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脑子打铁
今天的训练内容依旧是齐步行进与立定。
这个项目也是军训中的重头戏，自然是会得到很多时间来进行练习的，毕竟这个也属于会操中分列式的一个环节。
不顺拐的人有多轻松，顺拐的人就有多么悲惨。
要在众目睽睽之下展示自己不协调的四肢，这还是需要很大的勇气才能做到安然的。
这一次走过去。
纪非言：“报告。”
鞋子又掉了。
大家都已经习惯了。
唐教官：“穿。”
犯了错误的叶之助唯唯诺诺，明明在心里不断劝诫自己不要踩到人，可他那双脚就是一点也不受大脑控制，就好像与自己脱离了一般。
“对不起。”
他冲着前面的人说着。
纪非言偏头笑了一下，这笑容带着些苦涩。
“没事。”
这双鞋子是他重新换上的，他也实在是不想再被踩脏，至少今天先别脏，他另外一双鞋还没干呢。
抱怨归抱怨，他还是没有发脾气。
同边手这种事情，他算是习惯了。
高中军训的时候他站在最后一排，旁边的人就是一个不协调的人，他亲眼看着那个人把前面那人的鞋子踩飞，结果那人被骂得个狗血淋头。
情况一时非常复杂，朝着不可预判的方向发展，不论他身边的人怎么道歉，前面的人的嘴巴就是不停，甚至还揪住那人的衣领，还是教官出面这件事才算是解决。
为什么要说算是解决呢。
因为其实在纪非言的眼里，被踩的那个人仇恨并没有消解，甚至还在以后的路途中不断找茬。
风平浪静只是一时的，唯有恨意永存。
在活动筋骨的时间里。
叶之助举手。
“报告。”
唐教官走了过来。
“什么事？”
“就是我想申请换一个位置。”
唐教官：“你想要到哪里去？”
“报告，我想去第一排。”
“为什么？”
叶之助吹了一口气，他额前的头发已经被汗水打湿了。
“就是我站在这里会踢到前面那个人，所以我就想说干脆把我换到第一排去，这样就不会给别人带来麻烦了。”
唐教官：“你还知道你给人家添了很大的麻烦。”
“是。”他有气无力，抬眸的瞬间，纪非言也在看着他。
两人在同一时间将目光偏移。
唐教官：“这样吧，你和张扬换一个位置。张扬，你觉得呢？”
“嘿嘿。”张扬笑逐颜开：“我觉得非常好。”
简直是太妙了，到了后面就不用一直被盯上了，还能够适当地划水，妙啊。
他的内心活动极为丰富，表面轻描淡写，实则小人得志，乐开了花。
两人就此调转了位子。
再次坐到纪非言的旁边，叶之助却是感到面上窘迫。
如果可以，他是想回避的。
纪非言却是对他笑了一下。
他痴呆了一瞬，大脑一片空白，随即，想要回礼的时候，对方已经撑着下巴看向主席台了。
休息时间结束。
紧张的训练就又开始了。
唐教官：“我们把前面的动作复习一下吧。立正，稍息，向右转。”
叶之助的脑袋是懵的，在向右转的时候却是敬了个礼。
唐教官就虎视眈眈地盯着他。
叶之助：“对不起。”
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手放下，在此期间，他亲耳听到旁边的纪非言轻笑了几声。
唐教官：“少爷，你晒傻了不是？”
叶之助：“对，不，不是，我脑子打铁了。”
“哈哈哈……。”
周围的人克制地笑着。
唐教官：“注意一点。”
“是。”
自此，他是更加认真了，不敢有半点马虎。
终于，还是打了他被公开处刑的时候。
还是他们那些顺拐的人在那边练习，他清晰地听到一群人的笑声。
也许是想要给他留一点面子，那些人的笑意都是收敛的，甚至眼神都是加以掩饰的往一边瞟。
他算是接受了这种探寻的目光，耳廓只是发红，但还是硬着脸皮跟上方队长的动作。
“牛教三遍都会自己转了，叶少，你怎么回事，怎么教了那么多遍还是不会？”
叶之助很困窘。
他要是知道也不至于现在还站在这里了。
下去的时候他也是有在偷偷练习的，奈何脑子就是转不过弯，就是学不好。
“报告，我快会了。”
“行吧，你要加油啊，看着那么帅气的一个小伙，要是走路顺拐，怕是以后找不到女朋友。”
他想要回复一句我已经有女朋友了，回忆中是周至善那张清澈的面孔，瞬间如哽在喉，就是说不出那句话。
对于周至善，他不断反问自己，真的喜欢她吗？
是情非得已，还是心软，他心中隐约有了答案。
好像对于那个人，一直他都是处于被动的局面，僵硬地接受着她给的一切，从来不想给出回应，就算是给了，那也是不情愿的。
他试问自己，真的想要和她走下去吗？
这份飘渺的爱意，还能够撑多久呢？
回忆在他脑海中萦绕交织，只是他不想再去想，考虑了那么久的事情，他还是没有勇气说出口。
毕竟是他有错在先，他是不愿做一个恶人的。
那就先这样吧。
走一步是一步。
能躲就躲。
纪非言坐在那里，被这群顺拐的人逗笑。
其中有几个人的动作实在僵硬，惨到不忍直视。
唐教官走了过来。
“主角儿，很好笑吗？”
纪非言的笑容僵在嘴角，心里升腾起一股不详的预感。
“不，不好笑。”
这无疑是一句彻头彻尾的假话，他只是不想被别人听了去。
唐教官朝他勾了一下手指。
“你站起来。”
“是。”他放下自己蜷曲的腿，拍了一下手上的脏东西，站起身。
“你去帮他们。他们要是改不了毛病，你就一直陪他们练习。笑，我让你笑。”
纪非言：“是。”
木已成舟，他还是选择服从。
其实他也能理解唐教官话里的意思，若非不是肯定他的实力，那又怎么会给他去指导的资格呢。
想到这里，他还是挺欣慰的。
至少不是没有作用。
他将自己指教的对象定格在男生身上。
这里的男生有七个，女生有两个。
他不是说看不起女生，而是想要避嫌，不想说自己的这种接近给别人带来不必要的困扰。
舆论这种东西，最是经不起考验与推敲，发酵起来是快，但是给人带来的影响也是持久的。
他用自己的方式教着那些人，一遍又一遍。
他不是一个很有耐心的人，但是都答应要做好，他就没有要推辞的意思。
全体人员都在休息，只有他们几个还在那里走着齐步。
他不断地给那些人指出身上存在的缺点，又提出了改进方法。
他的语气一直都是很温和的。
所做的一切，大概也是想保持着自己的风度。
这下子，指导的对象变成叶之助。
视线交接的那一瞬，两个人都沉默无言。
对方的黑色墨镜挡住所有神色，让他不知悲喜。
纪非言将手里的两根木棍递给叶之助。
“这个你拿好，我在前面走，你就要跟着，动作和步调尽量就和我保持一致。”
叶之助：“好。”
他还是不敢造次。
这木棍并不算长，所以两个人之间的距离离得无限近。
这样其实也在无形间增加了叶之助踩到纪非言的机会。
他有些犯愁，眼神一直跟随纪非言的脚后跟，生怕自己踩到对方了。
恍惚间，他的鼻尖嗅到香气。
这种香气不是洗发水的味道，也不是沐浴露的味道，一般都是别人自带的体香。
这香气清雅幽邃，沁人心脾。
他抬起头，望向纪非言的后脑勺。
猝然，他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随后，他又将自己的眼神下移。
真是的。
你在想什么呢。
一天到晚想的都是些有的没的，我看你什么时候才能学好。
还有啊，人家身上有点香味怎么了，又没有碍到你，你在这里还思考那么半天。
真是恶臭。
“你怎么了？”
纪非言转头凝视着他。
叶之助这才惊觉自己停驻了下来。
“没，没有。对不起。”
纪非言：“没事。我看你脸有些红，是不是不舒服啊？要不你先去休息一下，我去教别人。”
“不用，我这是晒红的，你继续教我就好，我差不多也快会了。”
“行。这样也好。”
他也想赶紧把叶之助教会，这样属于他的休息时间就能够回归了。
他这不是贪玩，真的只是疲倦了。
那么多天了，就是一点雨都没下，在烈日的曝晒下，经受着日复一日的锻炼。
这太考验人的决心了。
他是快要撑不住了。
每天去伤兵连的人都在增加，队伍也随之变化，那个站位发生了无数次变动。
他的集体意识感虽说是不太好，然而在这场军训中，他的思想有了变动。
他想要整个连队一起度过军训，而不是看到有人临阵脱逃。
尽管他也明白，很多人是实在忍不了炙热才选择离开的，但有些人明显就是在为自己找借口。那些个蹩脚的理由，他是能够看出些眉目的。
“啊。”他惊呼一声。
叶之助：“对不起。”
他这声音透露着无限的悲怆。
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是为什么，最近的理智就一直不在线，总是走神，好不容易安静了一会儿，那脑子也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
这次撞到纪非言，更是让他愧疚难当。
他巴不得赶快找个地洞，然后就钻进去，也省得他自己看了心烦。
纪非言：“没事。”
他神色如常。
老实说，在叶之助撞上来的那一时刻，他的脑子震荡了一下。
他是无论如何也没有料到，对方是迷糊到了这种程度。
气氛泛着尴尬。
纪非言放手。
“就先这样吧。我看你学得也差不多了，应该是会了的。你把棍子扔掉，走一遍我看看。”
叶之助将手上的木棍放在一边。
“好。”
纪非言就盯着他的动作，他就装作不在意地在那里走着。
一遍走完，他是没有顺拐的。
纪非言的脸上浮现出笑意，朝他竖起两个大拇指。
“非常好，可以了。”
叶之助朝他鞠了一躬。
“谢谢。”
纪非言笑意更甚。
“没事，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
然后，他转身，继续去指导别人了。
叶之助回到队伍。
对于今天的事情，过后他都记不大清楚了，只是他还知道，自打叶之助归队后，就有一双目光盯着他了。
似有若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