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不死圣火
赤火熊熊的院子里,三人静静对峙。
下一瞬,幽女双手握拳拉开架势,两柄血色珊瑚作柄的短剑于拳中一寸寸显现。
两剑交错相割,激起一串火星,幽女身形一闪,二话不说便狠厉袭来!
“你去一旁呆着。”
巳湮上前一步说道。
这是她的事情,该由她来应对。
息衍闻言,乖觉地退去一旁。
那厢,幽女已纵身来到身前,只见巳湮一个后仰,眨眼便退出数丈远。
一击扑空,幽女转过身来欲整势再击,巳湮却已伸手一甩,一道紫鞭便从掌心射出,带着电光噼里啪啦地朝她兜头抽将过来。
幽女立刻举剑挡下,紫鞭一触即收,可不等她喘息却又从另一侧转了个弯再次甩来!她连忙飞身跃起,堪堪避过,可垂下的一角衣摆却没能躲过去,被紫鞭毫不留情地削去,刹那化作飞灰。
幽女脸色一变,双脚落地后,顾不上与巳湮继续对战,赶忙撩起那被削去一块的裙摆。巳湮见此也收手,看着她,唇角泛起一丝冷笑。
果不其然,见衣摆破损后幽女瞬间暴怒,“喝”了一声便凶狠地持剑冲了过来。这一次的攻势,是更加凌厉不留情。
巳湮也不再原地不动,挥着紫鞭迎上,与她缠斗起来。
紫电角度刁钻,威力惊人,所击之处尽皆烟灭。渐渐地,幽女抵挡间开始有些吃力,一个不留神,手臂便被紫鞭触及。一滴红中带着蓝色碎晶的血落在地上,眨眼间便又被赤火蒸发。
而一旁的息衍看两人过招,却慢慢品出了些别的意味。
……
“铛铛铛!铛铛铛!铛铛铛!”
突然,院外巷子里响起阵阵锣声,紧接着“走水了”的惊呼一声接一声传来。
缠斗的两人停下动作,看向彼此,一个气势汹汹,一个气定神闲。
“还不走吗?”
巳湮慢悠悠道:“再不走,他们可就过来了。”
幽女神色一僵,看不出瞳孔的眼睛似是端详了她片刻,随即纵身跃上屋脊,再度化作一道红影离开。
目送她消失,巳湮也走到息衍面前。
“咱们也回吧。”
息衍颔首,两道身影倏地消失不见。
烈火燃烧的院子里,瞬间空无一人。
……
再现身时,二人已在租住的小院内。
“为何让着她?”息衍看着上楼的人,问。
巳湮一顿:“看出来了?”
“不难看出来。”
巳湮抿唇浅浅地笑起:“本就无意伤她,只是她身上戾气太重,挫挫锐气而已。”
两人说着来到楼上,她道了声“明日见”,便朝另一侧自己的房间走去。
息衍脚下却未动,对着她的背影似是若有所思。而下一刻,却又在巳湮回身关门前迅速转过头,也朝自己的房间走去。
于是,他便也未看到,巳湮回身关门时落在他身上的那一眼……
第二日,三人一出门便看到街巷上,人们三五成群地聚成一团窃窃私语。
宿尤悄悄凑上去,隐约听出他们压低的声音中还带着惊恐,与蠢蠢欲动的好奇。
“听说了吗?昨夜里北三街起火了!”
“听说了听说了!那火烧得通红,我家隔着几条街都看到火光了!”
“我还听说啊,这火,烧得怪呢!”
“哦?怎么个怪法?”
“扑不灭呀!我一表兄便住那条街,说是火师怎么泼都泼不灭,整条街的太平缸都干了,那火愣是纹丝不动!”
“啊?!”
那人又接着道:“更怪的是,这火只烧他们一家院子!别个街坊邻里生怕火势蔓到自己家,赶紧大包小包将自家贵重东西给搬出来了,结果你猜怎么着?”
其他人瞪大了眼等他的下文。
“那火愣是风吹不动、纸点不着,别家一丁点东西不烧,就可着这一家烧!”
“啊?这般诡怪?”
“那可不!”
“最后呢,最后这火怎么灭的?”
“怎么灭,烧干了呗,烧得干干净净,一丁点东西都没留下!从房子到桌子所有东西,手一碰,全都成了灰,院子里的两个人被烧得啊!啧啧啧——”
“我听说,这家人平日里可不好相处了,伤天害理的缺德事儿也没少干,你们说,这是不是报应啊?”
话题渐渐朝着鬼怪神妖的方向转去,宿尤便没再继续听,回来将听到的话转述给二人。
“……这事儿,你俩昨夜就知道了吧?”
他眯起眼,装腔作势地审视着两人。
“嗯。”息衍点点头。
嗯?
都不告诉我,还如此心安理得,理所当然,理直气壮吗?
“边走边说吧。”息衍说着,已抬步离开。
……
“有趣有趣!这幽女白日不能视物,夜晚竟能摸黑进城杀人?”
宿尤听得两眼放光,而后却又疑惑:“不过,她如今杀了人还闹出这么大阵仗,就不怕仙界处罚吗?”
“这便是我们今日要探究的了。”息衍沉声说。
说话间,三人已来到昨日那片烧成焦土的废墟前。
昨晚离去时,火势方起,尚能看出房屋的大致模样,如今眼前却只剩乌压压焦黑一片,丝毫分辨不出哪是哪。
火势熄灭,又未曾波及周边,除了寥寥几个和他们一样从别处来看热闹的百姓,和三两个看守的官兵外,此处聚集的人群早已散去。
宿尤踮着脚看了看那废墟,沉吟片刻,有些迟疑。
“你觉得这像不像是……”
息衍沉沉地点了点头。
“像什么?”巳湮看向两人,问道。
“幽族圣火。”息衍说。
“幽有不死火,上古焜凤首啖之。无源自燃,附之不蔓,遇火不融,遇水不灭,浇之不可熄,不死不休矣,是为不死火。”
“焜凤,首啖之?”
“焜凤首,啖之。”他纠正道。
“幽族源于上古三大灵族之一的焜凤,这不死火便是最早的一只焜凤死前吐出的最后一团火。据说最初由焜凤一族守护,焜凤殒灭后便传到了幽族手中。”
“所以昨晚我们跟丢时,祝龙能找到她的踪迹?”
息衍点头:“应当是上古灵族之间才有的感应。”
听到这话,巳湮拨拉了两下腰间的笼子,听到里面小祝龙被扰了清梦的哼唧声,又轻拍了拍,以作表扬。
紧接着她又想到——
“如此说来,这幽女还不是寻常幽族?”
不然怎会有幽族圣火?
“……应当,与幽界皇族有些关联。”
他心中突升起不好的预感。
海边破旧的小木屋后,少年成遇正缝补着破烂的渔网。
昨日那桶梨花鱼买了大价钱,他可以安心歇上几日。待补好渔网,他还能带她去城里转转,买些衣服首饰和小零嘴。
虽她总说现下正值丧期,不宜打扮得太花哨,但附近的阿嬷说了,姑娘家纵然不能穿戴这些好看的衣服首饰,摆着看也会开心的!
这般想着,成遇脸上已泛起笑来。
……
“有人在吗?”
院外突然传来敲门声,并一道清朗的男子声音。
成遇回过神来,将缝了一半的渔网放下,起身绕过一个弯,来到了不大的院子中,便见篱墙外立着两男一女。
皆是衣冠楚楚,显然非富即贵。
他走到门边,却并未立即开门。又不确定他们能否看懂手语,只得慢慢比划。
“你们找谁?”他问。
最前面那个白净俊朗、看起来与他差不多大的年轻公子当即露出两排大白牙。
“小哥好,我们便是找你的!”
“找我?”成遇疑惑万分地指着自己。
他一个穷困卑微的渔夫,怎么可能引来眼前这样的三人来寻?
成遇心中顿时警惕更甚。
“哈哈,”宿尤爽朗一笑,“我们是从外地新来螺碧城的,想开一家专卖各色梨花鱼的酒楼!”
“这不听闻昨日小哥你卖了满满一车梨花鱼给云来酒楼,今日特地来拜访小哥,想冒昧问问你这梨花鱼是从何处捕的?”
可这番话说完,对面已经像是看傻子一般看着他了。
成遇不禁反思,是否昨日自己一下子卖出太多梨花鱼,让眼前三人产生了梨花鱼并不难捕的错觉?
不然若在酒楼中专卖梨花鱼,他们怕是一天连十位客人也接不到,这难不成是奔着赔本去的?
思及此,不论是出于劝阻这门稳赔不赚的生意的好心,还是出于隐瞒捕鱼真相的私心,他都不可能对三人说什么。
成遇连连摇头摆手,看也不看他们转身便向屋里走去,进屋后还“嘭”一声关上了门。
“?”
这闭门羹吃得过于突然,让宿尤有些懵……
待回过神来,他急忙又冲屋里喊道:“哎小哥,不能说如何捕的,日后我们从你这买也成啊!小哥你出来我们再谈谈呀……”
可惜,任他喊了半天,也再没半点回应。
……
“你看,我就说你这理由找的也忒牵强,漏洞百出嘛!”
宿尤边走边向巳湮抱怨:“别说我了,就是人家小孩都不信!”
一旁巳湮却安慰他:“辛苦了,不过我的目的本就不是问他如何捕鱼。”
“啊?”
“先等等吧,有无成效,稍后便知。”
说着,她转身向木屋侧方一块高石后走去。
息衍一言不发,毫无异议地跟上。
宿尤见此,歪歪脑袋,只好也跟了上去。
……
果然,没过多久,三人便看到那少年悄悄从屋里探出了头来。
他先是左右看了一圈,没见人影,才蹑手蹑脚地打开院门,再次确认三人已经不在后,似是终于放心,拔腿便朝海边跑去。
“你看。”
巳湮看向宿尤,这才是目的。
宿尤豁然明白:“让他带咱们去找幽女!”
三人不再耽搁,隐去身形,跟了上去。
……
成遇先是跑到了高岸下的沙滩,没见到人,又调头朝反方向奔去。在一处礁石林立的峡湾处,终于看到石头上坐着的那个黑衣身影。
缓了口气,他攀着陡峭嶙峋的礁石来到她身旁。
“你怎么来了?”
幽女没有回头,淡淡的声音中又有些温柔。
成遇在她身旁坐下,拿起她的手,在她手心中细细写着什么。
“你做的对,此事最好不要告诉别人。”俄而,她说。
成遇却还是有些担忧,继续写了些什么。
这一次,幽女转头“看”向他。
“不必惊慌,不论他们有何目的,我都不会让他们打扰你。”
成遇皱眉摇了摇头,想要解释什么,迟疑了一会儿,却还是放弃。他拍了拍她的肩,示意自己要回去了。
幽女点点头,也没再说话,回过头继续“望”着大海。
待少年再次跑远,幽女长长呼出一口气。
“既然寻来,便不必藏了。”
礁石堆外,三人身形显现,正是巳湮、息衍与宿尤。
“今日还多了个冥族?”
“你们想要什么?”她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