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一条鱼

    顾小北没有想到杨云熙的家是这样的，实在是很出乎意料。她原本以为自己的家已经够穷了。每次想到有一天会带杨云熙回老家，顾小北都会不安，她怕他去了自己的老家，看见自己的家，会嫌弃。

    现在来了杨云熙的家，顾小北心中原有的不安没有了。杨云熙这个家，在顾小北看来不像家，虽然每月付房租，但却给人寄人篱下的感觉。每当看着房东一家在宽敞明亮的客厅吃饭时，他们一家人的心情肯定不好受吧。当他们在那个简陋的棚子里做饭时，房东会觉得他们像难民吧。最让人难以接受的是厕所在猪圈里，不知道他们怎么能够忍受啊。吃饭，炒个肉都好像是一件奢侈的事。

    而顾小北的家呢，虽然在农村，但房子宽敞，院坝也很大，家人总是打扫得干干净净，房前屋后种了很多花草果树。鸡鸭成群，每当有客人来时，杀鸡宰鸭是常事。

    杨云熙家唯一值钱的大概就是他父亲那辆小货车了吧。顾小北的父亲顾福贵没有车。虽然如此，但是她家交通方便，离县城坐车十分钟左右，离市区四十分钟左右。乡间水泥路早已通车，就在她家背后。

    顾小北想着，杨云熙带自己回老家，应该也是鼓足了勇气吧。

    顾小北奇怪的是，杨云熙的家没有农具，也没有看见养有家畜。她很好奇杨云熙的父母何以为生，毕竟供养了杨云熙和他弟两个大学生呢。

    这个疑问很快就得到了解答。

    杨云熙带着顾小北去了家对面那块堆放废品的空地。

    这时，顾小北才看见被废品挡住了的杨云熙的父母，他们正佝偻着腰在整理空地上各式各样的废品。杨云熙和顾小北也前去帮忙。

    这时，杨云熙的母亲对着杨云熙说：“明天早上，我和你爸爸要拉一车废品去县城卖。”

    顾小北算是彻底明白了，原来杨云熙的父母并不务农，而是靠经营一家废品站为生。

    杨云熙想去整理废铜废铁，但被他的母亲制止了。杨云熙的母亲说道：“你带她去耍嘛，一会儿衣服弄得稀脏。我和你爸来整，你们不知道怎么弄。”

    杨云熙便和顾小北离开了这处空地。

    顾小北觉得这个阿姨挺勤劳的，也能为人着想，因而对她多了一分好感。

    回到屋内，杨云熙突然兴奋地对顾小北说：“亲亲，我们去山上捡蘑菇，这个时节正在长蘑菇。”顾小北欣然同意。

    杨云熙又带着顾小北来到了放置废品的空地，他告诉了父母要去采蘑菇，他的父母只是说时间不早了。杨云熙找来了一个破摩托车，又找来了一张抹布，将车身擦洗干净。他的父亲说，这个摩托车是收来的废品，很久没有骑过了。

    杨云熙打了半天火，才将摩托车启动成功。杨云熙载着顾小北，往镇上的方向骑去。在路上，顾小北观察到了小镇的全貌。这个小镇也是依河而建，不过不是大河，而是一条小河。小镇两面环山，处于山谷之中。

    一路上，顾小北看见了几个大大的垃圾桶，间隔几百米就有一个，垃圾堆得太多已经满出来了。垃圾桶冒着青烟，里面的垃圾正在焚烧。靠近垃圾桶，一阵扑面而来的恶臭。

    顾小北庆幸自己是坐车，很快就可以远离垃圾桶。要是走路，经过垃圾桶的时候必须得快跑才行。

    到了镇上，杨云熙继续向前。他骑到了山上的公路。到了一座山旁，杨云熙停下了车。他说：“我们就去这座山。”

    公路旁是一片土地，地里种着红薯。两人经由地里的小道来到了山上。山上有很多大型乔木，树形多姿，苍翠挺拔，尤以松树居多。山上的树是沙土，干燥疏松，上面铺了厚厚的落叶，顾小北踩上去，就像踩在棉花上一样。脚下的落叶沙沙作响。虽还未采摘蘑菇，顾小北已经觉得心情很舒畅了。

    杨云熙一门心思在寻找蘑菇上，当他找到第一朵蘑菇时，他十分激动地对顾小北说：“亲爱的，我找到一朵松菌。”

    顾小北也兴奋地上前观看，松菌小小的，黄中带着一点青色，菌盖圆圆的、滑滑的，看起来很可爱。

    顾小北也专心地找起蘑菇，不一会儿就找到了一朵红色的菌子。见它的颜色，顾小北觉得不能吃，人们不是常说，颜色越鲜艳的菌子，毒性越大吗？但她还是不甘心地问了问杨云熙：“熙哥，你看我这朵菌子可以吃吗？”

    没想到杨云熙说：“这是一朵红菌，可以吃。”

    顾小北找蘑菇的兴趣更大了。但蘑菇很难找，两人用树枝这里戳戳，那里戳戳，每次找到一朵菌子都兴奋不已。

    眼见天色渐渐地暗淡下来，两人也准备回家了。他们捡的蘑菇刚刚把口袋底部铺平。杨云熙说：“蘑菇就是这个季节生长的，肯定有人来捡了，才没有什么了。等下一场雨，还会长。”

    顾小北说：“我运气不好，也恐怕等不到下一场雨再来捡了。”

    杨云熙安慰道：“明年再来捡。这点蘑菇今晚可以也炒一份了。”

    杨云熙载着顾小北回了家。回到家，杨云熙见到自己的二叔坐在自己的家门口，抽着烟。杨云熙喊了“二叔”，顾小北也跟着喊。这个二叔比杨云熙的父亲性格活跃，二叔和杨云熙寒暄了半天。

    过了一会儿，杨云熙的父亲回来了，二叔又去和杨云熙的父亲打招呼，杨云熙的父亲也说了几句话，顾小北没有听清楚。顾小北见杨云熙的父亲手里提着一条鱼。顾小北心想，可以改善伙食了。

    杨云熙的母亲从里屋走出来，接过丈夫手里的鱼。她对杨云熙说：“你二叔来了，我就喊你爸爸上街买了一条鱼。”

    顾小北听了这句话，心里很不是滋味。她恍然大悟，原来自己不配吃鱼，他爸妈因为二叔来了才专门去买一条鱼，第一次来杨云熙家的自己还不如二叔的分量重。

    顾小北有些伤心，杨云熙并未察觉。他忙着准备晚饭。

    杨云熙的母亲并不让杨云熙打整鱼，她说让她来，杨云熙把菌子洗干净就可以。杨云熙和顾小北两人便在厨房接了一盆水端到外面洗菌子。

    杨云熙母亲做好了鱼，杨云熙便去炒菌子。他知道自己女友的口味，用了很多花椒、辣椒，色香味俱全。

    做好饭，杨云熙父母招呼他二叔坐下吃饭。杨云熙也喊顾小北吃饭了。二叔话很多，饭桌上一直是他在主导话题。杨云熙父母只是回应。当然，他们也有主动的时候，便是让二叔“不要客气，吃鱼吃鱼。”二叔也果真不客气，不断地挑选鱼肉吃，好像很好吃的样子，一边吃一边说“你们也吃，你们也吃，小顾也吃，别客气。”

    顾小北也笑着说“好的好的。”，但她并没有怎么夹鱼吃，而是吃杨云熙炒的菌子。菌子很美味，麻辣鲜香。而鱼平平淡淡，另外，她也想着，自己还是少吃招待别人的鱼好，免得杨云熙的父母不高兴。

    一条鱼，让顾小北对杨云熙父母的印象跌到了谷底，尤其是对他的母亲，因为他的父亲一看就没有什么主见，什么都听他母亲的。

    下午的时候，顾小北才建立起一点点对他母亲的好感，就因为一条鱼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