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问心
四月下旬。
白栀已经记不清是多少轮复习了,堆积的讲义和试卷把过道都占满,仅留一条需要侧身通过的小路。
窗台也摆满水杯、维生素片和各种小玩意儿。
靠关系进来的学生出现了分野。
发奋图强,能跟上进度的,成绩有了喜人的进步,另一部分跟不上的人则像霜打的白菜,渐渐的,早晚自习都开始缺勤,上课也有气无力。
还有两个本来成绩挺好的学霸,进入英才班后下滑得厉害,申请回原来的班级了。
到现在,23 个人,走得只剩 15 人。
众人开始对曲薇刮目相看,本来以为她是第一批逃兵,没想到人家天天哭,天天崩溃,但就是不走,因为和年级前三的于超走得近,渐渐的还有赶超其他人的趋势。
要不然说,最后两个月就是在比拼心态。
曲薇那么喜欢哭,一方面纾解了学习的重压,一方面也成功用灵堂哭丧搞崩了班里其他人的心态,只有她笑到最后。
怎么说呢,白栀觉得曲薇很聪明,但也很缺德。
平常尽量不接触,实在绕不开,也不跟她废话。
损人利己的家伙尤其要小心。
这种人不可能真心交朋友的,还要防着她算计。
月底进行了一次摸底考,白栀的成绩比较稳定,又是第十几名。她也不着急提升,现阶段主要是稳住心态,查缺补漏,没必要太在意学校出题的考试结果。
欧阳月进步挺大,进了班级前十。
孟晓丹下降得厉害,几乎去了倒数。
在白栀上一世印象中,班里个别同学这时候开始玩水鬼拖人的把戏了,想着反正自己也考不好,就专门找其他人玩。
要烂大家一起烂。
挺可恶的。
但孟晓丹自己也是要成年的人了,这时候还拎不清好坏,分不出轻重,其实也不值得同情。
江燃就排班里中游,偶尔能进一次年级前百,但也是偶尔。
不过也不错了,够本科线,别太拉胯,他家里会想办法的。
即便不在一个学校,能争取在一个城市……或者临近的城市也行。
前一世,那么多年过去江燃依旧记得她,为她赴汤蹈火,这一世,没可能因为不在一个学校就玩劈腿。
白栀对江燃,已经不是相信,而是迷信了。
……
五月,劳动节。
按道理要放七天,但高三也就放两天意思意思,住校生该回家的回家,心态不好的,趁这两天自己调节。
老师说得最多的就是:别跳!
别一放假就跑去打球、瞎玩,就算没摔伤扭伤,感冒也会耽搁学习。
十年寒窗,毁在节骨眼也太难受了。
白栀递了假条,却没敢回家。
白露现在在吃中药,家里成天弥漫着苦涩熏人的药味,刘丽当妈的,脸色当然也很难看。
回去就别想着拿生活费了,还要听白永刚和刘丽吵架吵架吵架,吵得之激烈,堪比核战,摔东西、上家伙……姓马的八婆都不敢过来看热闹。
以前他们吵架白栀总是提心吊胆,防着刘丽提刀乱舞,把白永刚两下送走,但其实夫妻吵架,无论多激烈,总有演的成分。
现在她已经学会尊重别人命运了。
凡人之躯就不可能是救世主。
要吵就吵。
要闹就闹。
既然改变不了,就别让破事影响自己,总不能永远陪他们在泥潭煎熬。
白栀先去书店,把老师课堂提到的练习题都买下。
现在已经不发书了,有余力的自己去买,遇到不会做的私下问。
新华书店的生意比之前还要火爆,二楼专门开辟教辅区,书多得能淹死人。
楼梯口琳琅满目的柜台,全是卖学习机的。
白栀买了书,看到英语电子辞典有点心动。
现在上课大家都是翻字典,还没有那么多学习 app 可以用,要是买这个做阅读的时候就省力多了。
她来来回回看了几次。
对 399 的韭菜价格肉疼得不行。
叭——
叭——叭叭——
楼下传来烦人的喇叭声,吵得脑仁生疼。
白栀龇牙堵住耳朵。
柜员绕过来,一边翻白眼一边破口大骂,谁家的祖宗这么没有公德心,在书店门口停车还按这么长的喇叭声。
“真是要死啦!”
听到“祖宗”两个字,白栀一惊,感觉不妙,放下书去摸手机。
好家伙,几十个未接来电,今天恐怕要死人了。
对,死的就是她!
哪还敢看电子辞典,女孩抱起书,恨不得夺路狂奔。
柜员眼疾手快叫住她,“嗨嗨……别跑啊!现在来新款了,老款的电子辞典打折,原价 399 现在 199 就能带走,同学,你不要吗?活动价就五一这两天,过了还得 299!”
白栀脚步一顿。
明知道这是消费主义话术,信不得,还是伸出了颤抖的小手,她掏光身上所有的钱,带出一个老款,签单子的时候心都是紧的。
好不容易买完,女孩躬身抱书出来,楼下果然停着辆银白跑车。
道路后方的车堵成长龙,不停按喇叭,方言混着普通话爹妈乱飞,不停问候祖宗,车里的江燃就跟耳聋一样,根本不 care。
白栀倒吸一口凉气。
腾出手去拉车门。
嗯……她不会开……
说起来那晚也是江燃开的……好丢人……豪车就是设计成老百姓打不开的样子吗……
江燃打开车门,将人拽进来,见不得她抱这么多本让他头疼欲裂的教辅,坐得好好的,越想越气,抢过书放到后备箱。
没多久又抱两本回来,啪,扔到白栀身上。
她浑身一震,如临大敌,“怎么了?”
江燃坐进来,拉好安全带,许久才不阴不阳说了句,“怎么了?装不下呗。”
白栀,“……哦。”
对哦。
跑车后备箱很小。
今天确实买的有点多了。
江燃哼了一声,一脚油门,车冲了出去,后面此起彼伏的喇叭声终于消停,司机们骂骂咧咧上车,凶神恶煞关门,然后唯唯诺诺跟在后头。
没办法。
碰一下,谁修得起啊。
当然只能看着豪车嚣张啊。
江燃单手抡方向盘,问:“手机坏了?”
“没。”
“那怎么不接?”
“很多人在书店看书,我、我调成静音了。”
“哦,就你有素质。”他冷笑一声,“你对陌生人倒是很好,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对我好一点。”
白栀抱手,无言以对。
江燃讲的话其实很有道理。
书店不静音也是可以的,毕竟一楼卖电子产品的柜台一直有在放广告,声音比手机铃声大多了。
她为一点无关紧要的事让他打了几十个电话……还顺便让满大街司机的口水都差点骂干。
委实有点过分。
白栀太安静。
江燃暼一眼,没好气道:“想什么呢?”
“跟你在一起,我好像是该没素质一点。”
江燃没听出话里有话,还有点欣慰,“废话,早就告诉你别太把其他人当回儿事,只要把我放在心上就行。白栀,再让老子像个怨妇似的打电话,头给你拧掉。”
“好怕,来拧吧,拧掉你就有个死宝宝了。”
“……仗着我舍不得,你就使劲作,是吧?”
白栀笑起来,两只眼睛像小狐狸一样狡黠。
车开进江家。
女孩又变得鬼鬼祟祟,走路伸头伸脑的。
江燃说家里没人,想看电视还是吃东西,自己动手,说完转头出去,没多久把珠光宝气的旦旦狗单手抱了进来。
旦旦胖了好多。
白卷毛光滑得像丝绸一样。
白栀问它吃了什么,怎么油光水滑的。
江燃耸肩,“剩饭呗。”
白栀默了默,感觉他家剩饭都比学校食堂好。
旦旦使劲摇尾巴,黑溜溜的眼睛扑闪扑闪,可爱得不行,和之前躲在阳台瑟缩的小可怜模样判若两狗。
白栀捏捏它的爪子,挠挠它的粉嫩的肚皮。
江燃搡她脑袋,“你看你,笑得像个小傻子。”
“阿燃,谢谢你把旦旦养得这么好。”
“废话呢,以后你要是敢分手,我还拿它打火锅,当然得养得肥一点。”
“啊!”白栀去捂他的嘴,“狗会听懂的啦!”
怎么可以在小狗狗面前说这种虎狼之词!
凶恶!
江燃笑起来。
桃花眼眯成线,嘴角快扯到耳后根,握住她的手,连人带狗抱到怀里牢牢箍住。
他也不说话,就笑着闻她的味道,明明很沉迷很喜爱,闻得开心死了,偏偏要刺两句,“几天没洗澡了?都馊了。”
白栀转身抱他脖子,一脸认真,“昨天才洗过,你再闻闻。”
江燃凑得更近。
白栀飞快亲他脸颊,亲完还很嘚瑟地抱着摇晃,引得旦旦在两人之间闻来闻去,搞不明白,这两个人怎么一见面就像磁铁似的紧紧吸住。
江燃问她想不想去附近玩,找个农家乐钓鱼,或者去草莓园,以她的资质肯定可以吃够本,努力一点,说不定能把人家吃倒闭。
白栀摇头,依进少年怀中,惬意地闭上眼睛,“哪也不想去,就想这么抱着你。”
江燃不再说话。
一会儿玩她的手指,一会儿绕她的头发,抱着抱着来感觉了,身体变得热烘烘的就开始把白栀往旁边撵。
白栀不肯下去。
江燃啧了声,“你懂不懂……男生的反应啊?”
“懂一点。”
“那还赖着干嘛?不硌吗?”
白栀小手一挥,十分豁达,“你懂不懂女生啊,我们也会想调戏喜欢的人,让我占点便宜怎么了?你还能吃亏不成?”
江燃撇过脸,“牛逼。”
白栀笑得要死,趁机又倒在他怀中。
江燃叹口气,摸来遥控打开电视。他感觉自己还挺拽的,从来没有被人牵着鼻子走的经验,讲道理,只要在一起了应该可以压住白栀,但是相处越久,怎么感觉被拴上链子牢牢掌控的是他自己。
白栀,就是仗着他喜欢她,为所欲为,一点都不带怕的。
可恶。
最近真是越来越嚣张了。
电视正在放《还珠格格》,容嬷嬷揪着柔弱不堪的紫薇就是一顿针灸,哇,那真是,多少人的童年阴影。
江燃直皱眉。
下意识捂住白栀眼睛。
白栀挡开,“干嘛挡我看电视,正演到精彩的地方。”
江燃,“……牛逼。”
见他这么看不得紫薇受折磨,白栀突发奇想,想问点女生恋爱都会问的真题。
“紫薇漂亮还是我漂亮?”
江燃僵住。
耳朵有点红。
白栀伸指戳他脸蛋,“快快招来!别逼我用狗头铡!”说着抱起无辜的旦旦就要对他动用酷刑。
旦旦:……?
“你。”
江燃面无表情道。
白栀本来以为他会狡辩,这么一说,她倒是先脸红了。
要知道这年代紫薇是多少少年的白月光啊。
女孩不再聒噪。
心里暖暖的,手指揪着衣服下意识扭紧。
江燃握住她的手,“开心啦?”
“嗯。”
“那轮到我问你了,我和尔康谁帅?”
“噗。”
白栀控制不住笑得扭起来,真是要命,脑海里都是多年后尔康张开五指的鼻孔表情包。
江燃捏住她的下巴,恨道:“说啊,小骗子。”
“阿燃帅。”
“好,那我再问你,我和陈舟谁帅?”
“阿燃。”
白栀声音细细软软,像根丝线钻进耳朵然后钻入心脏,从此寄生,再驱赶不出。
他倒回沙发靠背,伸手遮住眼睛。
白栀搂住少年的脖子,呵口气,“我喜欢的是阿燃,永远都是。”
他扭动身体,闷道:“闭嘴。”
白栀贴住他的脸磨蹭,“阿燃阿燃阿燃阿燃……最喜欢你了。”
“啊!”
江燃忽然暴起,翻身将人压在沙发,双肘钢筋般矗在脑袋两侧,桃花眼烧得一片潋滟的波光。
灼热的呼吸喷在面颊。
白栀的心跳不受控制地加快,加快,再加快。
他冷着脸说:“跟我回房间。”
说完不等白栀回答,扛起人走进电梯,旦旦想进来还被少年用脚推了出去。
“这不是小狗狗能看的,出去。”
旦旦使劲刨。
奈何钢板是刨不穿的,只能在一楼干着急,哎呀哎呀,怎么可以不带它!
白栀在他肩头摇摇晃晃,血液倒流,耳朵通红,一直挂在衣服里面的翡翠戒指掉了出来。
江燃打开房门,摔她上床。
一声不吭便去解衬衣扣子,雪白的矫健身躯露了出来,裤子有点太低了,都能看到内裤的字母外边。
既性感又野气。
白栀抱住脸,找不到洞。
他按她头,“看我。”
她从善如流看了一眼,飞速低头,不知道的还以为颈椎有问题,这辈子都抬不起头来了。
江燃俯身从脖子舔到耳朵,气喘如牛,声音沙哑,“不做,就是让你占我便宜。不是喜欢我么,阿燃阿燃……叫得老子受不了,来啊,随便摸。”
“……我就嘴上说说,没胆的。”
江燃拉住小手往胸肌一按,凶道:“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