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新欢与旧念
夏点默的男友此刻一脸乖相地安然卧在床上，静静地盯着削苹果的我。
我切了一块苹果肉，用牙签戳好送到他嘴边：“嗯？”
狼这才转开视线，仿佛一个做了亏心事的小孩，低头默默地张口吃掉，腮帮子瞬间鼓起来一小块，模样又搞笑又可爱。
见此我不由得一笑。给他喂完苹果后，我又给他烧了壶水喝。
沉默半晌的狼忽然抬眼，将视线落到我脸上，试探地说道：“那……我们以后就是那种关系了？”
我并未回话，而是歪着头作无辜状：“嗯？什么关系？”
狼咬了咬唇：“那种关系……”
我玩心大起，慢慢凑近他，低声问道：“哪种关系？”
对于我的忽然靠近，他似乎毫无防备，瞬时有点措手不及。他嘴角微动，嗫嚅道：“就是……”
“是不是这种关系？”
这一刻，我的唇距离他的嘴角已经很近了。
他的脖子渐渐染上红晕，这撩人的颜色一直蔓延到耳根。我感受到他身体一瞬间的僵硬，还有紧紧咬合的牙关。
唔，是不是闹太过了？他表现出的那种纯情少男的样子，还真的蛮让人想靠近捉弄的嘻嘻。
虽然心里有点小遗憾，但如果这么做真把他吓到就不好了。
可能对于这种亲密的接触，他得花点时间适应？
于是我堪堪停住动作，打算后退。
狼却突然转过头来。
两个人的嘴唇碰在一起。
轻轻的一触，干干涩涩的感觉，并没有多么浪漫旖旎，那一刻却像是被按下了暂停。
他用没有打石膏的那只手抓住我的胳膊，眼神坚定：“就是这种关系。”
当时的我尚未深入地了解他，因此也还不知晓他骨子里深藏的霸道和强烈的占有欲。
那之后，我在医院照料了他半个月。出院时，我也跟他提前说了黄慕生的意图，得其同意后与他一同拜访了黄慕生。一把年纪的黄老师称自己宝刀未老，还有一身本事可以传授我俩。
黄慕生：“嘿嘿嘿等你小子有出息了就可以帮我教训彻捷那家伙了！”
等一下老师你暴露了什么不可告人的心思了吧……
我得空来三道武馆一趟，就见不远处，被馆长经常收拾的阿方朝我笑着招手。
“唉，师妹！你过来一下！有点事儿！”
他虽然看着没正形，但目前好歹也与我师出同门，于是我上前礼貌询问什么事情。
他神秘一笑：“关于狼的事情。”
关于……狼的事情？
阿方还没有问过我是否要听，就自顾自侃侃起来：“这小子啊，仗着自己有点颜值就了不起！当然武力值也不赖，和我有得一拼！”
我：师兄你讲这话不心虚吗……
“全市那么多家武术馆，他偏偏就找上我们三道一家——你知道为什么吗？”
我正色道：“他想领教一下中华武学的魅力。”
阿方：“……”
“关键不是这个，”阿方继续说道，“其实我和他在武术馆之外就认识了！那时候真巧啊，我在街边和朋友闲逛，他突然伸脚绊倒了我。”
“然后我和他干了一架……打、打了个平手……”
我：喂喂这里的停顿真的很可疑啊！
“而后几天他就找上门来找我单挑，一个月内找了还不止一次！”
我花了几秒消化了一下他的陈述：“……所以你是来和我炫耀和他的相识吗？”
“……才不是，”阿方否认，“重点是我后来才明白他为什么会出脚绊我了！”
“为什么？”
“其实是因为我们当时几个朋友在闲聊。”
“讲重点……”
“重点就在于……咦，你知道我们当时说的是什么吗？”
“……”好想打死他哦。为什么每个剧情里的配角都要问主角那种完全不可能猜到答案的问题啊！装什么神秘吊什么胃口啊！你直接说出来会怎样啊！
见我一副完全不想理他并且很想离开的模样，阿方终于道出了真相——
“那时候我有个朋友说，a大的那个夏点什么来着的，就是以前出了名的‘猎艳之花’。”
“我朋友说，她是绝对不可以靠近的那种女的。新鲜感一过，立马就可以将你踹了走人。”
“她啊，绝对的没心没肺第一名，长着那么清纯的一张脸，真看不出来啊……”
阿方这个没眼力见的家伙依然自顾自讲着，根本没注意到我慢慢冷下来的脸色。
我无语地看着眼前这个男的：这要是放在电视剧里，早就被心怀不轨的反派一击毙命了吧……
他滔滔不绝地说完，这才注意到我仍紧紧盯着他。
阿方看着我脸上平静又诡异的笑容，眨了眨眼：“师、师妹……干嘛这样看我？”
我无辜地笑了笑：“师兄你们说的真的是我吗？”
他瞪大双眼，忽然红了脸。而我看着他模样狼狈倒退几步的样子，转身愉快地离开。
“小默，我要走了。你能……送送我吗？”
我贴着冰冷的屏幕，听到手机那头近乎哀求的声音，如同被压在千斤山下的旅人口中的孱弱呼唤。
叶家从前便是a市的名门望族，在商界里更是有难以撼动的地位。作为叶家唯一的继承人，叶予枫未来要撑起的家业，将会悉数压在他一人身上。
他说他要出国了。这消息来得突然，令我措手不及。
我思前想后究竟给他送什么礼物，却终究因为准备时间不充分，而只简单包装了一枚临时买的胸针。
送机当天叶予枫早早来我家接我一同前往机场。
他看见是我，眼里似乎有光华闪耀起来。然而只是一刹那，他的眼眸又暗沉了下来。
小区门口停着的一辆私家车旁，笔挺地立着个身形高大西装革履的墨镜男子。他低声用外语对叶予枫讲了些什么。叶予枫沉了沉眉目，心情似乎并不愉快。随后他的语气中好像多了七分命令三分威严，这是在我印象中所没有的。
不过想来子随父，他身上有这种与生俱来的气质并不奇怪。
在我的注视下，那人恭敬垂首，躬身为我们打开车门。
“小默，”我们坐上车后，叶予枫开口，“谢谢你能答应我这个自私的要求。”
我看见他眼底藏不住的难过和失意，忽然以前所有的事情好像都没有了计较的必要。
况且，该被计较的人，实际上并不是他。
“这么突然？”
叶予枫的淡淡笑容里是罕见的苦涩：“是啊，好多事情，都是我所不能预料，也无法掌控……”
他的眼睛带着血丝，也许是因劳累显得干涩，略微喑哑的声音中满含苦涩与低落，“明明自己什么能力都没有，却还自私地想要见你一面。”
看着他低声呢喃的样子，我的心不知为何莫名揪了起来。
兴许是察觉到我的无措和不自在，他忽然展颜一笑，用手指了指我随身带着的礼品袋：“这是送给我的吗？”
“啊……对，”我把礼物交到他手中，“没来得及准备，小小心意。”
他满足地双手握住：“足够了。谢谢，我很开心。”
叶予枫抬起头，再一次直视我的双眼。
这一次的直视没有之前任何一次来得旖旎浪漫，也没有之前任何一次来得慌乱无措，仿佛只是两个许久未见的老友，互相讲着当年的往事般平静。
“对了，我也有礼物送给你，”他从大衣外套的口袋里掏出一个精致的酒红色丝绒小盒子，“不过我也没来得及准备……”
“谢谢你，予枫。”
好像一切都还是我们交往时候的模样。
但其实，跟当初根本不一样。
叶予枫平静地抛出最后一个问题，“小默，我一直很好奇。”
他说：“或许，我们最初的相遇并不是一场算计，是吧。”
我看着他毫不避讳的双眸，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他应该还是知道了——
我从一开始，接近叶家公子，就抱有不为人知的目的。
而这个目的，跟我要调查的关于自己身世的真相息息相关。
我想，像他这样聪颖绝伦、心思细腻的男生，又是闻风听雨的叶家继承人，知道我这点小心思并不需要太久。
只不过，我没料到他会拐个弯问我这样一个问题。
叶予枫，你既然能问出这个问题，你是否也会问你的父辈家人，他们一生中的辉煌和荣耀、幸福和欢笑，是否也充斥着阴谋与算计。
那天在机场分别的情形很多年后我仍不敢回想，那是我见到他的最后一个美好的场景。
叶予枫仍然是我初见他时的一身素净，就站在离我不远的地方。他的黑眸如潭，平静地望着我，眼睛里的情愫我已读不懂。他嘴边浅浅的笑意好像用尽了毕生力气，苍白无力。
他嗓音温柔，“小默，谢谢你。”
随即举起灰色礼品袋朝我挥了挥手，浅浅一笑。
我想起我高一暑假那年的邻省旅游，在当地有名景点白鹭公园和他初遇的那个夏天。
天明空阔，暖阳无边，绿荫横枝，透漏下的光影斑驳，铺陈出一幅诗人笔下的“只愿天空不生云”的美丽画面。偶有白鹭沿着湖面扑翅飞过，婉转悦耳的声音如同时光书卷的迅疾翻页。
为了帮一位小朋友取回他不小心挂在树上的风筝，我凭借身姿轻盈轻松地攀树摘取，却一时不察脚下一滑——
我手中紧紧攥着风筝，身子在顷刻间向下跌落——
在周遭一片明晃晃的惊呼声中，我眯眼瞥见那个眉目清朗、满脸慌乱的少年，急忙冲上前来，他紧张地大口喘气，却勇敢地向我伸出双臂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