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第51章
不满一天,这一节目上的“突发事故”就被全国一半的人听闻了。
镰城海域的开发被上级下令终止。
而远隔重洋的齐特亚海域于人们来说,依旧鞭长莫及。
禾霁自此销声匿迹,网络上充斥着对她的斥骂,也依旧有大批虔诚的追随者在卖力地为她洗白,但终是没人知道她是否又逃去了哪个国家。
禾父因违约背上了巨额债务,好在本金雄厚,抵销后只是卖掉了九华庭的房子,也无人再知道其别的动向了。
这天,孟欲正在整理着桌面,手机震动起来。
是江忤,他使用了旧号码。
盯了屏幕好一会儿,孟欲向右滑动。
“喂?”
“喂,我是江忤。”
“嗯,我知道,有什么事吗?”
“禾霁的节目,你看了吗?”
“没看,不过整个过程也听别人说了,知道的差不多了。”
“嗯。今晚有时间吗?我请你吃一顿饭吧。”
孟欲空闲出来活动的手忽然停了下来,沉默了片刻:
“行,你把时间地址发我手机上吧。”
“好。”
江忤选了一家他和王宇成大学时常常光顾的烧烤摊,就在镜海附近,海风偏爱途径。
当孟欲到场时,江忤已经在一张桌子前倒起了一杯酒。抬头看见孟欲的出现,他微微起身前倾,拉开了对面的椅子。
“来了。”
“嗯,坐出租车来的,路上有些堵车。”
“想吃些什么随便点吧。你会不会觉得我选在这儿吃饭,有些太随便了?”江忤笑了笑,露出好看的牙齿。
“你也知道我,最反感繁复的东西,简单最好。”
孟欲看了看空空的脚边。
“怎么,你打算一个人喝吗?我的酒呢?”
江忤笑眼弯弯:
“也是,早就到了习惯喝酒的年纪,怎么还把你当个酒也不会喝的小孩子。”
说着,他从自己的脚边拿起两瓶酒,递给了孟欲。
不一会儿,烤串和小菜都上好了。
看着吃得津津有味的孟欲,江忤忽然开口问道:
“当初我们在一起的时候,还没有像一对真正的情侣那样一起吃顿饭”
也许是意识到此话的不合时宜,江忤没有继续说下去。
孟欲倒是显得无事:“是呀,今天弥补一下这个缺憾也无妨。”
江忤发自内心地微笑了下。
两人一边吃着,一边聊着,一边喝着。夏末温热的风时不时灌入他们的袖口。
“孟欲,我其实一直好奇,你当初为什么会喜欢我?”江忤为她倒上一杯酒。
“你先说。”孟欲微笑着,手指一下下点着结冰的酒杯。就在这空当,她忽然想到,如果是顾寒山,一定会把她拉走,碎碎念着她的心脏,不让她吃这些满满都是油脂的烤串,喝下透心凉的酒。
“也许是因为,我觉得我们很相似吧。后来分开,一部分原因也是,我能想象若干年后,比如此时此刻,你我已经不再那么相似了。”
孟欲认可地点了点头:
“你的想象没有出错。”她直起了身,换了个更舒服的坐姿。
“我喜欢你,大概是因为,结识了那么多人,只有你能看清我。看穿我的虚伪勉强,看穿我的无动于衷。还有就是,你可救了我三次命诶。”
江忤和她相视一笑。没有比这更真诚的理由了。
“以后,你打算再去别的地方工作、生活吗?”
“不吧。越长大,我越觉得,生活已经很折腾了,何必再东奔西走,自己折腾自己呢?其实,我还蛮庆幸自己生在镜海,感觉就我的生命长短,还感受不完这座城市。”
“你这么一说,我突然也觉得自己有些辜负镜海了,算了,下辈子再生在这里,再体验一次。”
“怎么?你以后打算去哪儿?”
“去齐特亚。去那片海域沿岸的每一个国家。我和我的团队已经规划好了短期和长期的目标,国际组织已经给予了我们一定的资金支持,而且陈教授和陈诺他们也为我们提供了必要的技术支持,总之可行性是极高的。我希望自己能做出一些努力,这样我爸在天上,还能见到那里重焕生机的样子。”说罢,江忤缓缓地抬起头,凝望着闪烁着星光的夜空。
“会的,他会看到的。”孟欲浅浅一笑,若有所思地呢喃道。
“那孟欲,禾霁现在直到销声匿迹,也没有对你表达过一分歉意,你,怎么想?”
孟欲无所谓地笑着:“她本在人们心中光芒万丈,如今人们却对她避之不及,这对她这么骄傲的一个人来说,应该算是生命的谷底了吧。其实虽说此前我落了海,但不知道为什么,我这些年从不觉得那段时间是我生命的谷底,有可能是因为,始终有一群人在我身后支持着我,陪伴着我吧。”
“也有可能,是你发现了有一个人,总是愿意为了你赌上生命。”江忤认真地看向孟欲的眼睛。
“我,还没有想地太深入”
“孟欲,不是很多人都愿意为了另一个非亲非故的人放弃生命。”
“嗯”
见孟欲双眼放空,江忤心下不再准备多说。
当初是他江忤辜负孟欲,经过这些年,他已经不希求再做挽回,更何况自己已决定去往齐特亚,此后两人的人生必定是渐行渐远,现在他能做的,也就是为孟欲指引她心里其实一直也渴望寻求的答案。顾寒山对孟欲的爱,他已经见证了,何去何从,就让他们自己抉择吧。
//初进公司时,一个中年男人被安排做顾寒山的师傅。
第一次到岗,他的师傅竟然就迟到了二十分钟,但似乎没有人对此表达异议。
当他急匆匆地走进公司,身上的衣服虽然干净整洁,整张脸却沟壑纵横,仿佛经历遍了风吹日晒。
他了解了上级的安排,走来见顾寒山时,自我介绍也没做,只淡淡地交代了句:“好好干吧。”接着就径直调了头。
还好顾寒山是一个心气平和的人。他不怒不恼,听话地在坐办公桌前,承揽了四路八方的同事们“请帮忙”的工作,这一坐,就是半年。
忽然有一天,久不照面的师傅在经过他的办公位前时不经意地来了句:
“搞船舶工程的人,总是坐在办公室里像什么样子。”
顾寒山一下嗅到了话里的用意。他立马站起身来:
“师傅,有什么外出实践的任务,都可以交给我来做。”
“你,”男人用那双深邃的眼看了看这个白面小生,“下午和我去码头吧。”
“好!”顾寒山浅浅鞠了一躬,随即在办公桌前摩拳擦掌起来。直觉告诉他,这个师傅可不是一般人。
那日下午风和日丽,一路上这位师傅显得万分高兴。
抵达码头后,顾寒山跟着他绕过了各种小道,来到了一艘中型船前。
顾寒山受专业习惯影响,一见到它就开始左走右走,一会儿走近瞧瞧,一会儿在别处站着远看。
他那师傅,不时看看船,再不时看看人。
“这船,你猜是谁的?”
望着师傅下套似的神情,顾寒山明白答案一定不会是公司:
“难道是,您的?”
“好小子,一猜便中。”师傅拍了拍他的肩,颇为认可。
“这是您买的,还是造的?”
“当然是自己造的。原本一开始,只是想着搭建一下骨架,平时为自己提供一个大型模型以供参考,后来休息日也会鬼使神差地在这附近走走,干脆就委托了施工团队,按照我设计的图纸造了出来。目前,这艘船各方面都找不出问题,我平时还会自己出海。”师傅说道最后,嘴边逐渐浮现出心驰神往的笑意。
“当然,你也可以偶尔来做我的船客,既然做了我的徒弟,还是应该感受些好处。不过,你比较还年轻,不能动不动就跟着我出海偷闲。其实,我还有一个私心,就是想通过一个年轻人的视角,来观察下我这艘船是否真的毫无问题,因为许多时候我总感觉,有些纰漏被我忽略了“他的眼睛慢慢压成了一条窄缝,似乎是想在大脑里搜寻些蛛丝马迹。
“好的,一切您只管安排。”
师傅微微偏过头,看着诚恳的顾寒山,不作多言,片刻后,调转方向走向了属于公司的船舶停泊区。
此后的两年,顾寒山和他的师傅,一周中总能抽出大约一天的时间,前往他们的“秘密基地”。//
顾寒山从下班开始,直到回家坐在了饭桌前,整个人都有些恍惚。
顾母关切地询问了他的身体状况,他说,大概是休息不足。
没人知道,他这几天没回家并非是寄宿公司,而是和他的师傅出海航行去了。
似乎许久,都没有联系孟欲了,顾寒山盯着放在手边的手机,默默地想着。
吃过饭,他敲了敲隔壁的门,却迟迟无人开门。
“妈,隔壁怎么没人在家呀?”顾寒山失落地走回了家,疲惫地躺在了沙发上。
“是吗?霜霜好像有手术要做,你孟叔似乎出差去了吧。不过欲欲呢?她怎么还没回来?”
“我一会儿晚些时候再去敲敲门吧。”
顾寒山忍着打电话的冲动,也无心再看电视,于是起身进了卧室。
十一点半了。
顾寒山觉得不能再拖沓了,他已经洗了澡、洗了头,看了会儿新闻,还小眠了一会儿,可内心什么事情的尚未了结让他不一会儿就皱着眉头,醒了过来。
“咚咚咚。”
顾寒山好看的指节有力地敲在孟家的门上。敲了五遍,还是无人应门。
他站在门外,直直地站着,拨通了孟欲的电话。
“喂?”
“喂?”
“孟欲?你喝酒了?”
“还好,喝了一点吧。”那边的女声有些飘忽。
“你和谁在一起喝酒呢?”
孟欲看了看不远处正在结账的江忤,心里也没想太多:
“江忤。”
“”
那边似乎没了声音,孟欲拿起手机看了看,电话并没被挂断呀。
“喂?你要不要来接我?”
“我,接你干什么,你让江忤送你回来吧。”顾寒山声音里的低迷,被酒精上头的孟欲自动过滤掉了。
“江忤,他家方向和我完全相反,太麻烦了。”
“那我来接你,你不怕我觉得麻烦吗?”
“那,你觉得麻烦吗?”
孟欲疑问时不自觉的娇溺声一下让顾寒山心软了下来。
“你在哪?”
“嗯就在镜海旁边那个夜市街口。我等着你。”
“嗯。”顾寒山匆匆挂断电话,孟欲不太清醒时说话自带的娇俏感觉让他不自觉乱了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