你老子一个人去玩,“你赶紧给我回来。”
“我回去又有什么用,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见到他,心脏病就会犯。”海浪声伴奏他无可奈何的语气。
“你不是有个出息的学生在公安吗,回来叫他通过手机定位找回杰杰,不然,我就去公安报警,到时别说我净给你丢脸。”
至此,肖万里连夜坐飞机回到深圳,他了解情况后,直接把学生叫来,学生回去定位后,还主动联系了龙华派出所,要他们第二天派人带肖万里夫妇上山。
得知肖杰所在的方位后,夫妇俩又犯难了,他们知道儿子的脾气犟,得想一个办法让他主动下山,学生说:“要不就说这里是军事禁区?”
肖万里摇摇头,“他不会相信,政府连块告示牌都没有。”
“那里是什么地方?“柳春花不解地问。
“我问了基层的同事,说只有一座废弃的古寺。”
“你看看,都是你教的好儿子,难怪他好好的看起了佛书。”柳春花埋怨。
“要不这样,就说那里搞旅游开发,已经给承包商了,带几个人去清场。”肖万里不想跟她吵,说到怪谁,他一肚子的埋怨话要说,不是你坚持要调查王盈的身世,儿子能走到今天这个地步,可他明白,任何埋怨也无济于事,也怪自己当时的立场不够坚定,也想让儿子娶个门当户对的理想儿媳妇,都是命运的安排,也是父之过。
次日,有出息的学生亲自陪同老师上山,还让龙华派出所叫了一帮大汉,带着两条狼狗同行。
声势浩大的队伍,让柳春花隐隐不安,“莫吓着儿子。”
“不吓吓他,他还会清醒。”这么丢人现眼的事,肖万里本来就一肚子气,何况还耽误了他炒股,万一早已选定的股票来个涨停板,而他又没空买入,他还不要打脑袋完工。
“你心不是肉长的。”她瞪了丈夫一眼。
“他心才是铁做的,你看看他是怎样对待父母的,他考虑过我们的感受吗,他脑子里只有他自己,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这样荒唐的事亏他想得出。”
到达半山腰的大围肚村,众人只好下车步行,胡可喜和女儿正好在家,见此优势,叫过兰花说,“可能是针对你肖大哥的,你悄悄跑步上去,告诉他一声,叫他也好做些准备。”
胡兰花不敢停留,以轻捷的步伐消失在羊肠小道中,她几乎没有停歇地来到肖杰的篱笆门口,两只土狗在她前前后后欢迎她,还不时地爬竖在她裤脚上,弄了她一裤子爪子痕迹。
两只土狗刚来时,怕它们跳回去,用绳子拴在树上,现在混熟又习惯了,就给了它们自由,两只狗轻轻的哼了几声,报告她的到来。肖杰早已看到她的到来,只奇怪她今天为何空手来了,他坐在圆木墩上发呆,今天换了件木兰色对襟短褂。
待到胡兰花涨红的脸,稍微平复后,“肖大哥,好像公安的人要来抓你了,我爸让我跑上来跟你说。”
“乱说,我又没有犯法,抓我干什么?”肖杰仍然平静如井水。
“他们好多车,还带了两条大狼狗,好吓人。”
“怎么可能呢,估计他们是来打猎的,如果真是这样我可要报警了。”
“还报警呀,他们就是警察,虽然他们穿便服,有一个我认得出是派出所的,他管我们这一片,还到我家喝过蜂蜜酒来着。”她越说越急。
“那又能怎么样,我又没惹他们,怕什么。”肖杰不明原委,被她说的有些迷惑。
“我爸的意思是让你到后山躲躲,看他们来的意思,再做定夺。”胡兰花边说边拉起他向古寺后面的野猪林走去。
肖杰由她推着或拉着走,心里还真不是滋味,哪里都清静不了,走了好一段路,他停下说:“好了,我们就在这吧。”
他们回头看古寺,再走就模糊了,好一会儿,才听到人狗声,胡兰花在心里计算着,他们至少花了她三倍的时间才上来,她得意自己的敏捷。
遵命蹲守的两只土狗,只狂吠了一会儿,见到恶狠狠的狼狗,立刻闭嘴,待狼狗发出一声嚎叫,吓得它们立马撒腿跑到两位主人身边,寻求保护和安慰。
肖万里看到古寺便停下脚步,“你们过去吧,我怕忍不住……”现在儿子比他高,比他壮实,打过去,万一他回过手来,还真不知怎么收场。
柳春花早已奔到篱笆内,四处寻找儿子,不见人影后,她便看到了他的物品,她真想痛哭一场,那么爱干净要讲究的人,怎能在这种地方生活,一两天也就吧了,竟是一个多月了,是什么精神让他坚持下来的,他还是不是自己的儿子啊。
见人没在,肖万里也过来视察一番,他一边看一边摇头,“就是个神经病,他根本就不是我儿子。”
“你说什么,这个时候,你还说这样没用的风凉话,管人千万,就不好好管管自己的儿子。”
“不都由你管着吗,我的话你会听?”
“肖老师,我看人就在前面不远的地方,我叫人去把他叫下来?”学生插嘴说。
“不要,还是我去吧,狼狗会吓着他。”柳春花示意学生跟她一起走就行。
待看到穿居士服的儿子时,她眼泪哗哗地往下淌,“儿啊,这是为什么啊,快跟妈回去。”
见到妈妈来了,肖杰一下子明白了缘故,他还在做着抵抗时,学生跟他讲了一大堆此处不能留人的理由,加上妈妈伤心欲绝的样子,肖杰的心也软下来了,暂时答应跟她回去。
柳春花破泪为笑,“你不在妈妈身边,我也活不下去,”然后她才有心意看看胡兰花,“她是谁呀,一直跟你在一起呀?”
“妈,你想什么呢,她家在山下,比你们早到一步。”
“你一个人在这深山老林里不害怕?”
“怕什么,这里干净。”
“跟妈回去再也不用怕了。”她真想不明白,儿子一向谨小慎微,爱干净成了洁癖,怎么一下子能在这人迹罕至的深山里住得下来,人的精神真不可思议。
见到他们返回的肖万里,一股无名之火往上窜,“把这些东西和房子都烧了去。”
学生忙把他拉到一旁,“山里不能烧火,政府还真有计划要开发这里,放心吧,杰杰是不可能回来的。”
“那些东西呢?”
“东西可以装回去,送给别人嘛。”
“不行,就放这里吧,看着就让人难受。”
这时的柳春花,硬是叫儿子换上了他平常穿的衣服,肖杰恋恋不舍地看着伴随他多日的物品和两只土狗,对兰花说:“兰花,你叫你爸,把这里的东西都搬到你家里去。”
“好的,你还来吗?”胡兰花不明事理地问。
“看这孩子,人长得水灵,脑子却这么糊涂,这样的话也问得出,东西我们不要了,你们愿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不要给我们留着,听到了吗?”她有些生气了。
“哦,哦。”她不明白地看着肖杰,她只听他的话。
“就按我妈说的做,有劳你了。”
“她嘞。”胡兰花终于露出了笑容,这么多东西对她来说,样样都是稀罕物。
回到家里的肖万里,一天也不想呆,尤其是儿子在眼前晃悠,他一直想不明白,亲儿子怎么就变成了亲冤家,是他过于偏执还是自己过于强势,样样要按照自己的意思来,不然就是儿子的不对,为了不加剧矛盾,他决计买好晚上的飞机票走人。
柳春花也没有办法,多留老公一天,爆发战争的可能性就增加一倍,还是走了的自在。
本来一肚子火气的肖杰,在自家舒适的窝里好好的睡了一晚,无名火也消失殆尽,真是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何况是一个天上,一个地狱,没说的,还是家里好,比孤寂的山林里好上一百倍。
至此,他还有些感激王盈的意思,但她的出卖行为,不可不兴师问罪,正好借此去见她一面。
王盈也做好了他必来问责的准备,因为他的所在,只有她和江丹妮知道,王盈这两天特意开车在他家前后转了几圈,见他的车子回来了,她明白怎么回事,当晚就告诉了江丹妮,要她明天一同去她单位玩,好共同面对他,也好防他作它想。
果不出王盈所料,次日上班时,肖杰没有去单位,先到她这里来,江丹妮比他先到一步,“我去参加每周一的例会。”
“你让我一个人挡着?”江丹妮诧异地问。
“拜托了,没办法。”王盈拿起会议记录本急急地走了。
工会办公室在一楼东边,门敞开着,肖杰熟门熟路,他边敲门,边探头往里看,“你怎么在这里?”
“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江丹妮反问。
“王盈呢?”
“我也在等她呢。”
“你有事呀?”
“没有事就不能找她玩?”江丹妮示意他坐下来,“你又为何找她?”
“找她算账。”
“算什么账?”
“叛徒,说好的,不能说。”
“你怎么知道是她说的?”
“那还有想,不是她就是你。”
“笑话,我们是这样的人吗?”
“难说,知面不知心,讨好呗。”
“叫我说你什么好呢,还说同学、邻居,你一点都不了解她,外表看得光鲜,其实里头就是一团糟。”
“你胡说什么,士可杀不可辱,就是你们做的好事,敢做不敢当,还有脸说他人。”
“你用脑子想想好吧,现在人的行踪哪有秘密,我问你,你随身带了手机吗?”
“你什么意思?”一会儿,肖杰便恍然大悟,“呀,不好意思,看来是我错怪你们了。”肖杰十指交叉,十分的窘态,因为他想起了上山的一行人中,有一个是他见面熟的公安人员,还是有名的手机定位技术员,医院去年有一个精神不太好的病人,突然从医院的住院房里失踪了,可病人带着手机,就是他通过手机定位找到的。
“是吧,随便的怪人,难怪人家会说,世上没冤枉,牢里没犯人,你看我们该怎么罚你?”
“由你们,什么惩罚我都接受,要么,我请你们吃饭吧?”
“谁要吃你的饭。”
“吃饭就免了,只要你老老实实的在家,冤枉的帽子就不会戴在我们头上。”王盈闻声边说边往里走。
“姐,这个木头终于开窍了,没我们什么事了。”江丹妮站起来。
肖杰觉得理亏,由她说什么,也不好做声,用脚擦着地,像腼腆的小男孩。
王盈放下记录本,向江丹妮使眼色,“肖主席,误会消除了,你也该去单位报个到,老板这么久没见你,一定会想念的,我们还有事,就不留你了。”
“不吃饭呀?”肖杰终于开口了,他每次见到王盈,话特少。
“下次吧,下次去你单位再说。”
“哦,”此刻肖杰无意间瞥到了王盈桌上的欧洲十日游日程安排表,“你们准备去欧洲玩呀?”
王盈和江丹妮面面相觑,不知如何回答,讲真话呢,又怕他傻劲上来,要甩都甩不掉。
“你说这个呀,是给我们老板准备的。”
肖杰见此,颇为失望地告辞而去。
“怎么样,领导同意了吗?”见肖杰走远了,江丹妮迫不及待地问。
“今日见老板高兴,我斗胆向他请假,他居然同意了。”王盈伸手与江丹妮击掌庆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