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游园会

    下午三、四点钟的时候，太阳渐渐西斜，请的客人都慢慢到了。梁太换了衣服出来应酬，乔琪却坐在花园里的沙发上，翘着腿，抽着烟。

    梁太小声跟他说，要他一起来接待客人，乔琪哼道：我也是客人，怎么没人来接待我？倒要我去招呼他们？

    梁太轻轻的捶了他一下，笑他是个孩子。

    经过这一整天的时间，梁太自己觉得和乔琪的关系更近了一步，两个人可以开玩笑，也可以不那么生分。梁太觉得再有一、两天自己的计划就要完成，所以格外开心。

    今天为了接待年轻人，梁太特意穿了一件湖蓝色的针织连衣裙，裙子露着肩膀，后背也露出一整块。下摆是繁复的重工针织镂空花纹，好像一条蓝色的金鱼在绿色的园子里游弋。现在还有一点余晖，梁太便戴了一顶小小的银色英国女士礼帽，像半颗蛋一样扣在头顶，伸展出黑灰色网纹纱遮住了半张脸。

    先到的小姐里有一位会弹钢琴，便自顾自弹起来。可惜她弹的不怎么高明，好几个音阶都弹错了。睇睇在房间里，能听得到钢琴的声音，她的心跟着那弹错的琴声上下荡漾，好像心痛病犯了似的。她想偷偷去看看梁太和乔琪发展成什么样子了，却怕一露头就管不住自己的脚步，要向乔琪那个方向走去。

    客人们吃下午茶、聊天，各位教练为大家表演自己的拿手节目。梁太也玩的不亦乐乎，居然有一点忽略乔琪。

    差不多天要黑的时候，梁太走出来，用银勺子敲了敲手里的香槟杯。道：欢迎各位青年才俊今天能光临寒舍，今天我特别邀请了在香港最优秀的网球教练吉米老师，还有他的朋友们。过几日便是吉米教练的生日了，我们一起祝他生日快乐，我们请吉米教练上来，我会给大家一个真正的惊喜。

    年轻人更喜欢凑热闹，嚷嚷着让吉米赶紧上去。

    吉米教练也觉得自己非常有面子。

    前几天和梁太认识的时候，他感觉梁太已经爱上他了，烟波流转，言语暧昧，还答应帮自己庆祝三十岁的生日，请自己在香港的好朋友，做一个生日会。但是梁太非说生日那天有安排了，要抓紧就在这两天请客。虽然不在生日的时候过生日，吉米觉得有点奇怪，但是想着有钱的女人出钱、出地方给自己过生日，还在乎是不是生日当天么？也就高兴的应承下来了。

    吉米抖抖衣襟，走上台阶，弯腰施了一个英国式的吻手礼。可惜这吉米并不是英国的贵族，平日里也不经常对女人做这样的动作，再加上他硕大的身体，显得格外笨重。

    梁太笑的开了花，她拉着吉米的手，道：吉米，你带着我们一起倒数三二一。

    吉米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开心的带着他的朋友们，一起喊：三二一。

    声音刚落，突然响起了爵士钢琴曲的声音，同时园子里的灯一起亮了起来，还燃了一树烟花。外国人没见过烟花，兴奋的叫出了声音。

    吉米高兴极了，抱住梁太道谢。

    睇睇躲在二层的房间里，却在灯光亮起的那一刻，看到睨儿和乔琪站在一起，两人高兴的指着烟花说着什么。

    睇睇想：睨儿这蹄子，这个亮灯的把戏从上个月装上几个破灯就开始了，到今天没有十次也有八次了，怎么还这么眼皮子浅，见不得世面。

    看到乔琪也很开心，睇睇又想：乔琪也是，今天他是被卖了，自己还这么开心，是不是再聪明的男人内心里都是笨蛋，被人卖了还笑得跟个傻子似的。

    下半场的娱乐活动就更加香艳，几个教练还纷纷脱掉上衣秀自己的肌肉，在场的小姐们一阵欢呼。酒也越喝越多，气氛浓稠的化不开，逐渐就一对一对开始私语了。

    吉米教练之前只是觉得梁太是个有钱的老女人，今日一到梁府就发现这可不是自己想像中的普通有钱，这样的房子和排场，绝对是香港数一数二的富豪人家，感叹自己居然有这样的好运气，顿时分外奉承，梁太也很是受用。两人慢慢就越聊越入港，携手到会客厅去了。直到大家要散了，才恋恋不舍的出来。

    送客的时候，梁太没看到乔琪，便以为他是自己去了，还暗自怨自己没有招呼好乔琪。中途突然杀出来一个吉米，搞乱了整场的节奏。本来吉米是个配角，借他的名字来请客的，其实是要笼络住乔琪的心。没想到配角今天反成了主角，梁太想虽然吉米也是不错的，但是这个教训日后还是要注意。

    她笄着鞋，吸着烟，看着小丫头子们收拾屋子，把拿出来摆着的中国花瓶、盘子都收起来，装在盒子里，存起来。

    睇睇也从后面出来了，笑道：少奶可如意了？

    梁太道：白天还好，晚上这一起倒是一般，被那吉米教练抢了风头去，还有他的那一群朋友，下次记得，再有奶奶太太们多，老爷们不来的场合，可以请这吉米教练，活跃气氛还是有一套的。

    睇睇听了答道：是，我记着。

    梁太又道：这个乔琪，真是不懂事，走的时候都没跟我打个招呼，是不是让人给惯坏了？

    睇睇笑道：让谁给惯坏了？还不是少奶您呀？

    梁太也掌不住笑了，道：这回让我捏住他，再不让他翻身。不过这乔琪虽然年纪不大，却自有别人没有的好处，比他那木头疙瘩的老子强远了。

    睇睇一边给梁太拿着衣服，送她上楼，一边道：乔诚爵士毕竟年纪大了，家里的姨太太也太多，恭维女人的方面也差些。

    梁太道：你这蹄子倒清楚，好像你都试过了也似的。

    睇睇笑道：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啊，我这日日眼见这少奶交际，学也学会了。

    梁太打了个哈欠，道：刚才喝了不少酒，不想吃饭了，你晚一点给我送一口粥上来，再配个凉凉的小菜，别搁麻油，太腻了。

    睇睇答应了，提着梁太的披肩，送她上楼去。又找小丫头来，给梁太放水，伺候她洗澡，换衣服。一边忙着，一边心下想，这半日没看到睨儿，这个蹄子又跑到哪去了，让我替她干这么多活，却也不敢在梁太面前提起，怕梁太怪罪。梁太一心沉醉在对乔琪的揣摩和对吉米奉承的满意中，今天的精神头想是满了，也没多想睨儿的事，梳洗完了，便要喝几口粥准备睡她的美容觉了。

    睇睇忙下楼去，吩咐厨下把今日准备的粥菜端上去。厨房里今日值班的是柳姐，这是一个三十多岁的爽利女人，刀片脸，浓黑眉毛，看起来面相有一点凶狠，但实际却是个极好说话的人。像今天这种游园会，丫头老妈子都累了，大家收拾完园子就都散了，纷纷推举她来值班。柳姐也不推辞。

    柳姐刚在正趴在桌子上打盹，看到睇睇来了，忙站起来道：睇睇姑娘，可是来拿夜宵。

    睇睇道：是，今日做的什么粥菜？

    柳姐忙揭开一直坐在火上温热的粥，睇睇伸头看过去，原来是一煲水蟹粥。再看小菜，是一碟海带丝、一碟梅花叉烧、一碟清炒菜心和一盅冰糖莲子燕窝炖蛋。柳姐问：姑娘要不把补品也一起送上去吧，现在都这么晚了，想是不会再吃了。

    睇睇道：这粥和菜都油腻腻的，先这样吧。说着就着了两个小丫头子，把热好的粥菜放在盘子里，两人一前一后，跟着睇睇上楼去。

    临出厨房，睇睇回头问道：对，柳姐，你可看见睨儿么？

    柳姐忙着奉承，搜刮着刚才看到睨儿的情形，道：好像睨儿姑娘游园会的时候一直在盯着小丫头们伺候，收拾园子的时候就没看见了，是不是不舒服回屋了？

    睇睇说：是了，我一会去看看。说完就带着小丫头去送粥，但是边走边想，睨儿不是这么没有分寸的人，即使要回屋歇着，也应该跟自己说一下，也许是刚才自己没在前头，睨儿没找到她的缘故。想着，就觉得应该马上回屋去看看，急匆匆赶着小丫头子们快一点。

    送上楼来，梁太果然说：这粥和菜都油腻腻的，怎么吃，勉强吃了两口粥，喝了一口燕窝便住了，叫小丫头们撤下去。

    梁太忽然问：怎么没看着睨儿？

    睇睇忙替睨儿遮挡着，道：刚才在厨下看见她了，一直盯着小丫头们收拾家伙了，这次用了不少水晶的杯子，她在数着看都收回来，然后归档的。

    梁太道：哦，这样啊，今天这收拾的挺慢，是不是小丫头们不听话。

    睇睇笑道：倒也没有，就是用的时间长了些。刚才睨儿盯着收拾完了，说有点胃疼，我就想着让她先回去了，也没请少奶示下，您没生气吧？要是用她，我现在就去叫她来。

    梁太挥了挥手，道：让她歇着吧，我这也没什么事了。你忙完了也下去吧，这盏燕窝拿去喝了吧，我尝了一口，还可以喝。

    睇睇道了谢，便出来了。在厨下，把其他几个粥菜赏了厨下柳姐和值班的几个小丫头吃了，便跟他们说可以去睡了，晚上有事她会来叫。

    刚才送粥的小丫头一个叫惠儿的突然说：姐姐说睨儿姐姐回屋了，可我刚才去后院收拾杯子的时候还看见她了呢。

    睇睇心里疑惑，却没说什么，只道：好了，都去睡吧，这夜也深了，明天少奶还请了几位太太来打牌，又是一天的伺候。

    说完便离开厨房，想着去后院找找，看看睨儿作什么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