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番外三】岚风：习惯（四）
11
那天他前脚刚和她的保镖“交过手”，感觉对方没什么太大的敌意后，把他放进夏的厨房，后脚刚要和夏多说几句，一位不速之客就到访了。
莫岚风看着前不久自己还在冷嘲热讽的狼，登时就想关门赶人。哪知道这小子眼尖，动作迅疾地一把撞开他，冲进了房间。
冷不丁被撞开的莫岚风背后吃痛：？？？
这还不算什么，当看见这小子居然直接上手抱住夏，还亲昵地将头靠在她肩上，一脸温柔又委屈地喊她的名字时，莫岚风气得嘴都快歪了。
这什么情况？这哪来的黏人狗皮膏药？？
等等……她怎么都不抵抗的？
莫岚风定定地看着沙发上拥抱在一起的男女，只觉得眼眶泛酸。他想起之前组织里漫天飞却被他刻意忽视的传言，强压下胸腔内翻腾的酸涩，咬牙从喉咙里硬邦邦地挤出一句话：“夏点默，你真跟这家伙在一起了？”
夏坦诚地点头。而狼则是收紧放在她腰间的手，微微抬起下巴看着他，像是宣告主权的胜利者。
莫岚风一时间觉得天大的讽刺。明明把她从事故现场带回来的人是他，明明和她这么多年的人也是他，明明自己才是那个最经常和她斗嘴打闹的人，凭什么……
凭什么要被这个小子抢走？
他和夏认识那会儿，这小子指不定还在哪呢！
不甘，委屈，嫉妒……这些怪异的情愫再度爬上他的心头，如同深穴里的毒蛇紧紧缠绕着他的心脏，令他酸痛难忍。
可是，她说那是她的男朋友。她亲口承认了的。
莫岚风一瞬间像是被一盆冷水浇醒。
是了，这几年，她身边出现的一个又一个男人，他认识的、他不认识的、他打听到的、他曾不甚在意的……
自己不在身边的这段时间，她的世界里又陆陆续续走进了好多人。
看着他们对她的关怀，莫岚风忽然觉得自己很多余。这份内心的酸楚和郁结堪比刑罚，活生生地揪痛他的心、撕扯他的肺腑。
他感觉自己的眼角泛酸。
强烈的自尊心让他快点离开。
夏在身后喊住他，似乎有些不明所以。
而他也多希望她能够说些什么让自己留下来。
那些原本要说的话，却在抬头看见其他两个男人对她展露关怀时，怯懦地迅速淹没在唇边。
这群有心机的狗屁男人！靠，故意的吧！
还有她！渣女！花心大萝卜！
被人打断话的莫岚风像个胆小鬼，尽管怒火汹涌，酸涩难抑，却也只能像个失败者落荒而逃。
反正夏也没有来找他！他再也不要理她了！他决定自己好好工作赚钱以后买好多好多她吃不起的零食，馋死她！！
莫岚风强忍着心中的不悦和冲动，克制地很久没有主动联系夏。工作愈发繁忙，抽不开身的他经常连夏的短信都忘了回。
挺好的，就这样，不要太像个白痴。莫岚风心里变态似的滋生出一种报复的快意。就这么继续保持吧，一直保持下去。
直到他得知夏出了车祸。
同院的同事知道后，第一时间就通知了他。而在收到消息那一刻，莫岚风觉得，自己一定是幻听了。她怎么会在约会时，就这么巧又遇上了车祸呢……
这次，还是她自己？
莫岚风没印象那天自己是怎么赶到医院的，也没印象这期间他见了什么人、说了什么话，只记得她被抢救回来时，自己的心脏重重地落回胸腔里的那股强烈震动。
注视着夏毫无血色的面颊，紧闭着的双眼，还有瘦弱的肩膀和手臂，莫岚风一时间不敢靠近，浑身轻颤，僵硬地站在病床边。
那些他熟悉的鲜活、明媚的样子，差一点，就要在他面前流逝了。
他好不容易平复了自己的情绪，悄声坐在她床边的椅子上。
都说了他不在她身边，少和其他不三不四的人来往。
都说了要好好照顾自己的身体。
都说了……
我们曾经说了那么多的话，立下那么多承诺，他必须要等到她一起去完成。
带她去他的故乡吃特色的美食，带她去他故乡一起戏弄那个自以为是的糟老头子，带她一起去见他的母亲，母亲一起会喜欢她……
那些过往的酸楚、不安和妒忌仿佛一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心脏的钝痛。莫岚风几乎是自虐般地回忆起他们俩相处的点点滴滴，内心的波澜也如随着回忆走马灯似的播放渐渐翻滚成汹涌澎湃的海潮。
“默默……”他用自己丝毫没不觉得的温柔嗓音轻声呼唤，“你真是个……”
“笨蛋……傻瓜……白痴……”
她仍然没有反应，像是童话里的睡美人。
莫岚风趴在她的身侧，注视着她安静的容颜：
“你这个傻瓜……快点醒来，好不好……”
“求你了……”
“默默……”
静谧无人的病房中，莫岚风都没能察觉到，自己已经是泪流满面。但他依然低低地重复着那几句，仿佛笃信这些字眼是有什么魔力似的。
“笨蛋……傻瓜……白痴……”
他人都不知道，这是他俩之间的小秘密。
她说过，自己曾因为将要陷入昏迷时被他这么“骂”醒，服了他这种神奇有效的召唤。
没错。莫岚风挤出一抹酸涩的苦笑。
他不是在骂她，是在呼唤她。
12
夏醒来后，莫岚风联系了好多认识的朋友，买了一摞又一摞的补品，还板着脸一脸严肃地训斥她不能乱吃零食，要清淡饮食，并且雷打不动地定时去看查房。
“唉，莫医生好像格外关注vip病房的那个女孩。”
“你听说了吗！莫医生的女朋友住进了vip病房！”
“哇，你知道吗！莫医生居然谈对象了！”
“我天，莫医生对象来我们医院的产科了！”
“……”
莫岚风站在不远处，拎着手上大包小包的营养品，有一瞬间真觉得自己像个照看老婆的顾家好男人，心底咕嘟咕嘟冒着粉色泡泡。
哼哼，不过他们说的也没错，我本来就是这么贴心又温暖的男人。莫岚风得意得想，并没有任何想解释或澄清的意图，任由这个传言在医院传得越发夸张。
为了防止夏再度出事，莫岚找了个借口，说要统一检查rm组织统一配制的智能手表，私下给夏的手表换了一个属于他的跟踪器。反正她也说了，下个月就离开组织了，那么组织的定位器对她来说就没有太大意义了。
莫岚风虽还是有点不放心，但觉得自己有了她更加及时的定位，下次如果出事，自己应该能够更快去到她身边。
只是，这个不让人省心的家伙，居然还跟他玩冷战？！
他到底做错了什么？！
她的一大堆药和补品都白吃了吗！个没良心的！
整个组织也就只有厚脸皮又心大的achilles敢这会儿去触霉头了，他好心好意关心起莫岚风和夏的状态，得到就一句话：
“她要是不主动来找我，她就完蛋了！”
achilles（习惯脸）：知道了知道了我会转达的……我这高手的身子，同城快递的命。
上次吃饭她还很正常地过问他最近在组织里的情况，这会儿就翻脸不认人了。莫岚风心里有些自己的推测，他猜或许是因为她认为自己和容伯之间还存在着某种牢固的联系……
啧，说到这个他就烦。原本他不想这么早执行自己新的打算的。
莫岚风知道夏对他的芥蒂后，反常地没有再去堵她，只是默默关注她的动态。
achilles那家伙把药膏送到了没有啊！那家伙有没有好好用啊！
那家伙走路还有点一瘸一拐的，真丢人，笑死了。还和小区的大爷大妈大哥大姐那么开心地寒暄，怎么上回对着他就一副冷脸，烦死了！
莫岚风心烦意乱地点起一根烟。他已经很多年没有抽了，这玩意真是呛人，还落烟灰。可是随着眼前云雾腾升，一瞬间的快感又让他暂时压下心头的不爽。
算了，她不喜欢烟味。莫岚风熄灭没抽完的烟，随手包好扔进了垃圾桶。
莫岚风以为这回他俩的冷战还要持续许久，意想不到的转机却发生了。
只不过，如果他可以选择的话，他宁可不要这样的转机。
某个平常的日子，他的定位显示夏的行踪忽然从家里快速向自己的医院移动。
一时间他心里十分紧张：她又受伤了吗？她又发生什么了？她没事吧？
莫岚风刚要抓起手机，隔壁的同事就发了条信息告诉他，上次在医院看见的那个女生，似乎是来医院了。
得知她没事，像是来找人，莫岚风就放心了。
什么嘛，所以她来医院，是会来找自己的吗？
莫岚风心如擂鼓，心底的猜想一个一个压抑不住地往外冒。
她的位置一直卡着不动在医院附近徘徊，肯定是来找自己的！
莫岚风一时间心花怒放，趁着无人时刻在办公室里对镜整理起自己的仪容仪表。一想到好久没见到她，她又亲自找自己，莫岚风跟个纯情少男似的，心情紧张又激动忐忑。
但他等了好久，都没见夏来找自己。
莫岚风再度看向手机中的定位显示，登时感觉有点不对劲。
夏现在所在的那个地方，怎么忽然就移到了医院附近的一个小角落里？那位置偏僻，定位却也一直显示没动静。
莫岚风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担忧，立即起身去找人。
消息没回，电话不接……
可恶，他怎么就大意了！
但他终究迟来一步，当赶到定位所在的巷子里时，入目便是一片猩红血色。
女孩倒在血泊里，一动不动。
血液像是大片的曼陀罗，绽放在她身下。凌乱的黑色半掩着她苍白的面孔，压住了她本就薄弱的呼吸。
仿佛头顶登时砸下一道晴天霹雳。
莫岚风的瞳孔在绝望的恐惧中骤然放大，苍白的面庞泛出青紫，嘴唇也不自觉地颤抖，连喊她名字的力气也没有。
他几近崩溃，跌跌撞撞地冲到她面前，跪着将她扶起。
赶紧止血……
他身上走得急，没带什么工具。
而且血太多了，根本止不住……
莫岚风立刻把重伤昏迷的女孩打横抱起，毫不犹豫地原路返回。
一种说不明白的钝感牢牢扯住他的心脏，让他在浑浑噩噩的意识中踉跄了一下，差点将女孩摔倒在地。
再抬眼时，莫岚风跟前出现了一个熟悉的男子。
13
彻捷瞥了一眼莫岚风怀中的夏，拧起眉头冷声道：“你不该擅自把组织里的定位器拆掉。”
莫岚风抱紧夏，声音颤抖：“对不起，我……”
“上车。”彻捷没等他说完，拉开身旁的车后座门。
车速很快，熟悉的医院大楼就在眼前，可莫岚风却觉得是那么的遥远。
怀里的面庞沾染了泥土和污秽，脏兮兮的像是小脏包。莫岚风用带血的袖口轻轻擦去她脸上的污痕，却不小心在她面颊染上一片猩红。
昏迷中的她神情痛苦，像是陷入了巨大的漩涡，而他明明就近在眼前，却怎么也捞不回来。
伤口……好多血……
这些司空见惯的场景第一次令他如此无所适从，令他恐惧害怕。
他后悔。他真的后悔了。
往日鲜活的面容在他面前逐渐失去血色，脆弱得仿佛一张一捏即碎的薄纸。
他虚握着她无力垂下的手，感受她极其微弱的脉搏。
他想起之前夏中了药，昏迷之际朝他伸手，边虚弱地喊着“好痛”，他便什么也不在乎了。
他只想紧紧握住眼前人的手，再也不要放开。
莫岚风极力克制着自己的力度，害怕一丝一毫的不注意都会让她再疼痛几分。
他真的错了。
如果知道会遇上这样的事，他真的应该早些来，而不是眼巴巴等着她来找自己……
以前，他们冷战，基本上她都会主动来找自己和好，拿好吃的来哄他。虽然他后面也知道了其实基本都是容伯出钱、achilles出力……
在组织里，有人如果看不惯莫岚风私下嘴碎，她听见了都会找机会为自己正名。尽管他并不在意他人的眼光，可是她这么做，自己却由衷高兴……
原来看到她和别的男人在一起，他那种难以言明的感情真的不是出于习惯，而就是吃醋生气了。
原来看到她陷入危险，他那种心痛如刀割的情绪也真的也不是出于习惯，而是……
莫岚风控制不住浑身的颤抖，任凭眼泪一滴一滴打在手上。
不要这样……
夏……默默……夏点默……不要这样好不好……
再来一次，他真的快要受不了了。
不要有事……
等她好了怎么骂他打他都可以，以后他再也不会说难听的话惹她不高兴了……
胡思乱想间，车已行至急救大楼门口。
彻捷拉开车门，说已经安排好了抢救。然而后座上的男人似乎有些慌神，并没认真听，只是抱稳怀中的女孩下车，接着径直冲向熙熙攘攘的楼内。
彻捷扶了扶眼眶，紧跟其后。
和医院的人沟通好情况后，他再度转动蓝牙耳机，声音平静似水一成不变：
“容伯，情况有变。”
（番外三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