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流莺
司徒先生是个小小个子的瘦老头儿，手指干枯、还有点罗圈腿，看着还没有十五岁的睇睇个子高，脑袋上顶着丝丝缕缕的白发，脸色却是红润的，像耶诞老人的红脸蛋。
看着司徒先生在梁府门口下车了，睇睇忙侧身躲进阴影里，怕被他看到了，回去一问说是这个时间点有个女人打电话来问，那很容易猜到是自己。
在阴影里等着，司徒先生还没来得及打发走车子，睨儿就蝴蝶似的飞下来接待了。听着睨儿笑语言言道：哎呦，司徒先生，可是好几天没见您来了，今日少奶要不是早就约了几位太太谈事情，早就给您去电话请您来了。
这一句话透露出许多意思。首先告诉司徒先生家里现下正请着客，而且是早几日就定好的，不是临时起意。再一个意思说了这客人是女的，让司徒先生不要介意，而且客人是很重要的，司徒先生可以选择要不要进去。
睨儿也知道司徒协和王家老爷因为着都是广府做生意的，买卖又有一点类似，所以在商场上是似敌似友的关系，这突然不请自来，自是怕遇上。
司徒先生却毫不为然，道：对呀，我明日要坐船去日本，今日特来辞行的。
说着就往里走，早有小丫头已经通报了梁太和屋里的客人。梁太也想到了王老爷和司徒先生家的生意的问题，但是今日王老爷没有来，来的只是他家的六姨太，应该没什么问题。便笑着接出来，道：你还知道来？我只当着你是不再进我这门了。
司徒先生笑道：怎么会，我就是死了，我的魂一天也要来三遍呢。
梁太道：这么大岁数了，还是一点都不知道忌讳，快摸摸这木头。
司徒先生像小孩似的，被梁太牵着手摸了摸木头。这是内陆传进来的规矩，如果说了什么怕忌讳的话，就一定要用手摸摸木头，这样这话就当是没有说了。
梁太带着司徒先生进到大会客厅，这一间是梁太小白楼里中号的一间会客厅，大概能坐得下20多人，今天这一局人不多，大家分开坐着，聊天喝茶。会客厅打开殖民地风格的落地窗户，对着的就是花园子，天气冷了，大家便都挪进会客厅里来聊天。
梁太给大家介绍着司徒先生，王家六姨太当然是听说过的，之前却没有这么正式的见面，微微点了点头。又依次介绍在座的其他人，白大律师是常见的，乔家九姨太也是偶尔一见。接着便是今天的主客，梁太道：司徒，这位就是港督面前的红人，南夫人。
司徒听了马上肃然起敬，原来这位夫人在港府最近的时期是声名显赫。据说这南夫人是马来西亚的华侨富商出身，却一向喜欢中国的装饰和衣服，祖上传下来的万千产业，传到今日全部都由南夫人做主，据说不是马来西亚的首富也差不多了。最非凡的是这位夫人最喜欢慈善，据说之前就捐赠了南洋医院和好几座修道院，正符合了港督大人肃正香港社会风气、建立港府民生事业的大局，颇受重视。
只是这南夫人不喜欢交际，也很少出现在富豪们的游园会上，今日一见，司徒先生果然奉承再三。
原来这一日，是王家六姨太想着帮自家老爷也挣一个爵士骑士的名分，请乔家九姨太帮忙介绍，因为梁太家里没有男主人，所以请女客一般是最方便，便顺便介绍了梁太给南夫人认识。梁太乐得出了场地酒水招待，换来认识了一个重要的人。而白律师之前在港督面前也是见过南夫人的，算是熟人，一起来凑趣。
南夫人中文很好，据说祖上还是清朝的状元，到了马来西亚也没有放弃对孩子们的中文教育。
眼看正式的话题都聊完了，司徒先生进来之后，众人便开始说些闲话。
南夫人道：梁家太太这里的丫头们真是金贵，看这衣服都和普通人家的姨娘老妈子们穿的不一样呢。
睇睇正站在门旁，等着抽空向梁太讲她方才去打电话的境况，突然听得客人夸赞她，便下意识的行了个礼，眼睛里瞟出几个不受控制的媚眼出来。
司徒先生似乎突然看到了这女孩子的美丽之处，道：这孩子也长大了，之前总是小孩子样子，现在几岁了？
睇睇道：十五了。声音清脆婉转，好像树上的一只黄莺鸟。
众人夸了一阵睇睇和睨儿，便准备散了。
趁着梁太送客，睇睇忙挨过去偷偷说了他们探访着司徒先生的事情。梁太点头，走到司徒先生旁边，道：你若是没什么事情，先别走，我有话对你说。
司徒先生便在房里踱步子，等着梁太回来。
梁太冲睇睇使了一个眼色，睇睇立刻明白了，便进到屋里给司徒先生倒茶。
司徒协刚才就注意到了睇睇，现在看这屋里只有他们两人，自然是要逗弄一番的。两人调笑正入港，梁太便走了进来。
睇睇看着样子，想是梁太要和司徒先生摊牌了，便想出门去。却听梁太说：睇睇，来，给司徒先生烧一筒烟来。便挽着司徒协，两人一起走到小起居室去了。
小起居室里有一张斜靠的贵妃榻，中间放一张小桌子，便是一张烟桌。
睇睇拿了工具，给司徒协烧烟，司徒先生是没有大烟瘾的，只是抽着玩。梁太有心维护他、奉承他，便让睇睇伺候他。
正抽到开心之处，梁太便出门去，说是要安排夜宵给司徒先生，留睇睇一个人在屋里。睇睇心下自然知道是什么事了，便放出手段，给司徒先生按摩头和颈子，没多一会，那司徒协就承受不住，喜欢得要命。
再到梁太进来的时候，睇睇特意走出去。梁太看那司徒协瞧着睇睇走出去的眼神，知道这事有了七分意思，便撒娇道：你是明儿要去日本了你这次来香港都没在我这里住一天。
其实梁太的年纪和司徒协差不多，要说月份可能梁太还要大一些，但是梁太保养的好，现在看着还像是三十多岁的少妇，而司徒协每天做生意忙累的不消停，现在看上去已经像是一个五十岁左右的老人了。梁太是非常善于撒娇的，对多大年纪的男人她都使得出来。
司徒协道：是啊，本来是要订船票去的，不过，你要是想我多待几天，我多待便是。
梁太笑道：那不知道会不会耽误司徒大人的新欢啊。
司徒协看梁太似乎知道了什么，他其实包养了欧洲妓女也是前几日有朋友带他去湾仔的新的私人妓院，那里面有个非常红的残疾女人，只有一条腿，新奇之极，会说中文，他也是突发奇想搬了过去住了几日，不是由衷的。本来心下就有点害怕梁太知道，现在不知道梁太到底知道了多少，心里还是紧张的。
没想到，梁太完全没说这件事，反倒和他聊起睇睇来，梁太问：你看我这睇睇怎么样？比外面那些流莺可好？
司徒协奉承道：睇睇可是个难得的，才十五岁就样样利落停当，样貌也好，是个出众的孩子。
梁太捂嘴笑道：平日里没看你关心，怎么一下子能说出这孩子这么多好处来。我最近一直想着啊，千万别让睇睇走了睨儿的后尘，睨儿的事情你知道吧？
司徒先生也是有一些耳闻，说：知道一些，你是想把睇睇嫁出去
梁太道：对啊，年纪大了总得嫁出去，像睨儿那样，嫁都不好嫁了，还是要趁早。不过这睇睇我是舍不得她离开的，最好嫁出去了还养在我这里，你说好不好？
司徒协这一下就明白了梁太的意思，她是想用睇睇奉承自己，忙开心的谢梁太道：好啊，我可以每月给她钱，养在你这里。
梁太点指他的鼻子道：谁说你年纪大了？我看还年轻的紧呢。
两人哈哈大笑起来。
睇睇拿夜宵进来，看这两人的气氛和刚才出去的时候完全不一样了，不过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还以为是窗外夜莺的叫声调和了关系。
司徒协走的时候给了睇睇一叠钱当小费，还伸手摸了摸她赤裸在褂子外面一截清白的胳膊，因为马路边上没有灯，显得灰白朦胧，似是躺在棺材里僵尸美人突然抬起的一支手臂。道：夜里，多穿点。
睇睇从来没收过这么多的钱，送走司徒先生，她忙进去请梁太的示下。梁太已经换了衣服，睨儿在伺候她洗脸。
睇睇走进来，道：少奶，司徒先生不知道怎么了，给了我这么一大把小费，想是有几十块钱吧，您看这是怎么回事啊？
梁太笑道：那许是你伺候他伺候的好呀，给你你就收着吧，不妨事。
睇睇不敢收，笑道：这多受不起啊。
梁太冷笑道：这有什么受不起的，以后让你受不起的事还多着呢。
睇睇看梁太一会冷一会热的，不知道是自己做错了什么，还是怎么样，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应对。还是睨儿帮她解了围，道：睇睇，别杵在那，去拿蛋清来，给少奶敷脸。
睇睇像得了圣旨一般，赶忙跑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