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情窦初开
“听说俱乐部的人都进局子了,估计离进大牢也不远了,你说的对,咱们还是明哲保身吧,不过巴戈啊,如果你想在实习之后留下来,可能有些困难啊,你知道的,这次新来那几个小年轻,人家一个比一个会来事啊……”
“师哥,你直说吧,这次我保证完成任务!”巴戈看着车前压过的地标线,逞强又无奈地说。
“任务已经被年轻实习生们抢走了,你慢了一步,不过啊,上次那个事你可以继续跟进,咱们的都市专栏还缺几片稿子。”师哥漫不经心地说。
“上次……什么事?”
“嘿,南城区那边的事啊!那个什么潘金莲洗脚店,还有俱乐部的后续,进局子的那几个人,你看你能蹲到不,最好来个‘出狱’采访……额,我知道可能有点困难,毕竟你上次那个任务都搞砸了……”
“师哥,上次是意外,幸好是我接手了那个任务,要是让那几个年轻实习生接手,估计是有去无回啊,师哥你要相信我,而且我这六七年的记者工作可不是白干的……”
“行行行!你可别说了,干了六七年,归来不还是实习生吗?有什么可夸耀地呢!再过几年,机器人都遍地跑了,谁还需要你这人老珠黄的苦力呢,凡事得豁出去干,特别是咱这行,有时候还得搭上命干!”
“知道了,师哥,这不承蒙师哥照顾,我才有今天的着落嘛,对了,给你送的球杆收到了吗?callaway的。”
“收到了,就是这上面的名字,咋刻的是甘甜甜呢?”
“啊?那……可能是送错了吧……我……”归海结巴道。
“行啦!你说你都离婚了,还惦记你前妻呐!你可真行,这杆子八成是你前妻不要,然后转送给我的吧!”
“师哥,我错了,我没想到店家会刻字啊,我再给你重新订一套吧!”
“有那功夫,你把这次的稿子给我拿下不好吗!”
“一定一定!”巴戈心有余悸地回道。
那套高尔夫球杆,是巴戈离婚前顾含辛送他的生日礼物,为了引起不必要的误会,顾含辛让店家在杆子上刻了巴戈妻子的名字,没成想杆子刚送来,巴戈就恢复单身了。
巴戈也没那闲钱成天打高尔夫,只是为了记者工作能顺利展开,为了成功采访到几个有头有脸的人物,才专门跟着顾含辛学了高尔夫的打法,而他和顾含辛的绯闻,也就是从那时开始传开的。
普通人在面包和爱情面前的抉择,时常是身不由己的,巴戈用一场失败的婚姻读懂了这个道理,所以他认为,在自己变得有钱之前,还是不要轻易涉足男女关系。他追求的是稳定的家庭关系,稳定到一餐两人,一生不变。
为了给师哥一个满意的作品,巴戈再次开启了伪装模式,他挑了个阳光明媚的周末,驱车前往归海所在的派出所。
他知道,归海绝对不会乖乖配合他的采访,所以,他决定再次用相对“卑劣”的手段,拿到相关的采访视频。
巴戈这次把摄像头藏进了大衣袖子的徽章里,徽章垂下的流苏把摄像头的外围包裹的严严实实,除非用金属探测器,否则任何人都发现不了流苏下隐蔽的“眼睛”。
警方同意巴戈了解案件的部分情况。
“案件现在又到瓶颈期了,老板娘和她闺蜜仿佛人间蒸发了一样,南边是海,北面是进桦城的收费道口,东西两边都是湿地,她俩能跑哪儿去,除非……”警察说着,不停地扫视巴戈肩上的装饰徽章,感觉徽章下的流苏和整件大衣的风格十分不搭。
“除非什么?”巴戈追问。
“没什么。”警察岔开话题,“这‘炒花枝’是我岳母送来的,你要不尝尝?”
“这是炒乌贼吧?”巴戈瞅了一眼,皱眉道,“我有点海鲜过敏,吃不了。”
“可惜了,这么美味的‘生炒花枝’,就我一人独享喽!”
巴戈环顾四周,见局里没什么人,“周末就你一人值班啊?”
“出去巡逻去了,南城区这几条小巷子,最近得盯紧点,以免你们热心群众把这里当密室玩,到处乱窜。”警察说着,饶有意味地看了巴戈一眼。
“南城区确实像个密室,好多奇怪的店面都开在这一道,诶,那卖/淫的团伙,你们跟进的怎么样了?”
“这个也推进的很慢,九月份开学,站在巷子里接客的女孩全都不见了,你当时推测的没错,她们应该是在校的学生,放假的时候偷偷跑出去赚不干净的钱,我们只有等到下一次放假才有机会去逮人。”
警察说完,指了指巴戈肩上的徽章,“那是什么东西?”
巴戈愣了一下,“装饰啊。”
警察笑道:“你那徽章上印的什么东西,跟电影里的上校似的。”
“哦,你说徽章啊,我……买衣服的时候还有点嫌弃这东西呢,但服务员说有它显得人周正,我就信了。”巴戈尴尬地笑着,“呃,其实我这次来,有个不情之请,想见一下那个归海。”
“归海?”
“对,就是眼睛被我打伤的那个,想见见他,顺便跟他赔个不是。”
警察疑惑道:“你和他很熟吗?还是你俩打了一架,打出感情了?”
“可能是吧,我当时下手有点重,心里过意不去,都好几天了还在想这事。”巴戈瞎说道。
警察看出了巴戈的心思,“你还想去拘留所里访谈呐?”
“不可以吗?”
“你……”警察笑出声来,“你去那种地方干什么?不怕被打吗?”
“嗨,这不都是为了工作嘛!”巴戈陪笑道。
“这样吧,我一会把人带到审讯室,这样安全些,要是你能问出点别的东西来,对案子来说也是好事。”
巴戈正要言谢。
“不过,你得把外套脱了,只能带纸笔。”警察瞥了一眼巴戈袖子上的徽章。
“哦。”巴戈意识到自己露馅了,就顺着警察给的台阶走了下去,“好的。”
下午,大队的巡逻车回来后,警察安排了归海与巴戈见面的机会。
“不容易啊,人家愿意见你。”警察调侃了一句,让归海进来。
映入巴戈眼帘的是一具单薄的身体,戴着手铐,虚弱地走进来,黝黑的脸上挂着久违的笑容,
归海眼睛上的纱布已经不见了,露出红肿的半只眼,眼球凸起,像玻璃珠似的藏在眼皮之下,脸上多了几处伤。
现在的归海已经不像一个明星了,变成了彻彻底底的囚犯的模样。
巴戈第一句声音发出的时候是嘶哑的,他连忙清了清嗓子,转而低声说道:“归海,你……”他盯着归海伤痕累累的脸,胡子拉碴,颓废不堪,一时竟不知如何开口。
归海疲倦地笑了一下,转而用十分冷漠的语气说道:“巴戈,哦不,我应该叫你张海啊!你说,你这种随便偷拍别人的人,怎么还在逍遥法外呢?”
巴戈沉默不语,他全然看不见归海眼里的笑意,那只本该澄澈透亮的眼睛,现在满是哀怨和幽暗,全是憎恶和愤懑。
归海把沾满灰尘的手摆在桌子上,身体前倾。
“巴戈,你今天又把摄像头藏哪儿了?”他轻蔑地笑道,“是藏在衣服的纽扣里?还是在头发里?还是……藏在裤子里!准备和我上床的时候纪念这一瞬的美好!”
坐在一边的警察用警棍狠狠敲了一下桌角,厉声呵斥道:“归海!你不要像个腌臜龌龊、滑稽求偶的雄性低等动物一样,之后把你放出去,你还有改过自新的机会,给自己积点口德吧!”
巴戈的面色通红,既羞耻,又愤怒,他算是第一次切身体会到了“农夫与蛇”的故事,热脸贴冷屁股不过如此,他满怀期待地坐在这里,本来打算和归海长谈一番,甚至还想着借机为他洗刷冤屈,现在看来,都是自取其辱罢了。
巴戈本想直接离席,但又不想枉费警察大费周章的安排,最起码流程还是要走一下的,也许能帮警方问出更多的线索。
巴戈换了平静的语气,问道:“归海,你知道畏罪潜逃的老板娘去哪了吗?你和她熟,应该能提供一点线索,这也是……帮助你脱罪的关键。”
“你专程来此,就是想问我关于老板娘的事?”归海刻意摆出一副大失所望的样子,“巴戈,你太令我失望了!我还以为你是来关心我的,看来是我自作多情了,你想问的我都不知道,警察都问不出来的东西,你想问出来?巴戈,你以为你是什么人?是穿紫色紧身衣的美少女战士?还是装腔作势、忸怩作态的异装癖变态?”
归海说着,起身用手指蘸了一下巴戈杯子里的水,然后像“拉花”似的在桌面画出了一个猪头的形状,咯咯笑道:“巴戈,看,像不像你。”
归海用一种魅惑但又充满挑衅的神情看着巴戈,这种不清不楚、欲拒还迎的意味着实让巴戈有些不知所措,他脸上的怒火逐渐褪去,多了一分泰然处之的平和。
“你的眼睛还疼吗?”巴戈问。
归海猛地抬眼,笑容在面部凝结。
巴戈用笔尖点了点桌上的稿纸,“你知道我是记者,要交稿子的,好不容易来一趟,绝不会空手而归,给你个机会,随便说点什么吧!”
归海的笑容渐渐消逝,眼神柔和了许多。
巴戈把纸和笔推出去,“看在我大老远跑来的份上,你就施舍我一点素材,关于你被拘留期间的想法,忏悔或者对亲人的思念,想说什么都可以,不想说写在纸上也可以。”
气氛开始缓和,大家都在等归海接下来的举动。
归海用舌头舔了舔下唇,笑一会儿、愣一会儿,接着他说了一段令在场所有人都瞠目结舌、不堪入耳的话。
“巴戈,你知道我每次看见你的时候,在想些什么吗?我在想,什么时候能和你嘴唇贴着嘴唇,脖颈交着脖颈,器官缠着器官,体/液交换体/液,然后真正进入彼此的身体,我想看看你的身体里住着谁?你说你大老远来是想找些关于我的素材,巴戈,你知道你说这句话的时候,是在向我表白吗?”
归海的眼底透着浅浅的笑意,上扬的眼尾附带一抹湿润的绯红。
坐在巴戈身边的警察一副“要玩完”的样子,用手遮住眼睛,示意辅警赶紧把归海押下去。
巴戈面无表情,心情却五味杂陈,不是单纯的生气,也不是单纯的羞耻,而是在心底滋长出了芽,又在刚才那一瞬开出了花,这花带刺,挠得心里又疼又痒。
说来奇怪,这种充满着性/欲和情/欲的话竟让巴戈觉得重回少年时代,他已经记不清自己情窦初开是什么时候了,如果“记不清”代表着“不作数”,那刚才那一刻可能是个新的开始,就像在校园里和初恋的第一次吻,青涩而浓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