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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大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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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栀抬着气泡果汁,整个僵住。

    江燃的语气没有一点开玩笑的意思,好像刚才灌的三杯酒就是为了现在这句没脸没皮的“狂言”壮胆。

    他们还是学生。

    他是要让她原地挖个洞把自己埋起来吗?

    白栀后知后觉,脸瞬间就红了。

    江燃静悄悄望着,用尽那点胆,没收到自家女孩儿的反馈,火爆的脾气变得阴沉,也不催促,但是眼神里藏着的冰棱子能把人戳个对穿。

    白栀如芒在背。

    好在也不是没遇到过这种抠脚趾的场面,深吸口气,放下果汁杯,端起一旁倒好的红酒朝江卫东笑了笑,“祝愿叔叔身体健康、事业兴隆,希望阿燃鹏程万里、平安喜乐,谢谢大家来给阿燃过生日,祝大家样样好、事事顺……我不太能喝酒,喝一点,表个心意。”

    白栀抬手挡住脸,另只手慢慢上抬,让红酒液缓慢地流过喉咙,不至于太烧。

    许久没喝,得给身体缓冲的过程。

    她一套行云流水的敬酒动作丝毫不怯场,声音不大,吐字却清晰有力,清纯静美的学生模样和老道的手段形成鲜明对比,把江燃眼睛都给看直了。

    等白栀喝完,亮出干净的杯底,少年嘶了声,声音有点哑,有点……恨铁不成钢。

    “你又不会喝酒,逞什么能?”

    白栀压低声音,脸还是红的,“你过生日我开心嘛,就一点点,不会有事的。”

    江卫东都给整迷糊了。

    不过这一打岔,也没再提“叫爸”这件事。

    他不反对江燃跟白栀处朋友,有人帮忙管儿子,他是一万个谢谢,但也没有老糊涂到让人家一个小女生上赶着叫爸爸,以后的事说不好,江燃现在倒是喜欢,可是又能喜欢多久呢?

    小孩心性。

    做不得数。

    江卫东不提,其他人也心照不宣揭过去,全当没听见。

    ……

    苏芸待不住,要走,走前跟白栀互相留电话,一看就打算背着江燃继续跟白栀深入交流。

    长辈在三楼继续吃喝、谈事。

    年纪小的都聚到二楼包间,喝酒、吃饭、聊天、表演节目,有人玩嗨了,还让人搬来电视和麦,站在凳子上声嘶力竭唱《月亮代表我的心》。

    高翰和冯小虎都在。

    冯小虎还带了弟弟过来,叫冯小杰,两兄弟都长得虎头虎脑的,特别能吃,脸埋在碗里就没抬起来过,比刚刚在三楼疯狂炫饭的白栀厉害多了。

    说句饭桶,是很形象的。

    高翰和几个篮球队的坐两个小孩旁边护着。

    一盘盘菜往面前拿。

    生怕两人不够吃。

    白栀过去打招呼,这才知道冯小虎和弟弟属于城郊农村的留守儿童,还不是一般意义的留守,他妈受不了苦日子跑了,他爸也受不了两个拖油瓶,跟个跑客运的女司机跑了。

    早先是爷爷在照顾,但老人家年纪大了身体也不健康,小虎十一二岁就去煤场拌蜂窝煤养家了。

    后来篮球队的邱教练到乡下找苗子,一眼就看中小虎,可惜家里指着他赚钱,连学都不让上,怎么可能送去打篮球?

    这时候就轮到江燃的钞能力了。

    不仅包吃住,供上学、训练,每个月还往冯家寄钱,哪怕后来江燃离开青训队,也没断过。

    高翰絮絮叨叨讲一堆,找来干净杯子给白栀倒果汁,“阿燃对篮球很认真,对我们这帮兄弟也是……大家都记他的情。上次小虎跟你动刀不是故意的,他年纪小,又很依赖阿燃,你不要放在心上。”

    白栀嗯了声。

    望向桌子另一边的江燃。

    有人在挤眉弄眼唱“我对你爱爱爱不完”……

    他好像听得很认真。

    徐老九夹着烟,弯腰搂他,还晃了晃。江燃伸肘拐向动手动脚的男人,转头就和白栀目光对上。

    他们好像总能找到彼此的目光。

    月老如果真的存在,他们身上一定缠满了盘根错节的红线。

    隔着满桌菜肴和胡乱晃动的人影,少年的皮肤白得像雪,护腕上的栀子花也开得格外洁净。

    白栀低下头。

    江燃撇过头。

    十二点到了。

    三层高的蛋糕车推进来,满屋子男生沙脖沙嗓吼着生日快乐歌,灯光熄灭,唯有烛光摇曳。

    墙上攒动着各式各样张牙舞爪的影。

    江燃头上被人按了个王冠,戴得歪斜,却比正戴更有气质。

    他双手合十,纤长的尾指颤了颤,明明在许愿,却忽然伸手指向白栀。

    众人不明所以,目光扫向少年对面安静落座的女孩。

    似乎不愿别人看她。

    似乎只有自己可以看她。

    一瞬。

    江燃吹灭蜡烛,灯光亮起。

    众人切蛋糕、吃蛋糕、抹蛋糕……今晚的帅哥美女是真不少,其中不乏玩咖,无论性别是否正确都要揪着江燃说两句骚话——

    长得这么好看,进娱乐圈明星都要饿死了。

    性取向卡那么死干嘛,哥哥未必没有妹妹好,年轻就要多尝试一点可能性。

    以后就是成年人了,不仅头发要梳成大人模样,做事也要牢靠些,有事没事常联系,一起出去睡觉啊。

    ……

    江燃也不计较,寿星公是要大度一点的,再说他心里装着别的事。

    白栀喝了整晚的果汁。

    肚子寡凉。

    红酒的劲却渐渐上来了,她不是不能喝,只是太久没喝,身体对酒精不耐受,过分敏感了。

    白栀捂着肚子跑了两趟厕所,用清水拍脸。

    她在隔间听到有人议论自己的名字,然后便是老生常谈的“麻雀还想当凤凰”的家世论调,说她迟早会被抛弃。

    “江燃怎么可能玩够?”

    “江家怎么会让她进门?”

    “听说她上赶着叫爸爸,被江首富挡了,气得灌下一大杯闷酒,搞得江燃也不高兴,刚刚还在给她甩脸呢……”

    “别说,还挺佩服的,我们十几岁的时候哪知道攀大树啊,她真是……哈哈哈哈……牛逼!”

    ……

    白栀全当没听见,默默走出去。

    冯小虎挎着好几个手机蹲在门口,一见她蜡笔小新般的浓眉就耷拉,面露忧愁,“嫂子你进去好久了,是不是不舒服啊?”

    “没,你在这干嘛?”

    “帮哥哥们看手机啊,他们玩起来没数,酒一喝,第二天保准掉手机。”

    白栀忍不住摸他头。

    冯小虎脸一红,怪不好意思的。

    沉默片刻,男孩哽咽道:“燃哥喝倒,趟阳台去了,他以前酒量没这么差啊。”

    白栀怕他乱想,解释道:“因为这段时间都在好好念书,没喝了,不大习惯而已,不用担心。”

    她小的时候最怕妈妈生病感冒,有时候徐颖少吃两口饭白栀都会乱想,生怕变成孤儿。

    惶恐、不安。

    如临深渊。

    然后作为小孩,又无处安放这份恐惧。

    冯小虎对江燃也是这种雏鸟心理吧。

    她的少年,原来不止是她一个人的光,他一直都在燃烧,一直都有在照亮别人的人生。

    真的像太阳一样。

    白栀抱着江燃的外套找到阳台。

    棕色皮躺椅上,少年侧身蜷缩,脚边还放着一杯没了泡沫的啤酒。

    白栀给他盖上衣服。

    江燃扯开,吼道:“热死了!”

    白栀坐到他身边,温柔说话:“热还蜷起来,你都要缩成虾米了。”

    热的话,绝对是四仰八叉,将脚搭到栏杆上,怎么会是这个大家闺秀的姿势?

    江燃冷笑,“要你管?你是老几?”

    白栀干脆趴到他腰间,想用体温裹走江燃身上的凉意,“我不是老几,什么玩意儿都算不上,你不要跟我生气。”

    江燃伸手推她,一字一顿,掷地有声,“老子今天就要跟你生气!”

    白栀轻轻笑起来,痴迷地摸他脸。

    江燃躲不开,嫌弃地坐起来,又推了她一下。

    女孩屁股坐在边缘,本来就不稳,这一推直接跌到了地板。

    砰的一声。

    听着就疼。

    江燃僵住,手抠着皮椅越收越紧,雾障迷离的桃花眼忽明忽暗,晦涩难辨。

    白栀扶住栏杆站起来,扯着裤子拍两下,明明很疼,表情却没变化,走路虚浮,脚跟不敢着地,就像刚刚从诊所打完屁股针出来。

    她低着头道歉:“对不起,阿燃。”

    江燃眼眶立马红了。

    少年仰起头,语音轻巧,呼吸却仿佛有千斤重,似乎这段话说出便是耗尽了气力,“我知道,是我配不上,你跟我只是玩玩,谈不上什么未来,六月考完,你,白栀,就要奔赴没有我这个纨绔子弟的大好前程了。”

    他无论怎么努力,怎么追。

    怎么克制自己。

    永远都只能在她身后,乞求一点流连的目光。

    白栀,永远可以想抛下江燃就抛下江燃,毕竟他的小缠人精只有嘴巴是甜的,心其实是臭石头做的。

    白栀盯着他越收越紧的手,声音发闷:“明明大家都在说我配不上,你真是,颠倒黑白。”

    江燃身形一顿,没说话。

    白栀深呼口气,抓着栏杆默默埋下去,如果能翻越障碍,纵身跃下该多好。

    那就什么也不用想了。

    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喜欢江燃?只有他们彼此喜欢不就够了吗?如果能拐走他就好了,关到小黑屋,只许跟她说话,只许跟她亲吻,只许让她出现在他的世界。

    阿燃,阿燃,阿燃……

    简单的音节,一念,心就苦涩。

    原来这就是爱吗?

    甜得窒息,苦也窒息。

    白栀想,这辈子不可能再这么去爱第二个人。

    江燃站起来从后面抱住她,双臂坚定地揽住肩膀,而后指节分明的大手覆盖冰凉多疑的小手,“谁在你面前嚼舌根了?”

    “厕所听到的,说你不可能跟我一辈子。”

    “让他们去死。”

    白栀偏头,眼角有隐约的泪,额头、脸颊都是红的,想哭又憋着不肯哭,可怜死了。

    江燃蹭住她的鼻子拱了拱,“让你叫爸,怎么不听话?”

    “大家都很尴尬,你没发现吗?”

    “他们尴尬关我们屁事?”江燃恨铁不成钢,“这么懂事干嘛?惯得这些大人以为他们的意见很重要。”

    “你爸……”

    “我爸最疼我,我开心他就开心,你一叫,他保准答应,我再把你拿着老妈戒指的事一说,这样就算订婚了你懂不懂啊?”

    “啊?还能这样吗?”

    白栀一生,因为太懂事,所以只知道照顾别人的感受来做事,你问她自己有没有想法?当然是有的,长个脑子,又不是摆设。

    可是太乖的小孩永远不知道,世界上还有一种方法叫任性,虽然别人不开心,但是只要自己开心不就行了?

    江燃要的就是,白栀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管江卫东叫爸,然后一传十十传百,都知道他江家少爷名草有主,还见家长了,到时候就是骑虎难下,等到法定结婚年龄一到,民政局见!

    省得她唧唧歪歪,瞻前顾后,还要管其他人怎么想。

    哪这么多破事啊。

    他喜欢她。

    想要她。

    然后就要了。

    这很难吗?

    白栀回过味儿来,猛地捶向栏杆,一连握拳砸了好几下,“……阿燃,你会不会太聪明了点?”

    江燃啧一声,用下巴杵她天灵盖,“聪明个屁,你不着急结婚,我急啊。”

    “你急什么啊?”才十八岁!

    “想睡你。”

    白栀僵住,缩紧脑袋。

    鹌鹑都没她像鹌鹑。

    江燃喉结滚动,本来冰冷的身体变得滚烫,呼吸如焰,一经吐出,便在白栀裸露在外的肌肤野火燎原。

    他摸她屁股,问:“摔得疼不疼?”

    “不、不不不疼。”

    她哪敢疼?!

    “哦。”江燃不知道怎么想的,躬身在她耳边笑,“想睡你,天天睡,有执照要生孩子的那种,懂?嗯……现在好好的计划现在完蛋了,你说该怎么赔偿我?”

    白栀缩得更厉害了。

    害得江燃不得不拔她起来。

    “站好,别给我装佯。”

    “……腿软。”

    “软什么软?我看你骨头硬得很!”

    白栀一哆嗦,硬着头皮转身,踮脚踩着栏杆下沿,揪住衣领闭眼亲了口他的喉结。

    江燃皱眉,俯身凑近,玻璃般的眼珠透出森然,好凶啊。白栀看得头皮发麻,咽了下口水刚要说话,江燃噙住她的唇。

    酒味很重。

    呼吸很潮。

    唇瓣很软,口腔和舌床都很软。

    他像棉花糖。

    一抿就散。

    哦,不。

    没有散,白栀被包围了,所有被他触碰的细胞但凡有感知,都在欢庆,都在矫情,都在沉迷和尖叫。

    他揣着手。

    鼻尖抵着她的鼻尖。

    万般随意,好像随时都能抽离。

    白栀浑身发颤,双臂勒住少年纤细的腰肢使劲往怀中带,想和他亲密无间,想沾染他的气息,像被他碾碎,吞吃。

    想得脑子嗡嗡叫。

    江燃直起身,笑,“亲爽了?”

    “……嗯。”

    “不能再亲了。”他又说。

    “可是还想嘛……”

    “你们女孩子真是过分。”江燃朝她吹气,“你倒是亲亲抱抱就满足了,有事没事摸我一下,摸完就跑,考虑过我的感受吗?忍着,不许抱了,也不准偷亲,让你也尝尝我的苦头有多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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