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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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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路离马车尚有段距离,骆青月心疼夫君,连声说了好几遍:“你放我下来罢,让半夏扶着我走。”

    齐殊确实没有逞强的打算,果断地缓放骆青月下地,半夏立时上前搀扶了一把,还向珠桦投去眼色:“快来帮忙。”

    “不必,本王来扶。”齐殊出声拒绝,扶稳了骆青月的右臂,“抓紧我,慢些走。”

    听着他柔柔的声音,骆青月愧疚地无地自容,同时不免好奇:“长生……你怎么来寒云寺了?宫中无事了吗?”

    “我来寒云寺,当然是因为你在这儿。”齐殊轻声喘气,话里尽是柔情蜜意。他所言不假,之所以来寒云寺,的确是因骆青月的缘故,他要借替身酝一酝情思,假作是与白月光共拜观音。

    昨日楚瑰意亦邀他来此,这才有了受召入宫的谎言。两个替身皆在他心里占着些分量,权衡之下,干脆取折中的法子……齐殊当然懂得什么叫做礼义廉耻,如今只能暂时抛却它,为贪欲让出坦途。他早为了一己之私,将圣贤书中的道理摒弃无数次。

    然而他毕竟不是十足十的无耻之辈,惭愧之情自然随着“折中之法”滋生。

    现在的柔情,全然是对骆青月的些微弥补。

    再者,寒云寺香客众多,他雍王府的车驾华丽气派,前檐挂一盏“雍”字灯笼,若教人看见他让受伤的妻子艰难行走,明日京城不知要起多少闲话。这点儿脸面,他还是稀罕的。

    齐殊矛盾纠结的心理,属于楚瑰意做出背离原著的行为后,他的个人主观能动性发挥作用的结果。

    珠桦对此浑然不知,在她的想法里,什么进宫的谎言呀呀,什么楚瑰意呀,都是不值一提的小插曲,只需看看骆青月绯红的脸就知道,女主对男主的好感蹭蹭猛涨。

    那么,男主又是什么态度?

    “拜完观音了罢?”齐殊适时开口,在外人看来,他与骆青月就是一对天造地设的恩爱夫妻,“许了什么愿?”

    “……等上了车再说罢。”

    雍王府的马车宽敞华美,两匹黑色骏马毛色鲜亮,不可小瞧。一行人在车中安身,齐殊又问了遍方才的问题。

    骆青月的鹅黄色袖子无力地垂坠着,藏住品相极佳的白玉手镯。她绞缠着双手,将藕臂全数遮在袖中,脸上飞来一抹薄霞色。

    齐殊很是自觉,主动凑过去:“说罢,只有我听得见。”

    他的嗓音似寒泉击玉,冷、清、润,此种境地下,又化出千百般的柔。谁能抵挡得住一个俊美无铸的男人,用最温和的嗓音来询问你呢?

    骆青月是抵抗不了的。

    她垂着浓黑睫羽,凑在齐殊耳畔快而轻地说了句话。

    言毕,齐却轻笑:“是吗?那我也该去虔诚烧香拜神,祈求你的伤势早些好转。”

    “改日,”骆青月匆匆捡起齐殊未落的话音,接着说道,“改天,待我痊愈,能下地走路了,我们再一起来。”

    “你还有其他愿望要许?”

    “我贪心一些,多许些愿望。菩萨慈悲,应当不会怪罪我。”

    齐殊对骆青月的天真略为所动,相比贪心者求菩萨宽宥的稚拙,还是小女儿家的情肠更能触动他。

    这个女人全心全意只为他,让他生出一种异样的满足感,就好像骆青月本就该如此待他,哪怕他骗她、冷落她,这块冒着热气的美玉也没有凉下来。

    见夫妻两人不再言语,原本就火急火燎的半夏出声道:“王妃的伤——快再给我看看罢!”

    “你又不是大夫,你怎么会看?”骆青月拍拍半夏的手,温言安慰,“等回府后请郎中便是。”

    “王妃伤得走不动路,我都心疼坏了!如何能不急!”半夏六岁便被卖到越国公府,与骆青月做了十一年主仆——与其说是主仆,不如说近似于姐妹。

    珠桦倒是冷静,揣着手坐在马车角落里,眼神飘忽来去。她不能把齐殊的心思揣摩个十成,但能把握住对方的大致心里走向。

    刚刚骆青月俯在齐殊耳畔说的话,她心知肚明。

    ——“我许愿,希望长生能够长生。”

    这句话就像好感值道具,让男主对女主的好感值飙到质变的临界点,虽谈不上“爱”或“喜欢”,但已能勉强称得上“还不错”了。

    回到王府后,齐殊欲以侍奉不周为由责罚今日跟着王妃出门的两个丫头,当然也是在骆青月的化骨绵掌下不了了之。郎中看过骆青月的脚伤后,娴熟地为其正骨,又开了一副医治跌打损伤的药膏,嘱咐三日后才可正常活动。

    入夜,齐殊歇在琼兰院。

    夫妻俩同室而居时,只是并排躺着,同床异梦,心不往一处想。骆青月纤柔的手指徐徐扣住齐殊的手掌,她摩挲着那截小指,惴惴不安地问阖上双眸,察觉到小指的主人没有将其收回的意思,她的心随之安宁。

    齐殊轻轻笑了声,不为别的,只为察觉到了骆青月对他的依赖倾慕。他一直以来的冷漠是发自内心,温柔体贴则是伪装,他清楚地记得自己的目的——要让骆青月爱他,离不开他,心甘情愿地做个替身。

    始料未及的是骆青月竟上钩得如此快,齐殊在夜色里闭眼,笑意里的嘲讽愈发浓烈。

    主人们的房间熄了灯,仆人们还在忙活。雍王府的主人齐殊有自己独立的院落房间,琼兰院则是王妃专属的院落。

    琼兰院共有大小仆役三十人,分三个屋子居住,屋里有两排大通铺,舒适程度平平无奇,但胜在宽敞。

    越国公府来几位陪嫁侍女关系自然亲厚,珠桦卸了为数不多的钗环就要上床歇着,半夏却一把拽住她:“楚瑰意许诺赠给王妃的乐谱何时才能好?你可有耳闻?”

    珠桦摇头:“我哪里晓得?王妃有与楚瑰意研习琴艺的念头,应当会亲自去听风轩罢。”

    半夏清秀的面容忽然狰狞,使足了劲儿拽珠桦出屋:“凭什么让咱们王妃亲自去!姓楚的跋扈倨傲,三两句话便气得王妃崴脚受伤,岂有此理!”

    她家王妃是多么端庄娴雅的一个人,一举一动都比旁人慢三分,若无楚瑰意口出恶言,王妃哪能疏忽至此!

    珠桦的脑子里挤满问号,今日寒云寺与楚瑰意作别后,她便不知对方的去处,难道是去后山寻骆青月了吗?

    “你们在后山偶遇了楚瑰意?王妃因她才受伤?她说了什么?”

    经这么一问,半夏反倒拿不准真假,整个人扭捏起来,她愈说愈激动,结结巴巴道:“我、我也吃不准,我见她把王妃拉至一旁说悄悄话,说完她便离开。可是我们二小姐……那张脸白的,令人心惊心疼。如果不是她们说的话里有猫腻,二小姐怎么会失魂落魄,还跌了一跤呢!我、我,呜呜……”

    珠桦生平最烦躁的事之一便是哄人,她见半夏怎么也哄不好,一时头疼脑涨,低低吼了句:“别哭了,有什么好哭的!”

    半夏深陷伤心之中,猛然被骂上一句,吓得浑身打了个激灵,她揉揉眼泪,继续说道:“不哭就不哭,你不是自幼跟着二小姐的,当然不知道心疼她!枉她对你那么好!”

    珠桦气不打一出来,生怕半夏大喊大闹惹来众人围观,连忙将人捂了嘴往院角拉:“待会儿把王妃王爷吵醒,看看你如何解释!”

    两人掰扯了好一会儿,终于把事情理清楚。此事起源于折柳,转折于不速之客楚瑰意和骆青月短暂的密谈,结束于骆青月失魂落魄地摔倒,不久之后便遇见了前去寻人的齐殊。

    看来,楚瑰意有备而来,早就打定了要和骆青月说小话的注意。可惜她不够狠辣聪颖,若能叫骆青月亲眼瞧见她与齐殊同游,岂非效果更佳?

    珠桦神色鄙夷地摇头,很快便将这件事轻轻放下,她之所以写寒云寺的剧情,是为了加快男女主的感情升温速度,上演一通英雄救美。纵然风波横生,也没有破坏她的目的。

    原著里剧情再次发生偏移,楚瑰意本不该出现在寒云寺,另外,她亲自挑衅的行为存在冒险之处,她必须保证赶在齐殊之前就寻到茫茫人海中的骆青月,并全身而退,运气、胆量、速度缺一不可。

    珠桦有理由认为,小风波小曲折是人物主观意志强烈的后果,主线重要剧情节点稳步推进是系统干预的结果。

    系统的性能或许应当辩证看待,它无法事事俱细地矫正每个角色的行为思想,却能保证大事件不出岔子,该拉的仇恨拉,该加的好感加。

    对世界规则有进一步认识后,珠桦骤然陷入空虚。她从前的人生可以说是茫茫无际,看不见岸,十八线扑街小写手每天十点起三点睡,日子在卧室、厨房、卫生间里三点一线。穿书之后,她似乎有了那么点儿目的——当下的目的,是学写字和赚钱——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至于学骑马的事,要等骆青月脚踝的伤痊愈再做打算。

    在一个有系统的世界里,这么无趣的生活显然是不合理的。应该有个系统跳出来颁布任务,比如让珠桦帮助女主干掉恶毒女配,或者推翻皇帝自己上位,再或者宣传宣传二十一世纪人类思想的结晶……

    那么现在问题来了。

    那个自珠桦穿书后就只吱过一声的系统,是半死不活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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