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38章
江忤离开，快有三个月了。
冬天早就到了。
孟欲在冰冷的空气中搓着手，和舒荔、霍屿一起等着顾寒山下课。
他们几人现在算是回归如初了。虽然偶尔还是回想起江忤那个俊朗的身影，尤其是看见王宇成一个人在路上孤零零地走时。但不得不承认，生活的浪潮一波接着一波。
他们这些每日都面临着不同考验的“新手”成年人，不能一直耽于过去，这便是对生活的一种低头吧。
终于，下课铃敲响，顾寒山高高的个子，很快就从人潮中突显出来。
见到孟欲他们，他脸上挂着像大雪火炉般暖人的笑意，微微加快了步伐。
他们两大院系的共同领头导师倪副教授，既称得上是海洋学界的学术泰斗陈教授的接班人，也是同学们心目中一位温文尔雅的漂亮大姐姐，今晚要招待部分同学在食堂聚餐，这是因为她在课上和同学就一个争议性问题做了赌，而最新的研究证明她的观点的确有所缺漏，所以她自愿领罚。
进了食堂，大家选定了最长的一列长桌，安置了下来。孟欲和顾寒山就正对坐着，挨着窗边。
菜肴的热气升腾，雾汽中，大家那洋溢着幸福的脸若隐若现。
孟欲体寒，又总有阵寒风不知由何处吹来，让她时不时微微打抖。
顾寒山表面上转向着桌的正中央，和几个男生正在笑着聊着天，手却自然地取下自己围着的羊毛围巾，从桌边递给了孟欲，然后佯装不经意地将目光转向孟欲，用不易被旁人听清的音量说道：
“盖在腿上，暖和些。”、
孟欲欲要阻却，刚接过围巾，顾寒山就把手收回去了，目光也转向了别处，她只好也不作声地把围巾铺在大腿上，其上还带着顾寒山方才握有的热度。
感受到一阵暖意后，她周身都如同得到了安抚。
天空突然阴下来了一阵，不过大家也没太过在意。
大家都其乐融融地洽谈着，这顿大餐也算是一周三堂考试后的最大慰藉了。
忽然，一个清甜的女声占了上风：
“你们看！窗边！”
倪副教授坐在主座，正对窗口的位置。她一声疾呼，大家都唰地一齐看向了窗的方向。
方才的阴云散去，此刻是橘黄色灯光中的淡淡黑夜。
而在这橘色的灯光里，一颗颗白色的颗粒状物折射着晶莹剔透的光泽，投映在人间。
“这是雪吧？各位，这是初雪啊！”倪副教授语气中尽是惊喜，“这顿晚餐，吃得正逢其时呀！”
大家都先是沉默地带着膜拜的神情注视着这些舞动的白色精灵，而后一同快乐地欢呼起来。
在沿海地区，冬季一向较其他地区更为温暖，落雪，数十年恐怕才有一回。
孟欲自出生起，便没有见到过镜海市下雪。这种陌生又熟悉的感觉，让她心中一阵悸动。
顾寒山则十分恍惚。耳边是人们高呼欢笑的热浪，手边是越发冰冷的窗台，对面是日思夜想的女孩，正和他无数次想的一样，此刻的她，就和这白雪一般柔美纯白，又带着她独有的花纹，镌刻在他心上。
舒荔和霍屿在桌下牵起了手，彼此甜蜜地对视着。
伴着雪花纷纷扬扬，桌上的欢愉气氛只增不减。
已是夜深，聚餐散场。四个人走在最后，不紧不慢地走出了食堂大门。
一掀开门帘，寒气就毫不客气地钻进了他们的衣领里，侵袭他们的每一寸毛孔。
顾寒山走到霍屿耳边低语了几句，然后若无其事地走到一边。
旋即只见霍屿关切地询问舒荔：
“冷不冷，把手给我吧。”接着就牵过舒荔的手，将两人的手一起塞进大衣口袋里。
这一切做完后顾寒山走到孟欲边上，把孟欲刚才还给他的围巾不由分说地系在她脖子上，轻描淡写地讲：“你估计也快冻着了。”
然后不再多言，和她拉开一段距离，以防，她还给他。
孟欲见状，也只得柔柔地一笑：“谢谢。”
“不用。”
本来空荡的路上，因为这场初雪，许多原本窝在宿舍的同学们都“倾巢而出”，涌到了校园各处观雪玩雪。
四人的头很快就覆满了白雪。
霍屿正打算拍下来，就被舒荔叫停了：
“诶，你这是干嘛，就等它盖着，这样咱们四个人也算是‘此生也算共白头’。懂不懂呀真是。”舒荔日常嫌弃霍屿，下雪天也不例外。
三个人都被这话逗笑了，确实颇为浪漫，也就都没有动掸开它的念头了。
顾寒山在思忖着什么，但他那沉思的面容在雪花与夜色的交织闪烁中看不太真切。
走到了男生寝室楼下，四人正作告别。
孟欲正取下围巾，打算还给顾寒山，却被他伸出手，轻轻地按住了她的手腕，打断了这一动作：
“我这都到了，你们还要走十分钟的路，还是围着吧，明天再还我。”
一是他说的在理，二是他眼里有一种不容拒绝的坚定，孟欲对此两者了然于心，只好点了点头，不造作拉扯，同舒荔挽着臂弯走了。
两人目送着两人的身影远走，直到淹没在影影绰绰的雪光里。最后还是霍屿没了耐心，硬拽着他走了：
“人都看不见了，还不快走，好冷！”
回到寝室，禾霁正起身准备上床，见到孟欲回来，不由自主地扫了扫她那因暖和而泛红的脸和那黑白色的格子围巾。
这不是她的围巾吧？禾霁心里暗暗思索，但自知想下去也没有太大的意义。最后照例是没有打一个招呼，她随后攀上床梯，钻进了被窝里。
孟欲取下围巾，把它细致地叠好，放在桌上。白炽灯照着它那细软的绒毛，孟欲望着这围巾出了神。
之前未在饭桌上全然展现出的目睹初雪的兴奋，此刻如一道热流，缓缓从心间流淌出来。舒荔“此生也算共白头”的话还停留在她弯弯的眉眼间。
不知道那个不知名国家的冬天，也会在下雪吗？
孟欲嘲解般地伸了个懒腰，不容自己继续放空，站起身来洗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