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归海的拘留生活
还有三天……
归海打心底盘算着。
还有三天就可以出去了。
“到时候我一定要艹死巴戈那家伙，妈的，让我变成独眼龙。”
一天，归海从拘留所的床底板翻出一面残破的镜子，对着镜子照了半晌，发现自己的眼睛跟个玻璃球似的，衬托得整张脸又丑又滑稽，气不打一处来，扔了镜子，忿忿地望向窗外，又发现左眼看出去一片模糊，右眼视力却很正常，左右眼不对等的感觉无比撕裂，他只好蒙住左边的眼睛，以防走路的时候一不留神踩空。
“又蒙上了？”一个胖男人笑道。
归海并未理睬。
“蒙上后……丑是丑了点，不过我觉得，你蒙上一只眼睛还挺霸气，特别像大内总管，诶，你知道大内总管是什么吗？”
归海咬紧牙关，拳头不觉硬了起来。
“大内总管嘛……就是没根的男人，呃，不过，也算是半个男人吧！”
胖男人肆意嘲讽着，从兜里拿出半根香蕉，用断了半截的大拇指剥着皮。
归海瞥了一眼，没说话，打算去厕所避避风头。
“死胖子！”归海嘀咕着。
胖男人给归海的感觉像是惯犯，留着板寸，虽然指头断了，但手腕还是特别有劲，剩下的几根手指，指甲又黑又长，前几天跟胖子打架的时候，归海身上被胖子的长指甲挠得血丝呼啦的，差点蜕一层皮。
“还好老子命大福大，没被你挠死，等老子出去了，把你那胖鱼头拧下来喂狗……”
归海一边嘀咕着，一边解了裤腰带准备尿尿，突然厕所的门吱扭一声。
归海背后一凉，他知道，那个死胖子又进来了。
归海硬是把尿给憋了回去，回头一看，死胖子正呲着大金牙冲他笑。
归海伸手，做了个恭敬有礼的手势，“您先请！”
胖男人盯着归海，从头到脚扫略了一遍，“小哥长的真不错！”
说完缓缓走过来，用黑黢黢的长指甲在归海身上摩挲着。
胖子身上的油烟味差点儿让归海原地去世，归海苦笑道：“大哥，别这样，外头漂亮女人多的是，到时候，我给您多弄几个妞让您摸，您还可以两只手摸，多好！”
归海心想：惹不起，我还躲不起吗！
他一边赔笑，一边后退，退着退着，无路可退，“哐”一声，撞到了一堵墙上。
“唉呀，这是……墙啊，我还以为是门呢，小弟先出去了，就不打扰大哥您嘘嘘了……”
归海话音未落，胖男人便靠上来，用粗壮的胳膊堵住去路，飘出一阵浑厚的重低音：“归海，这名字不错，人也长的不错，我之前在俱乐部见过你，你还记得我吗？”
归海心想：这下完了，被死胖子盯上了，这可如何是好？
“呃……大哥，我有艾滋，很脏的……”
“唷，那刚好！”胖男人笑道，“我也有。”
归海试探着，试图从胖子胳膊下钻出来，可惜被胖子堵得死死的。
胖男人在归海身上摩挲着，像把玩一只受伤的野兔，“前几天被我抓的都血肉模糊了，今天还想着逃呢？啊？弟弟，这里没人，我们……快活快活！”
“操！”归海一脚踢在胖子要害部位，出溜儿一下蹿出去，胖子跟在归海身后一瘸一拐，骂骂咧咧。
拘留所只有一扇窗户，归海跑过去，彻底绝望了，窗户外死死焊着一排金属栏杆。
“靠！这什么时候焊上的，我昨天不是踹飞了吗？维修人员这么给力吗？去他妈的……”
归海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浑身上下被胖子撕得鸡零狗碎，皮肉也被抓得伤痕累累。
正在归海拼死顽抗之际，他蒙眼睛的布被胖子一把扯下来，因左右两只眼睛度数相差太大，看出去的地面都是参差不平的，他踉跄着走了几步，实在稳不住重心，啪叽摔倒在地，情急之下抬起手边的床板，向胖子狠狠砸去。
谁料，这里的床板质量太差，木头一碰到胖子的头，就自动裂开了。
唯一的旁观者，是个刚成年的小男生。
男生此前哪见过这阵仗，吓得蜷缩在角落，瑟瑟发抖，不敢吱声。
“帮我啊！”归海冲小男生吼道。
男生迟迟未决，恐慌地瞪大了眼睛，呆若木鸡。
归海逐步被胖子控制住手脚，左眼又开始往外渗血了。
“卧槽，你倒是帮个忙啊！是不是男人啊你！”归海歇斯底里地喊着。
男生见两人僵持不下，胖子又背对着他，手脚没空出来的余地，便从鞋底掏出一把小刀，推出锋利的刀刃，狠下心，瞄准时机，正要朝胖子的后背捅过去。
此刻，门锁突然响了。
门口站着一个中年警察，扶着一个刚受审完的女人，女人的小腹微微隆起，面色泛黄，头发因营养不良，像枯草堆似的炸在头上。
胖子很快摆出一副老实本分的模样。
归海指着胳膊上的淤青，嘶哑的说：“警察，胖子欺负我！”
“你还能被人给欺负了？”警察斜了一眼。
归海委屈至极，带着哭腔又强调了一遍：“胖子欺负我，他□□我！”
“哼。”警察冷笑道，“那不正合你意，前几天，你不是还要和一个记者交换□□吗？怎么今天不想了，那记者现在正在前厅和警察核对资料呢，你要不出去见见他？”
归海自认理亏，没有回嘴。
“你这样的人，连一个小小的拘留所都待不下去，那以后要是捅个更大的篓子，进了监狱，还得了？不想受欺负，早干嘛去了？现在知道不好受了，那你当时犯什么事儿啊？”警察晃了晃身上的钥匙，“这是地方上各个狱所的钥匙，你看看，都是一个个被囚困的生命啊！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
警察的谆谆教诲，归海是一点儿都没听进去，因为训话的时候，胖子一直色迷迷地盯着自己。
归海咽了口唾沫，他已经预感到接下来的几天……会更不好过。
警察训话完正要锁门，归海见胖子又开始不安分了，一个箭步就冲到门口，请求道：“警察叔叔，你带我去见见那个记者吧！我有话跟他说！”
警察压了压帽檐，“想见人家呐？抱歉，人家可不想见你呐！老老实实待着吧。”
自己种下的因，终将自己品尝苦果。
此后，无论归海多么用力地求救，都无人前来理会。
怀孕的女人坐在床头，看着终日被胖男人欺辱的归海，叹气道：“原来男人和男人之间，竟也存在这么荒唐的事啊！我当时被人□□，后来又成为了施暴者，我现在怀孕了，如果肚子里怀的是男孩，一出生我就掐死他，免得他再祸害别人，亦或是……被别人祸害！”
小男生听到女人的牢骚后，靠过来说：“你要给他爱！”
女人摸着肚子，“爱？我都没有得到过爱，何尝有爱给他？”
男孩抿了抿干裂的嘴唇，“就是因为大人没有得到爱，所以才更应该让小孩在有爱的环境里成长，课本上说，力的作用是相互的，你对孩子好，孩子长大后就会回馈你。”
男孩的笑此刻落在女人眼底，赤诚而沧桑。
“你多大了？”女人问。
“十八。”男孩说。
“怎么不读书了？”
“没考上，不想考了。”
女人盯着男孩半晌，仿佛看见了年轻时的自己，她伸出布满茧巴的手，重重地敲在床板上，“你得考！你得出去见世面！而且，不要考桐城的学校，这里的学校会把人念傻的，你去考桦城的，用体面的方式走出去，你不出去，怎么知道天地有多大呢？”
拘留所的格局就被这般一分为二，一半是你追我赶的两个男人，一半是苦口婆心的老妇少孺，而看守所外，芸芸众生碌碌前行，生活总是充满着不确定性，所谓无底深渊，能走出头，也是万里前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