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冰种翡翠和珠扣金镯
司徒先生是傍晚的时候来的，喜气洋洋，汽车夫跟着搬了好几只大藤箱子进来，搁到花园子门口，梁府的男人们忙着搬进起居室里去。
梁太穿着碧绿翠色的晨缕一阵风的走下楼来，看司徒先生高兴的样子，取笑他道：呦，这是送彩礼来了？
司徒协有点不好意思的，笑道：哪里，这是我之前就给你买的礼物，一直放在朋友那里，现在给你送过来，看看有没有能看上眼的。
这是一套四只藤编的箱笼，丫头们按着司徒先生的指示，把盖子打开，一溜地摆在梁太面前。
梁太在箱子面前走来走去看了一番，这里面有两只箱子是满满的衣料，有绸缎的，也有南洋蕾丝，各式各样，满满登登。另外一只装着几个盒子，看样子是古董、陈设。最后一只里面是几个丝绒的盒子，随手打开，里面满满的是首饰镯子，还有一大把金条银条。
梁太笑道：你这是把哪里的箱子底搬过来了？
司徒先生赔笑道：这本来就是攒着送你的，你看看，有没有喜欢的。
梁太哼道：别是给人家的，人家不要吧。
司徒先生脸上白一阵红一阵的，梁太猜对了。
前几日，一个生意上的朋友带司徒先生去湾仔玩，其实这灯红酒绿之处司徒协也是去过不少的，只不过他更喜欢那得趣的上流社会女子，譬如梁太葛豫离。
梁太像极了他年轻时候倾慕的大家小姐，年轻的时候司徒协只继承了父亲的一个小作坊，只能在街上看着当年那个大小姐坐着人力车路过他家小店的门前。后来，司徒协有钱了，大小姐也早就嫁人了，为人妇、为人母。司徒先生娶的太太算是糟糠之妻，两人相濡以沫了几十年，也生儿育女了，大女儿已经许了人家，眼看就要嫁过去。这一辈子司徒协不亏待她，但是也背着她在外面玩。
这次也是被朋友裹挟着去了湾仔私人妓院，说是里面有之前很红的欧洲妓女，原来都是官方妓院里的红人，现在香港肃清社会风气，把欧洲妓女都赶走了，才能在私人妓院看到她们。一阵酒下去，便觉得那少了一条腿的美丽女孩是特别的样式。
这个一条腿的妓女据说是小时候被妓院老板买回来，切掉了一条腿，特地按照残疾妓女来教养的，这样的故事最能让男人们心疼。她自己说二十四岁，但看面相大概是三十岁，不过欧洲女人二十多岁之后是看不出来年纪的，近看那脸上满是细细的皱纹，身材也逐步丰满了起来。这女人虽然是残疾，却能自己生活，还能用一条腿跳芭蕾舞，会说中国话、也会唱歌，男人们以亲近她为荣。
这一次，汕头来的司徒先生不知道怎么入了妓女的法眼，留他住了下来。司徒协便把自己攒在饭店的箱笼都搬过去，正准备交代送给那妓女的时候，梁太挡了一道。那天晚上回去，司徒协吓得一身冷汗，真的是感谢梁太救了他一命，不然这丢财是小事，将来风评受损，最是大事。这便类似中国古代的男人，喜欢小脚可以，但是说出来就显得猥琐了。
所以现在，为了答谢梁太，司徒协把这四只箱笼都搬来梁家，存在梁太这里，都送给她也可以。因为这司徒协知道，梁太最不缺的就是钱，这几只箱笼也就是买她个开心。
果然，梁太笑语嫣然，两人喝了一会子酒，都有一点醉意了，话都多了起来。司徒协道：豫离啊，这次是我对不起你，纸糊了心灯油迷了眼睛。
梁太举着酒杯道：那外国狐狸精我可是见过的，最是狐媚子。你看那乔琪乔的母亲，正宗的葡萄牙的婊子，从澳门过来的，还说自己是阿拉伯的公主，明明是绿眼睛，阿拉伯的人哪里是绿眼睛？
两人碰了个杯，各自喝掉。司徒协也是见过乔琪乔的母亲的，便点头称是，道：对对，那周茉莉夫人确实是，我还见过她家的两个小女儿，小的还好，我看大的都比不上你家的小丫头，更别说睇睇和睨儿了。
梁太笑道：你着急了？哈哈。
司徒协脸红了，笑道：没有，我愿意和你一直说话，你说我怎么跟你有说不完的话呢？
梁太看了看钟表，道：我也不和你歪缠了，今日我还有个牌局，你在家好好的等着我。我有点喝多了，睨儿跟我去吧。
睨儿忙伺候梁太上楼换衣服，心里想着这怎么说出去就要出去了，还要我跟着，白天都没说过的事。
睨儿和睇睇很少跟着梁太出去，但是也会去，不过一般都是打牌、办事或是游水，很少去参加晚会、宴会这类的事情，出去有时候一般是衣服太多了，需要有人跟着伺候，要么就是太晚了，叫着作伴的。
说着梁太就穿了衣服出去了，走的时候，梁太回头看着睇睇，道：把司徒先生带到给他准备的客房去，好好伺候着。
睇睇道：是。她心里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送走梁太，司徒协回到屋里，看那睇睇也跟了进来。
睇睇今日穿着桃红百子刻花窄身袄，下面穿着撒花胭脂裤子，却依旧拖着一双木屐，踢踢踏踏的带着司徒协上楼。
司徒协想着，这睇睇一定是害羞了，必定要安慰她一番。没想到睇睇平静极了，她把司徒协带进房间，安置了洗澡水和酒菜，便立在一旁伺候，一点害羞的意思都没有。
司徒协怕是睇睇不知道今夜有什么意思，便掏出一只盒子，从里面拿出一支翡翠手镯，给睇睇带在手上，道：睇睇啊，你家少奶怜惜你，我以后也会疼你的。
睇睇看了看，这是一支冰种翡翠手镯，颜色碧玉里飘过一丝藕青色，甚是好看，想来价格也是不菲。便躬身谢道：多谢司徒先生赏。说完便又站着一旁伺候。
司徒协看她这意思已经是知道会发生什么，但是怎么这女孩不哭不闹也不害羞？便想着把事情挑明，若是姑娘不乐意，他也就不强求了。道：姑娘可知道你家少奶把你许配给我了？
睇睇笑道：知道，不过我是不会离开少奶的，日后司徒先生来梁府这里，我自然尽心伺候。
司徒协有点惊讶，没想到这小小的女孩子居然如此清醒。一般的女孩听得主人这么说，要么是不乐意哭喊闹事，要么就是轻易相信了准备嫁出门去，但这姑娘却看透了梁太和司徒协的心，她们一个不会放、一个不敢娶，只是今夜的露水姻缘罢了。
睇睇看司徒协有点惊讶，便笑道：那我陪司徒先生吃酒吧？
司徒协只得答应，两人推杯换盏，说了不少走心的话，喝了不少的酒。
梁太玩到第二天早上才回来，睨儿已经是困得稀里糊涂，连衣服鞋子都没脱就要去睡了。看那睇睇却早就在餐厅伺候着，准备好了早餐，伺候梁太吃了再去睡。
梁太一边喝粥吃水果，一边抱怨昨天晚上的牌局，说不是这个手气好，就是那个出老千，把在座的其他三个人都骂了一遍，边说边吐出枇杷的皮。
说着问：睇睇，司徒先生起来了么？
睇睇道：还没有呢，要不要我去请他下来和你吃饭？
梁太摆手道：算了，让他睡吧。说着，冲着睇睇笑道：昨日怎么样啊？
睇睇道：还能怎么样，和少奶教导的一样。
梁太拍手道：那就对了，这不就好了？说着从手上撸下一支金环镶着珍珠的镯子，递给睇睇道：这个送你，算是做贺了。
这支镯子睇睇记得，还是前几年做首饰的工匠上门来，梁太亲看上的，中间是两根金子拧成的螺丝形镯身，扣头的地方是活的，镶了两颗硕大的珍珠。那珍珠是泪滴型的，扣在一起，带上的时候就把珍珠掰开，带上之后便把珍珠合上。
当年工匠送来的时候这扣头的地方也是金子的，梁太叹道：这镯子精美，只是这扣头太简单了，不配。工匠忙道，可以根据奶奶的意思修改。
于是梁太便从楼上取了这两颗硕大的珍珠，道：这珍珠是否可以镶在这扣头的地方？工匠拿过去看了又看，道：可以是可以，就是珍珠和金，似是不相配啊。
梁太笑道：难道只有金玉才相配么？金是金，珍珠是土，女人是水，土生金、金生水，这是大大的相配呢。
工匠忙不迭的拿走去赶制了送回来，果然是好看。这也是梁太最喜欢的首饰之一了，今日送给睇睇，睇睇不敢要。
梁太塞在她手里，道：我诚心送你，拿着吧。
睇睇忙接过来道谢，然后从腰间把昨日司徒先生送的冰种翡翠手镯拿出来，献给梁太看，道：这是司徒先生放在我这里的，还是献给少奶吧，这么贵重的翡翠，只有少奶配带着。
梁太拿过手镯把玩了一番，道：确实是老坑的冰种，这司徒先生给你的，你就留着吧。
说着递了过来。
睇睇知道这手镯是不能收的，忙道：我是不配带的，而且我也没有地方搁，还是少奶拿着吧。
听睇睇这么说，梁太笑着把镯子戴在自己臂上，大出一圈，道：还真是合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