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十八章
这种声音慢慢蔓延开来。整个屋子里所有在努力挽留的人都陷入了一种恐慌,一种拦不住突然造访的死亡的恐慌。
钟烦捧着手里不时蹭蹭自己的小狗,慢慢的颤抖起来……
那双稚嫩的漆黑带着水光的眼睛看着它,似乎带着干净的喜悦。
毛绒绒的的身体乖顺的窝在钟烦怀里,只有那么一点点,轻的要命。
小小的尾巴不时的扫着钟烦的手腕,麻麻痒痒的。
她终于意识到,这只突然精神起来的小狗并不是好转,而是回光返照,无措的表达着对这世间最后的那点依恋。
小狗很乖,钟烦给它打针或者喂药都乖乖的,然而钟烦的心却慢慢的抽搐起来。
终于,在那支葡萄糖还剩下一半的时候,钟烦感觉到手里的小狗猛烈的挣扎了一下,而后慢慢的不再动弹了。
钟烦僵在那里,一只手还接触着温暖的皮毛,另一只手里的葡萄糖却慢慢滴落到地上,一点一点,渐渐的连成一条线,在地上晕湿了一大片。
瓶子慢慢空了,什么也流不出来。
那天钟烦始终没有流眼泪,很久以后,老教师停止了自己的抢救,他手中的小猫儿也了无生气。
他将它轻轻的放回箱子里,脸上带着泪水,沉默无言的把整个教室走了一遍,那些小动物最终在沉默的泪痕或者低低的抽泣中被放回了它们来的地方。
钟烦将手中已经僵硬却仍有余温的小狗放了进去,指尖擦过那毛绒,她颤抖着收回了手。
老教师将小箱子轻轻的放好,而后掏出帕巾擦掉了眼泪,慢慢站直了身体。
“这些小猫小狗,是跑遍了很多地方寻到的,病入膏肓,无药可救。”
老教师苍老的声音,慢慢的叙述着,屋里的抽噎声又慢慢响起。
“所以无论是谁,用什么样的办法,都无法将它们留下来。”
老教授并没有阻止抽泣,只是慢慢的坐了下来,像一座快要倒塌的山。
“而这正是我要告诉你们的,你们的第一课是生命。
对生命的存在珍惜,对于挽救生命竭尽全力,对生命的流逝悲伤,永不放弃自己的生命,竭力保存伙伴的生命,敬畏无辜的生命,无论强大,或者弱小。
活生生的人不可能成为毫无感情的杀人利器,你们需要的,与之恰恰相反。”
后来怎么样钟烦已经记不清楚了,只记得埋葬这些小动物的时候是个大晴天,太阳暖融融的,挖开那片荒地上青葱的草皮,一铲一铲,阳光洒在新翻出来的泥土上。
钟烦去问钧的作为,得到答案之后沉默了很久。
他们说那个少年坐在那里,没有做出任何挽救的措施,只是静静地看着,直到那只小猫儿停止了呼吸,默默地把它放到了讲台上的箱子里。
钟烦不知道老教师有没有说同样的话给他们听,也不知道谢钧得到了表扬或者批评。
她只是跑遍了所有地方,最后在后山的花海里见到了那个少年。
一片血红的花海里,那个瘦削的背影缩成一团,像是汪洋血海里一颗顽固的石头。
这颗石头微微的颤抖着。
于是它的旁边出现了另外一颗石头。
后来很久很久,这两颗石头总是出现在这里,起初一前一后,后来并肩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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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烦走出来的时候,天空一片浓郁的深暗蓝色已经被天边隐约泛出的橙色和金黄渐变撕开,呈现出一种诡异而梦幻的色彩。
钟烦不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天空,冬日里早晨五点多起来晨练,往往看着天边从漆黑慢慢变化,从月亮落下到太阳升起。
那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诡谲变化,却也很快,一眼瞧不见就换了一帧画一般。
已经有不少学生三五成伴的进入武馆。
“先生早!”
朝气蓬勃的过来打招呼的是风云。
这姑娘穿着一身暗红的练功服,高高束起的马尾扣着金色的搭扣,过来行抱拳礼更是干净利落。
钟烦看到她脸上洋溢的灿烂笑容,心里的郁气被冲走了大半。
“早,这是要准备晨练?”钟烦看着陆续站成的方阵,以及去领旗子的学生们。
“是的先生,咱们晨练是铁先生主管的,甲级需卯时二刻之前到,到齐开始。”
“铁先生?”
“铁先生名邱,年近不惑,是个直脾气,额……也有外号,就是铁球……”
风云后半句音量直线下降,对着钟烦笑出一排整齐洁白的牙齿来。
钟烦当然知道学生们爱给老师取点顺口好记还有趣的小别称,这位铁邱先生想必因为为了这个名字没少发愁。
“走吧,我陪你们操练操练去。”钟烦顺着看过去,这一会儿功夫,基本都到齐了。
甲乙丙丁四级,一级三班,一班五十六人。
甲级:卯时二刻
乙级:卯时七刻
丙级:辰时二刻
丁级:辰时七刻
钟烦心里计计量了一下,这甲乙丙丁一二三,整十二年,类同于后世小初高,十二年。
换过来说,就是一到三年级八点多,三到六年级七点多,七到九年级六点多,这甲班跟高中一样,全得五点多到。
眼下只有甲级三个班,各班清点报数的动作迅速。
这会儿钟烦就跟在了甲二班后头,慢慢跟着跑起来。
风云口号喊的准确响亮,气息很稳。
钟烦漫不经心的跟着。
冷不防身边窜出来个人影,一瞧,原来是扶谙这丫头起了。
扶谙好不容易跟在队伍边上,气喘吁吁的。
“注意呼吸,跟不上就不必勉强和他们一致。”
钟烦轻声道。
扶谙点点头,努力调整自己,一遍看着钟烦漫不经心毫不费力,又想起来昨晚出府是地上乌泱泱跪的一大片懵逼的侍卫,更加决定努力起来!
等到漫长的晨练结束,钟烦提着腿脚发软的扶谙跟着风云一路聊进了食堂,一顿早饭吃的不亦乐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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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废物!!一群废物!!!”
与此同时,钟老爷子仍然坚持炮筒的权威,对着一群起都起不来的侍卫们破口大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