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盏碎
一股沁人心脾的沉香，顺着鼻尖，漫遍全身。
“浅梦，最近又见了不少客人吧。”
浅梦，这个名字和她发髻上的步摇一样美。
“是啊，你也知道，清明前后总是最忙的。”女子从里屋拿着一饼茶出来，坐在一棵古树做成的茶桌前，一边说话，一边从一旁的缸里，舀了水倒进茶壶。
顺势在桌上摆上三个小巧的茶盏，示意他们过去坐。
方回轻轻看了一眼李北木，见她微微向自己点了下头，于是就坐了过去。
茶壶里白气咕噜噜冒个不停，热腾腾的，方回这才感觉自己缓过了些神。眼前的浅梦和自己之前因李北木所见的那些女子都不一样，对自己，她的眼里没有嫉意，更没有敌意。落落大方的通透之气，方回在任何女子身上都不曾见过。
她举了茶壶，欲落入方回的茶盏里，却把李北木打住，“她晚上喝茶睡不着，咱俩喝。”
浅梦绕有深意地看了一眼李北木，又看了一眼方回，随即说道，“行啊，可惜了这么好的茶。”
原先为了赶稿，大晚上灌自己一杯咖啡，完了倒头就睡也是常有的事，何况是茶。
方回转头瞥了一眼李北木，见他神色如常，并未看向自己，于是也懒得理会，心想他定有他的道理，便也不再纠结。
“方姑娘，见过我这黑猫？”
“是觉得有些眼熟，但也想不起是在哪见过。”方回故作轻松，在没有探清对方来路前，断不敢将实情和盘托出，何况，连自己也还没摸清。
“哦，难怪，我这黑猫却认人得很。”
一个“哦”字意味深长，重重压在方回心里。她强稳住神情，假装不曾留意，淡然地看着浅梦，她淡黄色的眼眸深不见底，有种要把人吸进去的力量，方回忽而被这股力量震住，转瞬忽然在她的眸子里，看见一个女子正倚在木槿树下，等她回头时，方回看见了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
方回猛地收回手，杯子从桌上跌落，“啪”摔得清脆。
李北木赶忙起身扶住她，“我这的杯子，老喜欢打滑，再多碎一盏也无妨，方姑娘，你没事吧~”
说这话的时候，浅梦的眼睛却是直愣愣地看着李北木，两人对视了几秒，李北木跌坐在椅子上。
方回嘴唇发白，感觉自己浑身的力气都被她的眼睛吸干了，她推开李北木的手，“为什么要带我来这里？你们你们究竟是谁？”
浅梦莞尔一笑，抱起黑猫，起身微微欠了欠腰，随即进了里屋。
方回看着呆呆坐在原处的李北木，怒气一下子上来，起身离开。
还是那条路，只是路两旁的灯笼全都灭了，夜色渐起，竹林瑟瑟。
不知是气，还是恼，方回竟一点也不觉害怕，只感觉自己被当成了傻子，蒙着一块布，被这么反复逗着玩。
周遭一点亮光都没有，全凭感觉，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
李北木全然知道她的脾气，只是这会儿追上去，他还没有做好十足的准备开口说出心里的秘密。
心又疼，又痛，只好一步一步地跟在方回的背后，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任由她发脾气。
两个人这样走了好一会儿，原本几分钟的路，却好像怎么走都找不到出口。
“我很好笑是不是？”方回骤然停下来，转身大声吼道。
他不出声。
“你说的，我们两个只是恰好和他们长了一样的皮囊，也是假的，对不对？”
他不出声。
“你是有意带我来这里的，对不对？”
他不出声。
方回的眼泪鼓在眼眶里，又胀又疼。
黑暗里，隔着2米多的距离，方回看不清李北木的脸，她忽然也不想说话了，两个人就这么静静地对立站着，谁也没再靠近彼此半步。
“方回，我爱你。”
不知道为什么，在李北木讲出这句话时，方回的眼泪开始噼里啪啦掉下来，他能感受到李北木的哽咽，但她无法说服自己。
“爱我？凭我们相见不过几面，还是凭我好哄也好骗！”
“我爱你。”李北木又重重地说了一遍。
“回答我！”方回无法收起自己的理智，固执着想要一个答案，又或者只是纯粹在发泄一种情绪。
“我爱你。”李北木重复着，固执地。
“回答我。”方回的语气弱了下来，但心里好像还是有什么牵扯着她，不肯原谅。
“我爱你。”李北木没有退让，语气却一层比一层悲戚，最终变成了喃喃的自语。
方回的心被重重地撕扯着，在这个没有一丝光亮的树林里。她想要跑出去，跑出去，跑出去！
“骗子，骗子！”
没有再看李北木一眼，她一转身，用尽身上所有力气，就这么走了，脚步越走越快，越走越快，最后跑了起来，竹林的风从山心深处穿发而过，沙沙的声音空灵而悠远，
浅梦的出现，像一把扯开了她和李北木之间，那块刻意掩埋真相的布条，两个人明明都知道，掩埋并非长久之计，但总能隐约感觉到，真相并非是两人所能承受之重。
尤其是，在一步步彼此靠近过后。
所以，这更像是借着李北木，对自己的恼羞成怒吧。
方回没有再回李北木的别墅，而是回了自己的城市，一切似乎戛然而止。
只是，她或许永远都不会知道，那一晚，李北木在林子里站了多久，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