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你悔改吧
利亚姆站在原地。
格林的话仿佛是法官的木锤，咚的一下敲在桌子上，一锤定音，宣判了他的末路。
利亚姆双目逐渐失去焦距。
纺锤般的身体戳在公路中央，颇具几分后现代主义立体艺术的风采，搭配上稀疏的黄发和臃肿的面庞……
看起来像是一杯被阳光晒得融化的奶油圣代，又像是一块被咀嚼得发白随口吐在地上的口香糖。
“不，你不能这样做……先生……”
利亚姆噗通一声跪伏在地上，抱住了格林的小腿，周身的肥肉像是波浪一样涌动着，鼻涕和眼泪一齐迸发出来。
“我不是人……我贪财……我不该拿……都是他们，都是他们逼得，他们说我不做就打死我。请再给我一次机会……”
“我还是觉得，你拿着枪指着我的时候，更具有说服力。”
格林说道。
在哥谭市，警察并不是一个多么优秀的工作，需要时刻面对潜在的危险分子，稍有不慎就会被卷入凶杀之类的重大案件之中。
选择在哥谭市当警察的，要么是理想主义者，心中充满正义感，想要靠着一己之力拯救这个罪恶的城市，要么是贫穷的人，没有其他谋生手段，又不愿意去当朝不保夕的帮派分子，不得不选择这个行当。
利亚姆当然是后者。
很显然，他不愿意失去这份看起来体面的工作。
“你有家人要赡养么？”
格林蹲下身子，伸出手捋顺了利亚姆的头发，不出意外地摸到了一手油。
但是，格林脸上没有丝毫嫌弃的表情，看起来虔诚而圣洁，一如背叛耶稣之前的犹大。
“是……没错。我有两个女儿……”
利亚姆抬起头，眼前一亮，急忙解释。
一开始还有些磕磕巴巴，不过，迅速变得流畅起来。
“我的大女儿叫莉娜，哦，上帝，她长得非常像她死去的妈妈，二女儿叫悠丝，长得更像我一些，才九岁就长成了个小胖子……我想爱自己一样爱着我的女儿，但是，意外总是比好运来得更频繁，莉娜得了纤维性溶血症，需要一大笔钱……光是供养她们吃住上学就几乎把我的工资花光了，我根本没有一美元存款……我不得不……不得不出卖自己的良心……从帮派组织那里接受诬陷您的任务，他们承诺事成之后给我三万美元……”
格林用充满同情的目光看着这位可怜人，表情温和。
利亚姆跪伏在地上，身体几乎要趴在地上，格林站着笔直，从利亚姆的视角仰视过去，路灯灯光混杂着月光还有一些杂七杂八的光线，从格林头顶上方倾泻而下，看起来像是圣经里上帝出现时背后柔和的光晕。
利亚姆朦胧的泪眼，更是为这形象增添了一分梦幻般的底色。
而在利亚姆怔怔的目光中，这位“上帝”伸出了手，把他这个迷途的羔羊——准确来说，是一只超重到足以让牧场主过个好年的羔羊，拉了起来。
迅速的起身，让利亚姆有些耳鸣，那些细密烦人的嗡嗡声落到利亚姆耳中，却如同最为圣洁的唱诗班的合唱，洗涤着他的心灵。
在那一刻，利亚姆感觉到了从内而外的救赎。
就在利亚姆准备收回自己的谎言，把幕后指使者的身份一股脑地说出来时，这位“上帝”一摆手，把他到了嘴边的话又堵了回去。
“利亚姆，我原谅你。”
“但是，如果用宽恕来回应谬误，岂不是一种另类的鼓励？必须用惩罚使犯错者醒悟。”
“我要惩罚你。”
格林说着，拍了拍利亚姆的肩膀。
“罚你……100美元，怎么样？”
“您……真的肯原谅我？”
本来以为这次不死也要脱层皮，没想到居然只要支付一百美元就能脱身，大起大落来得实在太快，利亚姆有些恍惚，连声音都有些哽咽了。
格林点头。
“真的，我从不说谎。你最好快点，免得我改主意。”
料峭的夜风吹过，利亚姆打了个激灵，飞快地把衣兜翻过来，把散落的零钱揪到一起，仔细地数着。
四十五美元零八美分。
“我回去拿。”
利亚姆声音有些颤抖，用带着一丝哀求的目光看着格林，嘴唇蠕动。
“如你所见，我是个仁慈的人。我已经给了你机会……”
“不不不……我可以回警局拿……”
利亚姆拉住了格林的胳膊。
“求求你，看在上帝的份上。”
“好吧，我不可能在这等你回去拿钱，这太浪费我的时间了，时间就是金钱，金钱就是金钱，我们换种思路，你把一件重要的东西押在我这，明天的同一时间，我会再度路过这里。”
“什么重要的东西？”
利亚姆本能地觉得有些不对，但是，格林车上有摄像头这个突如其来的变故已经搅得利亚姆核桃仁大小的脑袋一团糟了，他放弃了思考。
“车钥匙？”
“不，先生，没有它我回不了家。”
“警徽？”
“如果明天早上点卯的时候，老大发现我的警徽不见了，一定会扣我工资的。那个吸血鬼……加强版的葛朗台……上次他就扣了我两百美金，塞进了自己腰包。”
“利亚姆先生……”
格林伸出手，用手指用力点在利亚姆的胸膛上，戳得利亚姆身形晃动，微微向后错身。
“我是一个很好说话的人，但我不是一个蠢货。你来说说，除了这些，你还有什么珍贵的东西？”
“这……”
利亚姆大脑一片空白，把所有衣兜都翻了个遍。
直到他摸到了一把冰冷坚硬的事物。
枪。
利亚姆的目光逐渐有了焦距。
在哥谭市执勤，枪是一件必需品。
但是，这并不意味着没有枪就一定会死。
大不了今天和明天少往黑人社区转悠……
利亚姆下定决心。
“我把它押在您这？”
“这不太好吧？”
格林笑着接过。
“我还是第一次玩枪呢，这是做什么用的……”
格林指着枪上的保险。
利亚姆弓着身子，谦卑地把枪的每一个部件的用途以及如何开枪都教给了格林。
这件事总算是过去了。利亚姆抹了把汗，却见格林笑吟吟地把枪口对准了他。
利亚姆双手举过头顶。
“您不是说您已经原谅我了吗？”
“对啊。”
“您不是说您从不说谎吗？”
“没错。”
“那……”
“我是原谅你了，但是我没有限定时间。刚才的五分钟里，我原谅你了，接下来的五分钟里，我可没打算原谅你。”
格林笑着说道。
“您要我做什么？”
“聪明。”格林说道，“我不关心谁派你来的，我只关心你怎么样才能带给我好处。对着镜头，自然点，带着一点忏悔，说明你的身份，你的来意，然后……把黑锅甩到韦恩集团的身上。”
格林向后抽身，避免把枪拍进镜头里。
“您疯了么？如果我那样做了，韦恩集团会杀了我的，就算能侥幸活下来，韦恩集团花重金聘请的律师们也能让我在监狱中度过下半辈子。”
“你有得选吗？我的手里可是握着真理。”
格林的手指扣住扳机。
成年人的世界里，没有对错，只有利益。
当利亚姆从懊恼和后悔中醒转过来，只得颓然点头。
“我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