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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第 3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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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梓枫现在的体型瘦小, 他趴在莫老板的手臂上喘气,莫老板的手在他后背轻拍, 这个姿势看起来像是莫老板把他搂在怀里,很是娇软。

    落修然看着眼角呛出泪、眼眶微红的明梓枫,这种娇滴滴的弱美人型,跟记忆里那个活得张扬又活泼,被少岛主形容成仿佛深渊里燃起一盏明灯那般耀眼的人没有半点相似的地方。

    除了脸。

    落修然收起危险的气息,站起身,居高临下地问道:“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长得很像一个人?”

    谁?家里的父母兄姐?

    明梓枫大脑此刻还有些供氧不足,他胡乱地猜想着,正想回答,幸好头脑及时清醒过来,收住了口,喘过气来便推开莫老板, 跪在一旁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落修然也不绕弯子了,直接问:“你认识明梓枫吗?”

    哦漏,什么情况,在这里居然能听到自己的名字。

    明梓枫抬眸迎上落修然的眼, 看着落修然那张不逊色女子的脸,仔细回忆,确定从未见过他这号人物后,他将心底的疑惑压下来, 缓缓地点了点头,眨了眨眼睛,按照先前构造设定走:“认得, 他是我的远房表哥。”

    “哦,这么说来。”落修然的眼睛蓦地一亮,饶有兴致地蹲下来直视明梓枫的眼睛,“你当真是黎家送给阮湉的?明家知道黎家把你送过去吗?”

    明梓枫点头,构造好的身世张口就来:“知道,我是从无名宗送到千蝎门的,见过无名宗的几位表哥。”

    落修然继续问:“那明梓枫知道这件事吗?”

    又提到自己,为什么?

    明梓枫头顶冒出一个大大的问号,这件事跟他有什么关系,他在这个故事里充其量就奉献了一张长得相似的脸,怎么这人怎么一次两次都提了自己。

    所以,到底发生了什么,这个人会认识他?

    明梓枫胡乱地想着,该不会是甜甜嘴门没把关,提到他了吧…

    仔细想想有这个可能性,想到这里,明梓枫决定把自己撇出去,快速地摇头,应得也麻溜:“这个我不清楚,我被送到无名宗时,他并不在场,听宗主说他出门有段时间了。所以我也不清楚他是否知道这件事。”

    明梓枫的回答让落修然很满意,不多时便同意他签活契,莫老板悬着的心也安全着陆,给落修然磕了几个头后嘱咐明梓枫几句,将钱两交给喜娘,做完一串事后,便离开极乐楼了。

    明梓枫这才知道,极乐楼的契约有两种,活契跟死契,死契相当于人买下就属于极乐楼,生是极乐楼的人,死是极乐楼的鬼,没有自主权,生死全由极乐楼安排,极乐楼让干什么就得干什么,甚至不能自己赎自己,别人也不能赎自己,要不要放人得看极乐楼的意思。

    而活契跟死契无差,只是可以自己赎自己,而且可以自己挑客人,极乐楼不能强逼他们,不过赎身价高得离谱。

    明梓枫的活契跟楼里的活契还不一样,他是有主的,背靠千蝎门,所以他的活契是另写,除了将来无需接客外,别的没差,他签下活契,看着上面白纸黑字,刻意变了笔迹的“黎叶儿”三个字,他想,这段时间,他就是黎叶儿了。

    签了契,明梓枫就是极乐楼的人了。喜娘把明梓枫的活契收起来,看明梓枫这张脸越看越喜欢,喜滋滋地捏了几下,又捏了几下他的骨头,然后将他交给舞房。

    她的眼光毒辣,再加上她见过这么多孩子,骨相声音什么的一摸一听就知道这孩子适合什么。

    她一摸明梓枫骨头软,最是适合跳舞了,不然她怎么会觉得是个天生尤物呢,可惜不是签了死契的。

    将明梓枫交给舞房半个月不到,喜娘就收到了教习舞术的舞姬们对明梓枫的夸赞,什么“天生就是学舞的料子”“勤学刻苦有上进心,漂亮又嘴甜”“很有主见,知道什么适合自己”“半个月的水袖舞得那叫一个漂亮”“都可以登台献舞了”等等,听得喜娘乐不拢嘴,同时又捂胸口惋惜,再次可恨不是属实极乐楼的啊。

    明梓枫在舞房的这段时间,跟人搞好关系的同时舞技又提升一个层次,还收获一众夸赞,他表面很开心,背地里却抱膝郁闷。

    明梓枫不理解,他知道原著里写了,东糜骁的母亲是极乐楼乐妓,但是原著里没写极乐楼分舞乐两房,在极乐楼的两边,而且极乐楼对于新入楼的孩子,还有明文规定,未调/教满一个月不得离开居所。

    所以他这段时间都是舞房——教养嬷嬷学规矩——回房。

    三点一线没有变化。

    来自千蝎门正在修炼的阮湉打了个喷嚏,才想起忘记跟明梓枫提起舞乐两房的事了,不过想想应该没关系,只要有心总会遇到,于是继续专心修炼中。

    出师不利。

    明梓枫终于亲身体会到这四个字的意思了。

    借着休息的空档,明梓枫蹲在角落里模仿蘑菇,拿着平时记练舞重点的小本子在上面涂涂画画,企图找到一个能打破平衡,至少让他见东糜骁一面的机会。

    “小叶儿,你在这里做什么?”一个十五岁左右的姑娘突然从明梓枫身后冒出来,伸手夺过他手上的本子,翻来翻去,眉头越看越紧锁,“你记的都是些什么啊?”

    “菜谱。”小姑娘看不懂,将本子还给明梓枫,明梓枫对她突然抢人东西的举动有些不悦,但还是没说什么,伸手将本子接过来,说,“这几日天气烦热,我想找厨房要几块冰,给大家做几碗水果冰沙解解暑。”

    “哇,那肯定也很好吃。”小姑娘很开心,明梓枫刚来的时候她其实并不怎么喜欢,毕竟又多了个竞争对手,先前几天还在另一个同样看明梓枫不爽的舞倌怂恿下,给他下了几次绊子,但这几天相处下来,她发现明梓枫不仅性格开朗不记仇,还很会捣鼓一些好吃的点心给舞房里的大家,比如奶茶,她就觉得特别好吃。

    小姑娘舔舔嘴唇,拉起明梓枫的手:“你到时候先给我尝尝。”

    “好。”明梓枫比了个ok的手势,心里还在琢磨怎么接近东糜骁。

    “哇。”小姑娘更开心,她一把抱住明梓枫晃了晃,很激动,“你也太好了吧,居然要给我三碗,我好开心,你以后有什么不懂的全都问我就好,我什么都会告诉你的。”

    说着,她小兔子似的蹦跳着走了。

    “三碗?什么三碗?”明梓枫后知后觉,满头雾水地看着她离开的背影,然后低头看向自己的手,就看到自己ok的手势,古人看不懂ok,但他们看得懂这个手势的另一个意思:三。

    明梓枫:……

    明梓枫猛地拍了那只爪子几下,我让你ok,我让你ok!

    正打着手背,舞房的门吱呀一声开了。

    进来的是一个眼神如小鹿怯懦的女孩,看起来八九岁的年纪,嫩藕般的小手端着叠得高高的衣服,双手已经承受不住重量开抬打起颤。

    明梓枫见状,起身伸手从她手里接过放着衣服的端盘:“先前送衣服过来的不是你,她人呢?”

    明梓枫微微蹙起眉,先前送衣服的是一个十六岁的丫头,怎么能让一个小孩子送这么重的衣服,他拿着感觉都有些重。

    “妙儿姐姐去侍候凝香姑娘了,喜娘让我过来替妙儿姐姐的位子。”女孩睁着一双单纯的眼睛,怯怯的,生怕自己说错了话。

    明梓枫把衣服放到一旁,想了想,跟她说:“倘若下次再有这么多衣服要送,你便来叫我,我帮你拿过来,好吗?”

    “嗯。”女孩小声地应道,语气里是掩不住的欢喜,“谢谢小哥哥。”

    “乖。”明梓枫摸摸女孩的头,女孩的乖巧懂事,明梓枫越看越喜欢,忍不住摸出一颗糖给她,问道,“你要什么名字呀?”

    女孩接过糖,剥开糖纸,正往嘴里送,听到问话,便应了句再将糖往嘴里送。

    “年年。”

    明梓枫愣住了,他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更不相信心心念念的机会这就送上门来了,他凑近女孩,又问一次:“你说,你叫什么名字?”

    女孩又应了一句,两个字,咬字清晰:“年年。”

    原著里,东糜骁有一个视若珍宝的青梅竹马,她陪他度过了暗无天日的极乐楼童年,这个小青梅大名李稚奴。被东糜骁接到身边后,只有东糜骁才能唤她的小名,她的小名叫——年年。

    眼前的女孩不过七八的年纪,唇红齿白,粉腮滴唇,生得圆润可爱,她睁着一双干净清澈的眼,一眨不眨地看着明梓枫,腮帮正嚼着糖,一鼓一鼓,分外讨人喜欢。

    明梓枫现在的个子比她高了半个头,听到女孩的话,眼里满是欢喜,看着女孩愈发觉得她可爱。

    他眼珠子轻转,从怀里又摸出几颗糖给年年,若不是他此刻是少年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个准备诱拐孩子的人贩子。

    “你是从哪里调过来的?”明梓枫见年年收起糖,继续问道,“是从乐坊过来的吗?”

    年年将糖收下,嘴里的糖嚼完,又剥开一颗送进嘴里,剩下的小心翼翼地藏进怀里,她闻言点了点头,说:“嗯,从乐坊过来的,姐姐们嫌我年纪小,琴弹得不好,便将我推出来了。”

    小可怜的语气很是让人心疼,明梓枫摸摸她的脑袋,柔声安慰道:“没事,你以后会弹得比她们好的。”

    这句话其实不是安慰,而是事实。原著里,李稚奴一手琵琶犹如天籁之音,能让东糜骁受人妖血统相冲的暴郁平稳下来,他有意将她栽培成琴修,然而李稚奴的体质不适合修炼,为此东糜骁甚至为她寻来强行筑基的神药,往后用延寿丹保她长命,为她挡寿劫。

    追文的时候,明梓枫还挺磕他们这对cp的,毕竟人生最黑暗时刻的唯一一抹光,救赎什么的最好磕了,而且是双箭头,谁见了不得说一声绝美爱情。

    不过现在不是磕绝美爱情的时候,明梓枫时刻谨记,他是来抱大腿的。

    重点是东糜骁。

    然而刚起了个头,小姑娘就一问三不知,连连摇头,表示不认识这号人。

    “你不知道他吗?”明梓枫奇怪,“他的发色是黑金的,我来的这几日总有人跟我提过他。”

    “知道,但我跟他不熟。”年年低头啃着糖,“他不是乐坊的,是外头打杂的。”

    这跟明梓枫看过的内容有出入啊,不过他转念一想,东糜骁被这里的人视若怪物,动辄打骂欺辱,也有可能为了不牵连到年年,所以两人装作不认识。

    年年:“哥哥为什么问他?”

    明梓枫取出一个小药瓶,语气惋惜:“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我刚来那日碰巧见他打碎了花瓶,赤手捡碎片捡得满手是伤,刚好我带来的东西里一瓶疗外伤的灵药,我便想着你若认识他,帮我把药给他。”

    年年的眼睛滴溜溜地看着明梓枫手上的药瓶,她先前就听说明梓枫是某个修仙门派送过来的,身上带了不少好东西,没想到是真的。

    她年龄虽小,但在这极乐里耳濡目染,她知道灵药是很好的疗伤圣药,楼里的医修制了瓶,但她们别说用上了,连见都没见过,只给头牌和好苗子用,哪里能轮得到她们这些底层。

    “哥哥,我虽不认得他,”年年的目光盯着灵药,良久,她轻抿唇,奶声奶气地道,“可也见过几次面,我帮你交给他吧。”

    这句话正中明梓枫的下怀,他等的就是这句话,东糜骁的回忆里,小青梅可是他的光,是除了母亲以外唯一一个会在他生病时嘘寒问暖担心他照顾他的人。

    明梓枫不信她会对送上门的可冶外伤的灵药拒之门外,要知道东糜骁现在最需要这个。

    身后有人唤明梓枫,明梓枫把药给了年年就端着衣服回去了,离开时,他没有看到年年异样的表情。

    年年拿着药瓶离开舞房,但并没有朝乐坊走去,而是去了自己居住的地方。

    极乐楼顶层。

    落修然凝视着眼前浇着果浆的沙冰,拿起勺子舀了一口,果浆的清甜与沙冰的凉感在嘴里化成一股极为享受的甜爽感。

    细细将一碗沙冰品尝完,直至碗里半点不剩,落修然优雅的抹抹嘴唇,倚栏而坐,他的目光往舞坊望去,从里看,无论是舞坟还是乐坊,舞姬乐妓们演习的景象收收眼底。

    落修然目光落在中间的练舞场上,沐浴在夜明珠柔和的光线中,少年舒展柔软的四肢,沉浸在悠扬的琴音中,随着琴声的转换变调而翩翩起舞,如一尾漂亮的孔雀鱼遨游在水中,飘逸的鱼鳍在水中舒展开来,熠熠生辉,也怡然自在。

    不可否认,新来的少年很出色。让人很难从他的身上移开目光,这点跟明梓枫很相似。

    落修然只在画上看过明梓枫,本人仅仅见过两次,仅有的两次都在南震天府中,明梓枫对谁都毫不吝啬地笑着,笑靥如骄阳,很自来熟地穿梭在宴会上,逢人打招呼,明家或黎家的人永远跟在他身边。

    手指曲起轻敲桌面,目光移到桌上的空碗里,轻笑:“小家伙会的东西不少啊,听说带来的东西也不少?”

    属下将一瓶灵药呈上,赫然是明梓枫给年年那瓶。

    落修然将瓶子拿在手中把玩,轻呵一声:“看来阮湉对他很满意,什么好东西都让他带上了。”

    说着,他将瓷瓶搁在桌面,瓶底与桌面碰撞发出略重一声,落修然语气一转:“玖琅阁回话了吗?”

    “回了。”属下应道,“那边说,明梓枫出远门已有段时日,黎叶儿确实是从无名宗送往千蝎门的。与黎叶儿所说的倒是能对上。”

    “出远门……”落修然顿时提起兴致,他看着练舞上少年舞袖的身影,饶有兴趣地道,“这么说来,明梓枫当真不知道,黎家和无名宗背着他给阮湉送了一个跟他长相相似的人做侍宠,而且,阮湉还收了。”

    下属应道:“以目前的情况看,确是如此。”

    “少主几时归岛?”

    “两个月后。”下属揣度落修然的心思,问道,“楼主,我们需要将此消息传给少主吗?”

    “不用。”落修然支着下巴看舞坊,犹如在看一出好戏,他嘴角勾起,道,“少主正跟着岛主外出办事呢,别让他分心。你只需将此事记下,到时提醒我一下,免得我忘了。”

    想了想,落修然想起一事来,他吩咐道:“我看黎叶儿学得也差不多了,让喜娘定下黎叶儿登台的日子,回头去请宗阁主过来,就说我给他备了个惊喜。”

    属下领命退下,留在落修然望着明梓枫在练习舞上一圈圈地转着,眼睛微微眯起,嘴角噙笑,不知道在憋什么坏。

    明梓枫登台的日子很快就定下来,这个消息砸得明梓枫有点懵,几个平日相处得挺好的少年少女围过来,年龄小的羡慕他,要知道新来不到一个月便可登台的,这可是极乐楼头一遭。

    几个已经登台跳舞的舞姬七嘴八舌地告诉明梓枫需要注意的事项。

    “小叶儿这是第一次到大堂去吧,来了以后白日就泡在舞坊里习舞,晚上又睡得早,可能都没瞧过哥哥姐姐们登台跳过舞。”

    “瞧过的。”明梓枫应道,“我刚来的时候就瞧过一场,台上有个很漂亮的姐姐正跳着胡旋舞,很好看。再说我平日里也看你们跳舞,不用看我也知道你们在台上跳得肯定特别美。”

    “哎哟,这张小嘴。”说话的舞姬宠溺涨地捏捏明梓枫的脸。

    几人正说着话,一道阴阳怪气的声音响起。

    “确实得好好教教他,这成了入楼不足一月便可登台跳舞的第一人,没准也会成稚倌里接客的第一人,索性也把接客的规矩一并教,省得到时候还得再教一次。”

    说话的是个脂粉味极重的男子,容貌冶丽,一双凤眼眼尾生得极尖,一身似火般艳丽的红纱裙,此刻他正坐在一旁,翘着交叉着,露出一双白嫩大腿,里面竟没有穿裤子。

    稚倌是极乐楼里对未到接客年龄的孩子称呼。

    明梓枫这段时间,已经将极乐楼的规矩搜索得差不多了。

    极乐楼按业绩划分从上往下划区居所,极乐楼共九楼。第一楼是调/教稚倌与普通倌妓所在场所,用来热场登台献舞的大厅,而往上都是有固定恩客的倌妓住所,其中,有名气的花魁倌妓居住在楼主的下一层,第八楼,其中所有楼层虽有另设舞乐大堂,但一楼的露天大台才最吸引眼球,上几层皆能看得一清二楚。

    说话的男子是昨日到一楼来的,听说原先是四楼的,因他犯了错,被喜娘一贬再贬,最后贬到一楼来。

    “叶儿的事不劳竹公子您费心,”站在明梓枫身后的舞姬搂过明梓枫的肩,朝男子冷嘲一声,“有这份闲心,倒不如想法子去哄好八楼那对孪生姐弟,极乐楼上下谁不知道,竹公子的荣华富贵可系在他们身上。要是再惹他们不高兴,恐怕你就没地儿歇了。”

    竹公子面色沉下,重重地冷哼一声,白细的腿放下,转身离开了。

    见他离开,舞姬扬起得意的笑,拥着明梓枫,继续方才话题,稚倌到极乐楼须得调/教一个月才能出去走动,或跟在前辈身旁学习,或管事会安排一些事情做。

    但也有特殊情况,倘若提前登台了,便无须满月才能离开。比如明梓枫,他就是这个情况。

    舞姬把他当弟弟疼,传授给他一些突发情况的应对技巧,比如不小心犯了撞上客人什么的小错,他要露怯,装可怜扮委屈,这样客人便会心软放过他,不至于因为一点小事闹到管事前。

    诸如此类,舞姬细细地跟他说了几项。

    明梓枫一一记下,亲昵地回搂舞姬,朝她道谢。

    看来登台也不算坏事嘛。

    原本明梓枫还有些懵,怎么回事,突然就要他登台跳舞,就算他跳的舞还算不错,但这也太快了吧,而且一想到到时候台下那么多修士,没准他的兄长刚巧也来寻欢作乐,一看台上自家亲弟弟,没准得气吐血。

    所以,他一开始是抗拒的。

    但现在嘛,明梓枫表示明梓枫是谁,不认识,天皇老子来了他都是黎叶儿,不接受反驳。

    只要登台,他就可以去找东糜骁联络联络感情了,相信有他的灵药为铺,跟东糜骁搭上话拉近关系还是很容易的。

    不过说起来,好像有几日没看到年年了。

    在把灵药给她之后,明梓枫又见过她几次,但这几日,换了个小厮来送舞服,问他他也不知道年年去哪了。

    也不知道发生什么事,灵药有没有好好送到小东糜骁手上。

    答案是没有。

    明梓枫回房,还没到房间就看到墙角蹲个小人,抱膝坐着,听到脚步声便抬起头来,正是一张小脸哭得梨花带雨的年年。

    只见她眼泪如断线的珍珠止不住地往下掉,哭得眼角与两腮发红,抽抽噎噎,泪眼朦胧地看向明梓枫。

    这副模样,显然已经哭了很久。

    “年年?”明梓枫吓了一跳,连忙过去拉起她,用袖子擦她脸上的泪水,“发生什么事?你怎么在这里哭?”

    年年扑向明梓枫,搂着他脖子小声地抽泣起来,边哭边说话,夹着口腔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受尽了委屈:“黎哥哥,年年没用,你给年年的灵药被易管事的拿走了,我说是你送我的,他不信,非说是我偷的,还把年年罚去洗好多天马厩,呜呜呜…”

    明梓枫柔声哄了她几句,想想不对,一个猛抓抓住重点:“你没把灵药给小东吗?”

    小东是东糜骁现在的名字,生母所取的乳名。

    年年原本哭得轻颤的肩膀僵了一瞬,她松手,抬起小手抹着眼泪,委屈巴巴地说:“我、我那几日不得空,便想着放在房里隔几日再给他,结果被易管事拿走了……黎哥哥,我不是故意的,你瞧,易管事还打了我几下,你瞧我手心。”

    说着,她摊开掌心,掌心几道未消的红痕尤为显眼。

    易管事是一楼大厅的管事,平时最喜欢挑人错处来折腾几下,能赚钱的倌妓动不了,所以他把目标放在那些不敢怒也不敢言的妓生子身上。

    将年年带进屋,明梓枫拿出灵药滴几点在她掌心抹开,红痕便肉眼可见的消失了。

    正准备把灵药收起来,年年伸手抓住药瓶,明梓枫不解地看向她。

    “黎哥哥,你放心,我这次一定会把灵药拿给小东的。”

    她的目光执着,明梓枫十动然拒,把她的小爪子拿开,将灵药收了起来。

    楼主前段时间笑眯眯地过来,表示他带的东西在与楼内他人相较显得过于贵重了,若是有什么损失,极乐楼也不好跟千蝎门交待,所以把他带过来的贵重东西以保管为由搜刮走了。

    其中就有不少灵药与华服,仅给明梓枫留了一个百宝囊,里面的灵药没剩几瓶。

    如此,把灵药再交给年年送过去,倒不如自己送呢,毕竟他再多的灵药也折腾不了易管事明枪暗箭地盯着。

    而且经过这段时间的观察,明梓枫发现楼内的人除了喜娘和楼主,其他管事碍于他是阮湉送过来,都不敢对他做什么。

    另一边,阮湉接到落修然的信,来信说他们□□得当,明梓枫已能登台跳舞,由于是他的侍宠,所以邀他过来一赏,看看现下的成果。

    恰逢明梓枫的表兄,黎家少主——黎衍在千蝎门坐客,正饮着茶,就见阮湉看过信,信凭空起火,烧起起来。

    黎衍的眼神极好,腾腾焰苗间,他依晰看到里头有个黎字,他吹散热气,压下心中的疑惑,不动声色地饮茶,继续方才未完的话题:“所以,阮少主也不知梓枫去了何处?”

    “不知。”阮湉摇头,神色颇为冷淡,道,“黎少主也知道,梓枫的性子向来想一出是一出,谁也摸不准他在想些什么,此次他出远门也未跟我提及,要到何处去。”

    “我想着梓枫素日与你交好,无名宗不知道他去哪里,以为你做为好友可能会知道才过来一趟。”黎衍想到明梓枫的性格,失笑,语气中尽是无奈与宠溺,“没曾想你竟也不知,这孩子,究竟去哪里了。”

    听到黎衍的话,阮湉微微蹙起眉来,他不太喜欢明梓枫的家人亲戚都把明梓枫当小孩子。

    阮湉问:“黎少主是有何重要事找梓枫吗?”

    “没有。”黎衍笑应,“只是梓枫难得会离家这么多天,这趟远门未免出得有些久,不免让人有些担心。”

    “不用担心。”阮湉道,“他虽未筑基,但未筑基可学的术法,他学得多且杂,连明伯父都不知道他从哪里搜罗出来这堆旁门左道,我父亲更说听都未听过,难得他能寻出来。所以,黎少主大可放心,自保之力他还是有的。”

    话虽然这样说……

    但阮湉在黎衍离开不久后,立刻就让家里的人备船,启程前往不夜岛。

    算算日子,等他到时,刚好赶上明梓枫跳舞。

    阮湉其实跟黎衍不熟,两人之所以会认识,仅因为明梓枫,作为明梓枫从小到大的好友,明梓枫很开心地向他的表哥介绍了自己,两人从来都只是表面客套而已。

    黎衍一颗玲珑心四通八窃,心眼心心计也多,千蝎门就算置身在邪道之外,一心扑在修炼上的阮湉也听说过他狡兔八窟,嫡姐嫁予南震天,黎家所在地方归龙君统辖,而他身兼数职,担任某国的国师,又因药修而是某正派的挂名长老等等,真正做到正邪通吃,条条生路可行。

    因此,阮湉向来不喜欢同他亲近,比起黎衍和明清泽这类人,明熠灼君子作派的人不知道要好相处几倍。

    也不知道黎衍今日哪根筋不对,居然到千蝎门来问明梓枫的事,阮湉担忧,他该不会是听到什么流言了吧。

    阮湉想,得赶在黎家发现这件事前,把明梓枫接回来。

    虽然明梓枫再三保证没事,身份这个他会解决的,但阮湉隐隐还是觉得有些不安。

    不过当务之急,还是要去看看明梓枫过得怎么样了,也不知道天天练舞,瘦了没有,有没有抱上他心心念念的东糜骁大佬大腿。

    看着舞台上神采习扬的少年,一手水袖舞得极飘逸,身姿轻若浮羽,舞姿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踩的舞步若轻云蔽月,似流风回雪,最后一舞毕,台上定型,夜明珠的柔光恰到好处的打在他的身上,水袖也十分听话地在最后一刻坠在他的身后,一时间满堂喝彩。

    阮湉看着这样的明梓枫,就知道自己的担心多余了。

    下了台,明梓枫直冲阮湉扑来,在台上他就看到阮湉了,正想跑过去,结果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来,一具壮硕如球的身体横搁在他的路上,明梓枫冷不防撞到对方肥圆的肚子上,一个回弹,整个人跌坐在地上,而那个人也受到些影响,差点一个站不稳轰然倒下,幸好他带的仆从多,眼疾手快地扶好他。

    “什么重锤砸到小爷……”那人骂骂咧咧地寻找凶器,就见凶器睁着一双无辜的眼睛,可怜兮兮地坐在地上,若秋水的眸轻眨,看起来委屈又可怜。

    “是你?”那人显然不信,方才撞到的重量分明是成年人,眼前这个少年他认得,刚在台上跳舞,细腰细胳膊的,决对不可能有那个重量。

    “对不起,”明梓枫暗地里使劲掐自己大腿,眼前很快凝起一层雾气,他翁声翁气地说,“小人不是故意的,刚才跑得太急了,没留神撞到公子了,对不起。”

    眼见泪水就要落下来,那人怜香惜玉得紧,最看不得美人哭,还是个小孩子,摆摆手自认倒霉地离开了。

    “甜甜。”明梓枫立刻满血复活,一个飞扑,扑进原本想出手帮他,但中途看明梓枫发挥演技的阮湉怀里,阮湉稳稳接住明梓枫,皱眉说一声:“好重。”

    “嘿嘿。”明梓枫松手,缩骨功只是缩骨而已,并不会改变原来的体重,就算缩成球你该多重还是多重。

    阮湉听说明梓枫钱财被“保管”的遭遇,对落修然颇有些无语,他道:“没事,离开的时候记得找他要回来。”

    “我也是这么想的,不能白给他,值很多钱呢。”明梓枫拉着阮湉到一处无人的地方,两人坐下交流,他问阮湉,“你方才说我表哥去找你问我去哪里了但你没有跟他我去哪里对不对?”

    “禁止绕口令。”阮湉将一个装满灵药的乾坤袋给明梓枫,点头道,“嗯,我在想他是不是听到什么风声了,比如我收了他家送来的美人,有意被黎家拉拢之类的传言。”

    “被知道了也没什么吧,”明梓枫印象中的表哥还挺好相处的,书中关于黎衍的笔墨并不多,只在几个事件中出过场,帮助主视角的修仙少年几次,他蛮不在意地道,“到时跟他解释一下就好了,就说是我的假身份,我本来就是这么打算的。”

    “不然说是误会也行,反正有没有全凭我们两张嘴说了算。”明梓枫将乾坤袋收下,系在腰间,“再不济我还有个plan c,就说确有其人,我表姐不知道从哪里搜罗来的远房亲戚,我已经跟她通过风了,她说大丈夫。”

    “你觉得可以,便可以。”阮湉对于明梓枫经常冒出怪异的词汇习已为常,跟明梓枫待得久了,他甚至都不用问就知道这些词汇是什么意思。

    听到明梓枫因为舞乐分开两房而错失接近大佬的机会,阮湉默默地移开视线,将自己撇在外头,再听到明梓枫说今日登台跳舞后,封禁就解除了,他可以尽情去接近大佬后,阮湉又默默将视线移回来,可喜可贺。

    说完自己的事,明梓枫目光如炬:“所以阮季冬有线索吗?”

    阮湉:……

    该来的还是躲不过吗?

    阮湉如实道:“没有。”

    明梓枫也没有继续往下问,没有就慢慢找吧,反下他现在有一个大佬了,等他抱好大腿,结下兄弟血契,再去找别的大佬也不迟。

    八楼的管事过来找阮湉,说楼主请他过去,明梓枫挥挥手,目送阮湉消失在楼梯上。

    已经解除新人禁令了,明梓枫舒展四肢,揣好灵药,准备大干一场,首先,他需要找到东糜骁幼崽。

    夜里的极乐楼最是热闹,看修士与倌妓押笑调情,放荡形骇,跟小说描绘的青楼景象没什么差别。

    修士一心向道,清心寡欲,自诩仙师。

    怎么可能,明梓枫甚至听父兄说过有一特别好修的道,名为多情道,欲修此道,纵情予他人,处处留情,处处有情,却是处处无情,跟无情道有同工异曲之处,不过修炼的难度却是一个天一个地,无情道自然是天的那个。

    一路朝乐坊走去,乐坊里习乐处只剩下几个稚倌,这么晚还在吹箫弹琴,乐妓们都到前厅接客了,里头只有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嬷嬷看着这几个稚倌。

    其中一个女孩眼角瞥见门口有人,放下嘴边的埙,扬声问道:“门口是谁?”

    她声音清甜,如山涧清泉般叮咚好听。

    明梓枫没看到东糜骁,正准备离开,闻言,转身回头,就看到一个梳着双髻的小女孩站在门边,睁着一双琉璃般漂亮的眼睛好奇地看他。

    “你迷路了吗?是客人吗?”小女孩歪着脑袋,三连发问,“需要我将管事唤来,带你回去么?”

    明梓枫摇头:“不用,我不是客人,我是那边舞坊的稚倌。”

    “那你不能到此处来。”她有些紧张地看了眼里头的老嬷嬷,压低声音道,“没到一个月你们不可以随意走动,你快点回去,别被人发现了。”

    女孩来乐坊已经有两年了,她没见过明梓枫,知道他是新来的,第一反应便是担心他犯了错要挨罚,连忙叫他回去。

    “没事,我可以自由走动的。”明梓枫解释道,“我过来这边是想找一个人。”

    “你已经学过一月了?”女孩好奇道,“你来找谁?”

    “嗯,”明梓枫点头,伸手比划着,“我找一个黑金头发的,他的脸有一半被金毛包着,你知道他吗?”

    “知道,”女孩点点头,“你找他做什么,姐姐们平时不让我跟他说话,说他不人不妖,是个杂种怪物。”

    “唔……”这楼内的人对东糜骁的恶意真大,明梓枫道,“我找他有些事,你知道他现在在哪里吗?”

    “你等等,”女孩侧耳聆听起来,半响,她指着大堂道,“应该在大堂里,晚上他都会被易管事叫到大堂打杂做事,你细找找,应该能找到他的。”

    明梓枫道过谢,转身离开,身后女孩的声音传来,“如果大堂里没有,年年现在也没事的话,你去东阁那条无人的楼梯,可能也会遇到他们俩。”

    果然跟他想的一样,年年跟东糜骁明面上装不认识,背地里却一直在见面。

    这对青梅竹马的cp还挺好磕,明梓枫决定,今天在大堂里要是没看到东糜骁的话就算了,不去打扰小两口难得的快乐时间,明天再找也不迟,反正白天也没什么客人,热闹都在晚上,白天有大把时间找人、培养感情。

    不过明梓枫还是在大堂里找到东糜骁了。

    大堂旁的走廊上,往来没什么人,少年被一个管事男子一脚踹在墙上,撞倒了书架,书架上的书哗啦啦地往下掉,砸在少年的身上,他不发一语,从地上站起身来。

    他刚站起身,几道鞭子发狠地抽向他的后背,将他原本就褴褛的衣服抽得更不成形,后背仅剩几条破布支撑着,满背的伤与痴痂,这么几道鞭子下去,旧伤绽开,血水渗了出来,少年一声闷痛,终是支撑不住,半跪在地上,血顺着背部流到前头,滴在地面上。

    那个管事见状又开始骂骂咧咧,狠狠踹了东糜骁一脚,往他身上唾了一口:“你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杂物,连点小事的做不好!赶紧起来把书架收拾好,再把地拖干净!别让你的脏血脏了极乐楼的地!”

    说着,他又给了东糜骁几鞭,直抽得少年只能趴伏在地上,巨大的疼痛感让他一下子没法再站起来。

    管事几鞭子抽完只觉得浑身舒畅,一转身就看到明梓枫,他逆着大堂的光走进来,管事一开始没看清,又开始骂骂咧咧道:“哪个坊的稚官大晚上跑出来,看我不替叔父好好管教你们。”

    鞭子刚抬起来,就看清明梓枫的脸,正是喜娘最近捧在心尖的稚倌,他连忙将鞭子放下,满脸堆笑地迎上来:“哎哟这不是小叶儿,刚刚跳过舞辛苦了,你这是来找我叔父,我叔父在大堂里……”

    这个管事是一楼易管事的侄子,平时负责管理一些打杂事务,跟易管事不愧是叔倒,都喜欢抓拿人的错处放大,不过易管事喜欢折腾人,罚人去做一些事,比如打扫马厩砍柴之类的粗话,而他这位侄子,则喜欢把人往死里打,先前打伤一个稚倌被易管事训斥一番后,他就没怎么找稚倌的麻烦,但是他把火都撒在东糜骁身上,易管事也不待见东糜骁,索性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着他专挑东糜骁下毒手。

    明梓枫打断他的话:“不是,我随便逛逛。不过我方才好像看到易管事在找你,小易管事不过看看?”

    听到叔父找自己,小易管事连连点头,抬脚走到一半,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往回,又踹了东糜骁一脚,嘴里骂道:“赶紧起来把这里收拾好,老子回来要是看到地上有一滴你的血,你的背就准备不要吧,挨千刀的小杂种!”

    面向明梓枫,他就像会京剧变脸,说这里脏,让明梓枫离开,别被杂种的贱血溅到了。

    明梓看着小易管事变来变去的嘴脸,默默地想,这人真的死得不亏,死得活该,死得其所,唯一的美中不足,还是那个想法,就是死得太快了,应该留着慢慢折腾的。

    少年摇摇欲坠地四肢支撑着地面,艰难地起身,明梓枫看着他皮开肉绽的后背,心里一阵难受,他握紧手中的瓷瓶,向前几步正准备说些什么。

    少年开口了,金色的眸透过金色的发丝冷冷地看向明梓枫,嘴角扯出一抹嘲讽的笑:“不需要你假惺惺。”

    “……我还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呢。”明梓枫偏头,不解,“你从哪里看出我假惺惺了?”

    “你站在那里很久了,之前也是,”少年的声线清冷,说话的语气一点也不像少年,他冷笑着,细数两次见到明梓枫的情形,“你在楼梯上也是这样看着我。”

    “噗,”明梓枫突然被逗笑了,他被少年误解而一直担心着,紧绷的弦放松下来,他走到书架对面,倚着墙,好笑地看着少年艰难地爬起来,开始整理散落一地的书,“兄弟,上次我初来乍到,除了看着你我还能做什么啊,难不成你指望我飞过来一jio救你于水火之中吗?我也是被人送进来的,自身……自身倒是能保,但是不代表我就有能力救你们吧,我又不是救世主。”

    东糜骁也知道自己在无理取闹,他倒没有明梓枫说的这样想,他只是单纯不想接受明梓枫的好意罢了,在楼内受折磨这么久,不是没有人好意想帮他一把,只是这些人最后都无法长久,毕竟他们也都身不由已。

    他看过太多人了,那些想帮他的人每次都是先迟疑地靠近他,就跟明梓枫方才的动作一模一样,让人一眼就猜出他打算做什么。

    只是……没有人跟明梓枫这样,被他冷言冷语几句,居然不走还反上前来理论就是了。

    其他人被这么冷言几句,早就当好心喂了驴肝肺,走开了。

    “说话啊。”明梓枫顺着墙壁向下,姿态由站着变成靠墙坐着,他双手搭在膝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东糜骁,“是你先跟我说话的,你不能被我说中心事不理我啊,这样很没有礼貌。”

    几本书上沾了血,手边没有抹布,东糜骁知道小易管事也不会让他用抹布,便拿袖子擦书封,结果越擦越脏。

    一条干净的手帕丢到东糜骁的手边,东糜骁抬眼,就看到明梓枫已经拿出一包红色的条状物吃起来,抬眸示意他用丢到手旁的手帕。

    东糜骁拿起手帕,明梓枫的眼睛一亮,然而下一秒,手帕在空中飘出一道七拐八扭的线,落在离东糜骁不远处的地方,并没有如他所想般丢还给明梓枫。

    东糜骁:……

    此情此景,明梓枫想,他应该可以笑吧。

    “不用你假好心。”

    好半晌,东糜骁才憋出这句话来,他转过身,留给明梓枫一个满是伤痕的背。

    少年瘦削的背上都是凸起的骨头,鞭痕错综复杂地遍布在上面,裂开的伤痕正汩汩往外淌着鲜血,顺着少年的背线一滴一滴往下掉,落在地上,又成了少年的麻烦事。

    明梓枫手里的辣条突然就不香了,味同嚼蜡地咀嚼着。

    将辣条放在地上,明梓枫站起身,就在少年以为他是忍受不了一而再的冷言冷语起身要走的时候,背部突然传来一阵清凉,少年被突如其来的凉意激得挺直背脊,他往后面看去,就年到明梓枫站在他的身后,手里拿着一个瓷瓶,瓷瓶里的水尽数往他背上倒下。

    东糜骁眉头蹙起,如同一头被挑衅的凶兽,刹那间弹跳来,他露出来的那只墨瞳收缩成竖瞳,狠戾地盯着明梓枫一举一动,咬牙问道:“你给我用了什么?”

    “用什么,你不会自己摸一下吗?”一瓶倒完,瓷瓶里空空如也,明梓枫将瓶子丢给东糜骁身旁,然后从乾坤袋里再摸出瓶来,嘟囔着,“好浪费,本来用个三分之一就能消的,这样倒一瓶好浪费啊。”

    背后的灼痛感消失,取而代之是一股温和的暖意,东糜骁伸手去摸后背,摸到的却不是平日里的结痂与伤疤,而是一片光滑的皮肤。

    他诧异地看向明梓枫,拾起脚边的瓶子闻了闻,目露讶色:“这是灵药?”

    “嗯。”明梓枫点头,拿着另一瓶灵药准备靠近东糜骁,结果却被他一声吼喝住了脚步。

    “都说了不用你假好心,你以为你在帮我吗?”东糜骁眸色冷下来,他恶狠狠地将瓷瓶摔在地面,瓷瓶碎开,细碎的瓷片散落一地,几片飞上东糜的脸庞,划出几小道伤痕,微微渗出血,衬得他的面容愈发骇人可怕,“他回来要是发现我一身伤痕不见,指不定还要怎么折磨我,怎么拷问我灵药哪里来!你以为你在做好事吗?我告诉你,你在害我,我最讨厌你们这种虚伪的人了!滚!”

    “你是蠢的吗?你没脑子吗?”明梓枫被他吼得向后退了几步,他定定神,不惧地迎向东糜骁的怒火,“他打你你不会躲?你不会藏起来?他叔父放任他打你,是把你捆起来送给他任他鞭打吗?”

    “滚。”东糜骁指着走廊尽头,让明梓枫滚,“你不懂。”

    “你不说,我当然不懂。”明梓枫凑近东糜骁,凝视东糜骁野兽一般的可怕竖瞳,星辰汇聚而成的眼睛里清楚地倒映东糜戏此刻的面容,以及他逐渐发红的眼眶,“我不懂,所以你要说出来啊,你说出来,我就懂了。”

    说着,明梓枫试探性地伸出双手,摸上东糜骁的脸,轻轻拨开他金色的头发,凝视他那只如黄金般璀璨的竖瞳,是独属于猫科动物的眼睛。

    特别好看。

    明梓枫正想夸一句,结果手一痛,东糜骁侧头咬上明梓枫的手掌,利齿没入他的掌肉,鲜血横流。

    东糜骁压抑太久了,自从一直护着他的母亲去世,留下他一人,周围人的目光越来越怪异,而被母亲视若亲生女儿的年年也在渐渐疏远他,央求他“骁哥哥,我怕他们打我,我们假装不认识吧,我们偷偷见面就好,好不好”,他不懂,他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为什么仅因他一头异色发,一双异色瞳,所有人就认定他是怪物是杂种,明明他们迎上妖族的客人时笑得那么谄媚,为什么轮到他时就只剩下厌恶。

    在日复一日的身心折磨中,接收到的各种各样的恶意压得他喘不过来气,他变得阴鸷狠戾,他急需一个宣泄口,但是他找不到宣泄口。

    而现在,他找到了,像一条一路走到黑,仿佛没有尽头的路出现光亮一样,东糜骁像头发疯的猛虎满眼通红地撕咬着明梓枫的手掌。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是因为明梓枫不管不顾靠近他,还是因为明梓枫那一句“你要说”,他的存在像一根针,明明是微不足道的存在,却能轻轻一戳,将他塞得撑胀的内心戳出一个排出的小洞。

    等东糜骁宣泄完,明梓枫捧着他受伤的爪子,疼得眼泪直流,而东糜骁则像是吹饱喝足的猫儿,舔舔唇边的血,偏头看出明梓枫,指着另一瓶灵药道:“你有灵药。”

    “我当然知道我有灵药。”明梓枫用另一只手敲他的脑袋,眼眶发红,他把手伸过去,让东糜骁给自己上药,东糜骁迟疑一瞬,打开瓶塞,小心翼翼地给他上药,明梓枫的手疼得止不住的颤抖,他凝视伤口,很是担忧,“咬成这样,不知道要不要打狂犬疫苗,不对,这里没有这个。”说着,他语气一转,指向东糜骁,“你!我哪句话说得不对,你说我你骂我都可,但别咬我啊,很痛的!”

    东糜骁抿紧唇,不发一语地给明梓枫上药,明梓枫的灵药药效很好,很快就只剩下一点疤痕,良久,他摸着那点伤,问明梓枫:“你不生气吗?”

    “我在生气啊!”明梓枫瞪大眼睛,“我现在就在生气,你看不出来吗?”

    “……”东糜骁摇摇头,他接触到生气都像小易管事那种气极败坏的,真没看出明梓枫在生气。

    “好了。”手上的伤消失,明梓枫见东糜骁沉默不语,以及他在反省,朝他伸出手,“你让我帮你上药,我就不生气。”

    东糜骁迟疑片刻,缓缓将手中的灵药递给明梓枫。

    明梓枫的脸上立刻露出笑容,心情倍好地接过药瓶,麻溜地将东糜骁身上的伤都涂上灵药,没过多久,东糜骁一身伤便只剩下疤痕。

    看着自己动手的成品,明梓枫得寸进尺,双手搭上东糜骁的双肩,语重心长:“兄弟,世界如此美好,但我们没必要跟自己过不去,也无需在意那只嗡嗡叫的傻叉,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咱们就躲,真的,能少吃一点苦就少吃,挨十顿跟挨一顿真的有差别的,当然要是可以不挨打就更好了。”

    明梓枫琢磨着:“比如让他躺个十天半个月的,他叔父跟他不一样,只会叫你干活不会打你的,在他手里总好过被那龟孙打。”

    “提到那龟孙……”明梓枫的目光落在满地的狼藉上,回头看东糜骁,只见东糜骁已经站起身,开始收拾东西,明梓枫过去帮忙,这回,东糜骁没有再抗拒。

    “你别说我站着说话不腰疼,不知道其中的弯弯挠挠啥的。”两人一起收拾事半功倍,再加上东糜绕的血不再往下滴,地面很快就收拾干净,书架也回归原位,明梓枫站起身,伸了个懒腰,继续道,“你就当我假好心,提的建议参考一下呗,看在我被你啃了那么一大口的份上,咱能躲就躲嘛。”

    东糜骁没有说话,走廊尽头有小厮在找明梓枫,扬声唤了一句,说是阮少主要走了,临走前还要见见他,让明梓枫过去一趟。

    明梓枫连忙起身跑出去,走到一半,他想起什么似的,哒哒哒跑回来,丢了一瓶灵药和一件极乐楼小厮的衣服给东糜骁,然后头也不回地跑了。

    小厮的新衣服是明梓枫下午找易管事要的,他觉得东糜骁受尽虐待,肯定没有一件好衣服,先要来预备着,以后增加好感用,结果没想到第一次正式见就送出去了。

    也不知道好感度有没有涨。

    瞧东魔骁的样子,应该是涨了吧,都不抗拒自己了。

    阮湉要回千蝎门,因为明梓枫是他的男宠,所以他可以送到他码头,临走前,阮湉往明梓枫的手指上套了一个品相上等的储物戒,附在明梓枫耳边敲声道:“你的东西我要回来了,都在这个戒指里。”

    明梓枫张手,差点没控制住又给他一个重锤之拥,还好及时刹住了。

    站在岸边目送阮湉的船远去,明梓枫看着船帆逐渐融入海上的夜色中。

    转身上回极乐楼的马车,明梓枫转到指间的戒指,已经认识大佬了,现在开始进行攻略计划,一定抱上大佬大腿,让大佬记住他,跟自己签下血契。

    作者有话要说:  人与人之间的信任,当然是有哒\\(≧▽≦)/

    上一章已大修,补充了一些剧情,让剧情看起来没那么割裂,小可爱们可以选择要不要重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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