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大爷
所有人都被纪非言华丽的技巧折服住了。
他们感叹，原来真的有人可以做到背过身子打球，甚至还能够完美地打到对方的底线去，让对方措手不及。
他平静地转身。
这一招他练习过千万遍了，从小学就开始练，当时他也能呼朋引伴，每次都能找到几个人陪自己练上很久。
关于这招的来历，背后藏着一段不为人知的故事。
望着嘴里能够塞下鸡蛋的几人，他忽地抬眸，远处的书上栖息着几只鸟，叽叽喳喳的，聒噪个不停，不知是惊动了谁的耳朵，又让谁的眼神为之停靠。
七年前。
“言哥，打乒乒球去呗。”韩空手里拿着拍子，坐到纪非言前面那个位置。那个位置不是他的，真正的主人去了厕所，他也就顺便在那里坐一下。
他的坐姿极其不端正，要不是空间限制，他早就翘上二郎腿了。
纪非言抬了一下眸子。他的面前，是一堆作业，都快堆积成一座小山了，这还只是这几天的量。这里的老师管教得很严，以为只要学生在学校里上课，到了家还在不停地写作业就能够让学生的成绩有所提高。
他脑壳有些疼。
这些作业虽然简单，但是工作量太大，要是不解决掉还是个大麻烦。
“言哥言哥。”韩空见他出神，怕是魂魄都跑到天上去了，就伸手在他眼前挥动几下，试图让他飘散不见的魂非回来。
纪非言眸光闪动。
“好啊。”
作业什么的，还是先往一边放一下吧，还早着呢，推几天没什么大事。
他把作业推开，拿好韩空的拍子，走出教室。
这个月份还是凉飕飕的，风一来，就可以叫人冻得往火坑里钻。
室外与室内更是冰火两重天，一出来，两人的脸都被冻红了，打了个哆嗦。
放眼望去，万物失声。
行走的人是来去匆匆，甚至不敢抬起头走路，只是快步走着，为自己寻找一片温热之地。
两人往乒乒球桌子那里走去。
这里很冷清，平时都是很多人聚集，就算是自己不打，那也是会来观战的。
纪非言：“来得正是时候。”
韩空：“是啊。以往都需要在下课之前就系鞋带，活动筋骨，等到铃声一响就直接冲出来抢占位置的，没想到今天是来晚了也有空位。”
纪非言的情绪不浓不淡，脖子上的围巾随风飘动，别有一番神韵。
韩空说得不假，他每次都是要很早就来这里，不然位子会被别人抢去了。这里只有一张球桌，要是想打，那就必须得在六年级的学生来之前来到这里，不然六年级的人一来，那说什么都没用了。
学校的秩序不好，也有不少混混，打架斗殴，染发割手等事件也是发生过。
他们打了一会儿，身边就来人了。
叶横：“你们两个，给本大爷让开。”
他鼻孔上天，横眉冷对，说的每一个字都带着张扬，和他名字里的“横”一样，他从小就蛮横。
说话见间，他人已经来到两人面前。
两人打得正起劲，实在不想扫了兴致。
吴可的声音更加尖锐，头上的头发是蓝色的，手上还戴着一块表，看那表的样式多半是个赝品。他的脸上还有一道不深不浅的疤痕，正好落在眉毛那里。脚下的豆豆鞋与穿着的喇叭裤，以及他浑身散发出来的戾气，每一处都在显示着他的与众不同。
“就是，识相的就给我们让开，要不然就别快我们不客气了。”
说话间，他还撸起袖子，露出手臂上的蜘蛛纹身，那蜘蛛一看就是只毒蜘蛛。
这尖酸刻薄的语调，加上故意拖长的尾音，彰显着他的惺惺作态。
叶横也撩开袖子。
两人面色不善，语气薄凉，透露着一种高高在上的姿态。
韩空双腿发抖，走到一边，拉住纪非言的手臂。
“言哥，我们走吧？”
他在纪非言的衣袖上扯动几下，说话的语调都在发颤，明显是被两人的气势恐吓住了。
在这个年纪，他们没有见过太多世面，很容易就会被别人吓住。
纪非言却是不动声色地摸住他的手。这双手手背是冰凉的，手心又被汗渗透，带上热气。
叶横见他没有退让的意思，走过来擒拿住他的围巾。
他的脖子被卡住，内心发怵，面上却没有多少波澜。
叶横一手指着他的眼睛，一边一字一句地威胁：“我再说一遍，给老子让开。”
纪非言：“如果你能够打赢我，我们就把球场让给你。”
叶横的手松了松，话语里的坚硬却不容商量：“你觉得你自己有资格和我谈条件？”
纪非言的眼睛中氤氲着怒火和挑衅：“怎么？是不敢比吗？”
“哈哈哈……，比就比，以为老子会怕。”他放开纪非言。
来往的人三三两两，还有人已经围观了过来，要是没有这些碍眼的人在，他的解决方式就是将纪非言和韩空揍两顿，好叫这两人长记性，顺便他也能够拿回球场，在这里肆意挥洒。
他极度要面子，在众人的眼光下，他选择咽下这口恶气。
韩空走过来，检查着纪非言的脖子。幸好纪非言戴了围巾，不然是真的要好好尝尝窒息的味道了。
见他安然无恙，韩空提到嗓子眼的心也放下来。
同时，他想到了什么，顿时内心又不平稳了。
叶横将球丢给纪非言。
“别浪费本大爷时间了，就我们两个比吧，谁赢了谁就得这个球桌，要是输了”
他狡诈地笑着。
“滚。”
语气没有一点人情味，就像是没有情绪的机器所发出来的。
韩空走到纪非言身旁，小心翼翼的。
“言哥，我们还是走吧。就算你赢了也讨不到什么好的。”
是啊。
纪非言赢了又会得到什么呢。
不过是一时的风光，还有不断地挨打。
这次若是获胜，纪非言势必会引起叶横的报复心，以后回家的路上，不知道他会在那个巷子堵着，对他施加以怎样的暴力行径呢。
只是纪非言不甘心，他不想在风雨没来前就先怂。
要是山洪的到来是板上钉钉的，那就先疯狂一把。
纪非言的目光凌厉了许多，虎视眈眈地盯着猎物。
“不用。你就在旁边先看着。”
见他心意已决，韩空就乖乖站在一边，不插手这里的事情。
毕竟，他手里的王牌现在还没亮出来。
纪非言：“三球决胜负？”
所谓三球觉胜负，就是只打三个球，输得最少的一方就是赢家。
这是他们这个地方经常用来比赛的一种规则。
不仅是因为这样来得快，更是由于这样的方式很容易提高大家的警惕，让人安心作战，而不是去防水，或者去想什么有的没的。
叶横将球一抛，那球在桌子上出现一个靓丽的弧线。
“行。”
纪非言抓住球路，瞄准那颗小球，咫尺间就将球抽了回去。
叶横眉梢一挑。
“有两把刷子，不过也只是个半吊子水准。”
纪非言无视掉他的嘲讽，全神贯注地投入到这场试炼中来。
周围的人被两人之间争锋对决的气势煽动，各自揪着心，盯着这颗小球，还有人群中的他们。
纪非言张开全身的毛孔，就练眼睛也一眨不眨。
他好久没有这么认真了。
没有想到，让他严肃的缘由，却是一场比赛。
观众不多，但也不少。
他发挥还算是稳定，现在还没有掉球。
反观叶横，他吊儿郎当的，眼眸到处瞟着，像是在寻找什么宝物一样。
纪非言的眉头有些皱。
真叫人火大，一点也不尊重我。
不久，他调正气息，呼吸也顺畅了。
没有关系，那我就靠实力来取得你的尊重吧。
他一个旋转球过去，加之球速快。
等到叶横想去接的时候，那个球已经擦着他的耳边呼啸而过了。
叶横抓住这个飞出去的球。
“看来不能小看你啊。算了，这个球就当是我在让你。”
纪非言沉默不语。
叶横收敛了自己的轻佻，换上一副严正以待的样貌。
“我要发球了，你可别被吓破胆子。”
纪非言理都没理会他，目光一直在球上。
他有些愠怒。
想打这里还有人在看自己，他伸出右手，撩拨自己的头发。
他这一撩，并没有什么人为他心动，只觉得他油腻老套。
纪非言被他这多余的动作弄到无奈。
“你到底还要不”
话还没说完，他背后就落下一颗球，弹在地上，震荡住清脆无比的响声。
“哇……。”人群爆发出一阵惊叹之声，在某个刹那，有人甚至忘记了呼吸。
纪非言压制住内心的震惊，踱步到后面，将那颗球拿在手里。
太快了。
刚才那个球他没有看到对方出手。
这样的球速以他目前的实力难以企及。
叶横：“蠢货，都跟你说了不要大意。”
注意到周围有更多的人用顶礼膜拜的目光注视自己，他越发洋洋得意，头都快抬到天上去了。
纪非言将球抛起来，一吸溜就往对面打去。
这是他的发球局，也是决定去留的一个球，他必须全力以赴。
不想落马，这就是他内心的实际写照。
叶横不断变换着各种花样，那些落在他场地上的球被他一一打回去。
纪非言的手心在发汗。
大冬天里，四处躲不过刺骨的寒风，他的额头在烧。
叶横把控住了局势，他又抢回上风，形势诡谲莫测。
在这样的事态下，唯有不失误者能够掌控主导权。
显然，叶横就是那个主导者。
当然不是他有多强，论实力，两人也不过是伯仲之间。他拿得出手的高速旋转发球被封住了，他只能寻觅突破口。
在剑拔弩张的气焰里，纪非言还是出错了。
他一个高吊球打过去，叶横怒目圆视，用尽全身力道，将那个球朝纪非言这边抽来。
“遭了。”纪非言迫于球的破空之力，害怕被伤及，下意识地往边上一闪。
等他回头去看，那颗球已经弹出老远，目测是追不上了。
可他不死心。
他咬紧牙关，往球的方向狂奔而去。
他追上了。
回头往前一抽，却发现哪里有球。
这一个转身，耽误掉他抽球的最佳时机。
输了。
他心服口服。
他一步一步地离开这里。
叶横双手在嘴边打开，做成一个扩音器：“诶。”
这声音响彻球场。
纪非言驻足，他明白，叶横是在叫他。
他没有回头。
叶横朝着他的方向尖着嗓子说道。
“要转过身去才能接到的球，不转过去也是可以接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