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舒啸仙君
暮色升腾,天色渐晚,三人准备先在此休息一晚,明日再继续寻找。
宿尤捡了些枯枝堆做一堆,又将周遭的花草拔了拔,坐下来看向两人,“啧”了一声。
“打扰二位,巳湮,你的雷电生个火应当不在话下吧?”他问,虽嘴上说着抱歉,语气中却并不见丝毫歉意。
巳湮拍开耳边的手,又瞪了他一眼,看向宿尤:“自然,我幼时随师父外出游历,他常用生火来教我控制雷电。”
“那么——”他挑了挑眉,示意面前的柴火。
巳湮明白了他的意思,抬起手指就要点过去,然而下一瞬却又突然被息衍握住。
“?”
两人满脸莫名地看向他,却见他在唇边竖起了一根手指,目光则定定地望向前方昏暗处。
见此,两人登时也不敢乱动。
不一会儿,巳湮和宿尤也听到了依稀传来的脚步声。“踏踏——踏踏——”,沉重迟缓,是两足的,应该是个人。
两人眼睛一亮看向息衍,却见他眉头拧起,不知在想些什么。随即,他一个挥袖将三人身形隐去,又吹口气散了地上的那堆枯枝。三人就这样默不作声地,等着那脚步声的主人越走越近。
没过太久,一个人影从大树后绕了过来。
林子里已经暗了下来,只能勉强看出那身影并不高大,甚至只有常人的一半高,手中还提着一盏灯。等再近些,才发现并非是这人不高,而是其年老驼背所致。
只是,这荒无人烟的山里,怎么会有个老人?莫非这人便是舒啸仙君,他遇上了什么事?
等那人再近些……
不对不对,又错了!这不是个老叟,是个老媪,舒啸仙君总不至于连男女都变了吧?
“这是怎么回事?”宿尤一脸诧异地张着大嘴问两人,小心翼翼地连声音都不敢发出。
息衍看了他一眼,又重新将视线盯在那人身上,轻声道:“你们看她小臂,她是个妖族。”
妖族?
二人定睛再看,果然看到了老媪举着灯的那只手后,露在衣袖外的手臂下有白色的片状之物垂下,看起来,竟像是鱼鳍。
这竟是个……
白色的,鱼妖?!
这时,那鱼妖老媪已来到三人面前,许是目力不佳并未发现地上的枯枝比别处多了些,杂草也被人拔了个干净,就这样毫无所觉地走了过去。
眼见老媪越走越远,息衍当机立断:“跟上她。”
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黑黢黢的山林里,只有散发着微微荧光的花草和老媪手中的灯能让人隐约看到山路。
隐去身形的三人跟在老媪身后,随着她慢腾腾地绕过一棵棵大树,甚至越过了几个沟壑高岗,起起伏伏。
“这鱼妖看着挺老,怎的体力这么好啊!”宿尤几乎发狂,“大晚上的走山路,还翻山越岭的,不会累吗!”
正说着,一抬眼那老媪突然没了踪迹。
?!
三人赶紧上前,来到她眨眼前还在的那棵大树旁。
“去哪了?怎么突然不见了?”宿尤一脸懵,看看树上、看看周围,又绕着大树走了两圈,皆是一无所获。
她竟这就这样凭空消失了?
“她会不会与那位舒啸仙君有关?”巳湮问。
息衍肯定地点头:“刚上山时我便探查过,当时并未发现山上有任何人。现下这个鱼妖突然出现,只能说明我们上山时,她就在结界内。”
“那如今她在此处消失,也就是说,结界就在此处?”巳湮说。
“没错。”
巳湮:“那便找找吧,方才她身形一闪即逝,进入结界的方法必然不会太复杂。”
……
于是,三人绕着树,从每一根树枝、每一块树皮,到每一条凸起的树根、落叶、石块,都细细端详,没一会儿便看得眼睛发酸。
“呼——”巳湮直起身,准备闭上眼缓一缓。就在这时,却发觉脚下踩着的石块触感有些异样……
她随即俯身下去,盯着那块拳头大小的灰白石头,越看越觉得奇怪。
“你们看这块石头。”她将两人喊了过来。
“怎么?”息衍闻声走过来。
“你看它,是块石头吗?”巳湮有些迟疑。
眼前的石头外表光滑,看起来与寻常石头的灰白色并无太大不同,又与旁边的几块棕褐色或乌青色的石头掺杂在一起,乍一看很难注意到它。
只是,黑夜之下,就算是一颗灰白色的石头也不该这般白净显眼吧?先前不觉得有什么,一旦注意到便越发感觉,这石头亮得像是自己会发出微弱的光。
息衍眸光一转,陡然想起:“我在真淳阁舒啸仙君房中,见过一个和这几乎一样的东西,”他说,“但那并不是颗石头,而是开着花,似是某种药材的根块。”
宿尤眼前一亮:“也就是说,这确实是他的东西?”
三人对看一眼,皆露出松快的笑。
下一刻,三人也消失不见,树下重新恢复平静。
茂密无际的树林里,一棵大树下静静坐卧着一间乡野小院。
小院中,男子端着一碗药从药庐出来,向着院中的摇椅走去。
“先把药喝了,”他将碗小心地递过去,“今日出去没什么事吧?”
“没事。”苍老的声音轻快地响起,摇椅上,两只满是褶皱的手接过药碗,隐约露出手臂上轻轻摇摆的白色鱼鳍。
老媪将药汤一饮而尽,男子接过碗的同时迅速往她嘴里塞了个果饯,却还是没能及时缓解她苦作一团的脸。
虽然那张脸本就因为皱纹,已经几乎看不清表情了。
缓了一会儿,苦味稍退,老媪又接着方才的话道:“那条路我都走了百八十年了,再说这山上别说别的仙族、妖族,连只猛禽都无,有什么好担心的!”
“我是担心你自己,”男子没好气地看着她,“你别忘了您现下是个老人家,走起路来一摇三晃的,万一哪一脚没踩稳掉沟里了,叫天不应叫地不灵的,还得第二天早上自己摸着爬起来!”
“唉……”老媪煞有介事地长叹了一口气,一根手指颤颤巍巍地指责他,“年轻人啊,要尊老懂不懂,怎就不能盼点好的!”
男子垂眸斜睨了她一眼:“就你这,用人界的话说便是‘说你老你还直接躺下了’。”
老媪笑着闭上眼,摇着头不说话,一副“我就如此,你能奈何”的模样。
男子知她是累了,倒也乐意顺着她的话:“老人家,天色已晚,我抱您回屋休息吧?”
“嗯~”老媪继续摆腔,在男子抱起她往屋里走时,又不着边地来了句,“小伙子年轻力壮,身材也不错嘛!”
“闭嘴吧你!”
……
不一会儿,屋内烛光熄灭,小院又恢复了沉寂。男子出来反身阖上房门,径直走向了小院外。
“来者是客,还请现身吧。”他看着树下,面无表情。
息衍挥手撤去法术,三人这才显身。“贸然闯入,是我等冒犯了。”他欠身道。
“三位进来时我便已经发觉,只是看你们还算老实,便容忍片刻。现下,该交代你们的身份和来意了吧?”
见对方也无意追究擅闯结界之事,息衍也心下稍安,直入正题:“我等从冥界而来,此番是有事需舒啸仙君相助。”
“冥界?”舒啸眉头皱起,“你们三人也只他一个是冥族,你们二人皆是人族,当我看不出来?”
又一次被质疑,三人已经习惯了,唯一被认可的冥族自觉走上前来。
宿尤双手合十,再分开时掌心中便多了个冥字符:“冥界裁决部宿尤,此乃我冥界息衍少主。”
舒啸看看他手中的冥字牌,又看看两人,将信将疑:“冥界,找了个人族做少主?”
在外人面前,宿尤姿态一向摆得足,此时他噙着笑,不卑不亢道:“想来舒啸仙君在此处待得久了些,此事仙妖幽三界已有不少人知晓。”
舒啸闻言,不禁有些动摇。
息衍见此,适时开口:“此番叨扰舒啸仙君,也是受解尘宫主指点,此事有关时砚与云起两位仙君,还望舒啸仙君不吝相助。”
“宫主?”舒啸一愣,终于露出些紧张,“时砚和云起怎么了?”
“我冥界有一法器,乃由亡魂遗愿化成,其上有一枚印记,目下已查到对应之人正是时砚仙君,”息衍道。
“而今,两位仙君皆在人界历劫未归,我们需找到他们二人,才好化解亡魂遗愿。”
“时砚历劫仍未归来?”
“云起竟也不在?”
舒啸眉头紧皱,更加困惑。
“故来请教舒啸仙君一二,若是能助我们找到二人,再好不过。”息衍说。
“……我已不在真淳阁多年,许多事情或许并不知晓原委,不知能否替息衍少主解惑。”许久后,舒啸才开了口,“但既然事关时砚云起,我自知无不言。”
“三位请入院中详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