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沐浴
“你在哭什么？”
仇宿低着头看向不知何时出现在地面上的幼崽，幽禁他千年的屏障也消失的无影无踪。
只见幼猫灵动的眼睛蒙上一层水雾，在略向上挑的眼尾聚集，凝成一滴晶莹的泪珠，仿佛下一秒就要无助地落下。
怪惹人心疼的……
叶向阳有些无措地摸到自己的眉间，白绒绒的爪尖被打湿，毛发抿在一起，他看着自己的白爪愣住了。
为什么要哭呢？
明明并没有看见任何悲伤的场景……
为什么浓浓的绝望像是海浪一般要将他淹没。
小猫轻轻歪斜着脑袋，懵懂的眼睛认真地看着仇宿。
看得男人耳廓微微有些发烫。
他伸出修长的手指点在小猫的额间。
“哭什么。”
叶向阳抬起头看向仇宿，他逆着光站着，光线打在他的脸上越发显得艳美无双。
他轻轻地楞了一下，幻境中的身影和现实中的人融合在一起，他不由脱口问道。
【你怨他吗？】
“谁？”
男人一时间有些疑惑，反问道。
【囚禁你的人。】
男人浑身的气派瞬间变得阴沉，眼间的笑意尽数消散，风将他的长发吹起，露出那双凝着冰的眼眸。
“我如若知晓，上天入地我定要将其挫骨扬灰！”
叶向阳听见对方如是说道，字字像幽寒的刀子散发着刺骨的寒意。
心跳变得迟缓了些，叶向阳丝毫不怀疑男人眼中的杀气，但心尖蓦然一颤，更浓厚的悲伤如绵绵江水，将他推到压在水下。
叶向阳略带苦涩地笑了笑，连他自己都说不清，到底在失落些什么。
“莫不是，你知道些什么。”
叶向阳嘴角的那抹笑意自是没有逃过仇宿的眼睛，狭长的眼睛微眯，眼中闪过一丝暗色，细细打量着对方脸上的神情。
“或者说那道白光让你看到了什么？”
仇宿伸出有力的手指桎梏在幼猫的下颌，迫使他抬起头来，暗红色的眼睛探寻般捕捉着幼猫一切情绪。
叶向阳全然没有想到对方竟然警觉到这种地步。
仅仅一个微笑便让对方惊觉。
不过他有资格同情别人吗？
明明自己的人生便如稀泥一般让人作呕。
叶向阳伸出爪重重地将男人桎梏着的手指拍下，眼中再不见半分情绪，平静地像是一潭死水。
叶向阳自以为用了很大的力气，可惜他现在的身体不过娇娇小小一点。
身娇体弱，所能使出来的力气也也像是撒娇一般。
q弹的肉垫排在仇宿的手上，软软的，像是粉嘟嘟的果冻一般。
他不自然地轻咳一声，用手抵住自己的下颌。
红色的衣袖堪堪包裹着他白洁的皮肤，美目盼兮，似流动的春水。
“别撒娇，好好说话。”
小小的三角耳朵轻轻抖动，叶向阳眼中没有半点波澜，他轻飘飘看了男人一眼便转身离开。
娇小的猫儿一瘸一拐地向前走，萧瑟的背影，孤寂而又可怜。
这就走了？
看着幼猫毫不犹豫离去的背影，他的手缓缓放下，眼中流露出错愕，漂亮的桃花眼瞪得滚圆，竟显露出几分童真。
那萧瑟的身影仿佛是这个世界的浪子，风尘扑扑，却没有任何可以短暂休息的地方。
孤寂的背影落入仇宿的眼中，莫名刺痛了他的心。
他向来不是委屈自己的人，快步走到幼猫面前，揪着它的后颈将他拎起来。
“我答应保护你十年，便不会失约。”
仇宿笑吟吟地看着眼前的宛若一节枯木的猫儿，眼中的趣味越来越浓。
“真有趣，这双无喜无悲的眼神，你在乎什么呢？”
说罢，那漂亮的手指轻轻落在幼猫的唇上。
叶向阳侧头躲过了男人的指尖，幽蓝色的眼眸警惕地看着眼前的男人。
面对幼猫的举动，仇宿嘴角的笑容越发招人，毫不在意地将自己的手指继续向下滑动。
从纤细的脖颈到柔软的腹部，再到更下面的地方……
【够了！】
湛蓝的眼睛圆了几分，越发像两个晶莹的蓝宝石，小家伙气得有些发抖，粉嘟嘟的鼻尖轻轻抽动，发出短促的气流声。
这副恼怒的模样，可比刚才死气成成的模样要可爱得多。
那轻挑的手指并没有立刻离开，反而顶着幼猫愤怒的眼神，又调情般再他的小腹上画了一个圈。
“乖一点。”
被轻抚的怒气让叶向阳眼中的怒火又烈了几分。
仇宿看着眼前的小家伙，只感觉有趣。
那双由于怒气而变得极其灵动的眼眸，仿佛不断的邀请他，摸一摸，抱一抱……
他心有意动，但很快集中到幼猫凌乱的，染上血迹和泥土的毛发。
他静默了，心中再也升不起半点波澜。
心有余而力不足，他真得无从下手。
太脏了、太丑了。
每一处都像是要挑战他的底线。
男人漫步走来，伸手将小猫拎起来，眉头轻皱表现出十足的嫌弃，声音淡淡的，还略带调侃。
“你要是想跟在我身边，总是这么脏兮兮的可不行。”
男人平淡的话语却让叶向阳的心中多了几分尴尬，两只尖尖的耳朵羞涩而又委屈地依偎在毛绒绒的小脑袋旁。
不用想叶向阳也知道他现在有多么肮脏、多么难以入目，甚至那乡下的流浪猫都比他油光发亮。
但是他没有办法，一醒来便是无尽的追杀，一醒来就是仓皇地逃窜。
心中莫名升起几分委屈，但他很快摇摇头。
有人疼的孩子，才有资格委屈。
而他，呵……
小家伙委屈巴巴的模样映入仇宿的眼中，勾人的眼中多了几分笑意，垂在身侧的手指勾了勾又不留痕迹地放下，只是脚下的步伐又快了几分。
他隐隐约约记得在崖底距离这里不远处有一潭温泉，其中灵气虽少但也有滋养身体的功效。
对于这个金丹破碎，受不得太多的灵气的小家伙来说正是合适。
真是一个小公举，干什么都得娇养。
漂亮的唇角轻轻勾了勾，笑容未深便消失在他的脸上，深邃的眼睛中闪过几丝暗色。
明明在他的记忆中，从没有离开过那里。
为什么他会知道前面有些什么。
刚一思考，像是触碰了什么禁制一般，传来尖锐的刺痛，阻止他继续思考下去。
真是好极了。
仇宿嘴角的笑容越发灿烂诱人，眼底也愈发冰冷像是酝酿层层风暴。
叶向阳抬起头看向这个神情诡异的男人，眉头不由轻轻攒起，懒得多想便被眼前的景色全然吸引。
清脆的草地尽头隐隐显出一潭幽深的潭水，蓝天白云倒映在其中，自有一番趣味。
还没有接近，他便感觉一股温热铺面而来，全身的毛孔都像被打开，洗涤。
两只短短的后腿微微一用力，娇小的身子便灵活地从男人的手中挣脱，迫不及待地冲进潭水之中。
温泉水包裹着叶向阳的全身，细毛随着水流上下轻轻拂动，像是一朵盛开的花朵，丝丝缕缕。
每一根毛发被洗涤，显露出原来的颜色，晶莹白皙。
灰尘倒是好洗，只是那血迹便不那么容易被水冲洗干净。
看着自己身上的斑斑血迹，叶向阳难得陷入了沉思，现在的他可没有了手，只有一双毛绒绒的猫爪。
想着想着他抬起自己的猫爪，微微活动了一下，只见毛绒绒的棉花上点缀着数个粉嘟嘟的软垫，随着他的动作，软垫轻轻张开，像一朵含羞的桃花，惹人怜爱。
这样一双手你可以欣赏把玩，但要是想用来洗澡干什么的。
那估计是想多了……
可要是让他像是普通猫族那般用舌头打理，叶向阳的眉心重重跳了两下。
他真得是做不到。
仇宿站在潭边环抱着自己的胳膊，好整以暇地看着潭中的毛绒团子，多情的眼中闪过几分趣味。
“啧啧，连给自己沐浴都不会，还真是……”
叶向阳微抿自己的嘴唇，沐浴他自然会，可是完全妖化的身体该如何沐浴，他却是半点都不会。
他们妖族和普通动物不同，刚生下来便会化为人形，只是保留一些妖族的特征，等到能够控制灵气入体便可以连那遗留的妖族特征掩藏。
所以从小到大，哪怕最窘迫的时候也没有像这般为难。
他默默地看向岸上好整以暇的男人，眼中流露出挣扎。
这个人，应该会除尘术的吧……
话已经到了嘴边，叶向阳面露难色，他从来没有请求过别人。
叶家的人素来不喜欢他，别提帮助，少一些奚落都是难事。
久而久之，他也习惯了自己解决。
难一些曲折一些又能怎么样。
叶向阳越想心中那点徒然升起的那点想法瞬时烟消云散。
何必自取其辱……
不就是脏一点吗？
眼不见心不知。
他闭紧眼睛，张开口便准备学着普通猫族那样打理自己的毛发。
乳白色的牙齿还没有碰到毛发，便感觉嘴里多了一点什么东西。
软软的，温热的。
他睁开那双酝着水雾的眼眸，正好撞进仇宿饱含笑意的眼睛。
“正是一个固执的小家伙，让我帮忙有这么难吗？”
声音像是一个软软的像是一个钩子，极其具有魅惑，像是心底的欲望化为人形走了出来。
叶向阳茫然地抬起头，湛蓝的眼睛中尽是无措。
没有付出巨大的代价，就会有人来帮助，这样的好事，真得会发生在他的身上吗？
当他触及到男人玩味的视线，蓦然打了一个寒战，心中徒然升起不安的预感。
总觉得这沐浴不像是他想象中那般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