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雨阵
5点半,天已黑去大半。
惊魂虽定,但身上一定力气也没有。刚坐定,一个小姑娘端着一碗面上来,明明自己点的是粥,怕是端错了,“小姑娘,上错了,我点的是粥。”
姑娘狐疑“没错啊,这是12号桌啊,你点的不就是面!”
“不是啊!”
“就是面!我按单子上来的。”
姑娘气恼恼的脸红了起来,方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索性懒得争辩,“面就面吧~”可还没动筷子,热气似有似无间,方回竟在碗里看见了黑猫那张似人含笑的脸。
她猛地往后一退,再定睛一看,清清白白的汤面,哪有什么猫影。她疑心是自己看花了眼。于是拉了拉凳子,拿起筷子就着热乎乎的汤拌面。
这个时候,一位老伯挽着白净的袖子半掀开粗布帘子从后厨里间弓腰走了出来,右脚虽略微有些簸,但稳健有力,纵深的皱纹和道道凸出的指节醒目得有些张扬。
他顺手点了根烟,搬了把椅子倚在墙沿下看瓦楞里流下来的雨。枯木一样的神态倒是和门口接住雨水的木槽神似一个整体。烟头一闪一灭,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情。
“老伯,也喜欢看雨吗?”方回忍不住想和他搭话。
“是啊,清明将至,这雨越发有意思。”老伯伸手捧了几滴雨,转头望了眼方回。一缕烟腾起,方回还是没看清他的脸。
“老伯可知道这山上有间书吧?”方回握紧手里的筷子。
雨一下子突然大了起来,噼里啪啦的雨点砸在屋外的雨棚上。惊得店里的人都不约而同地望向窗外。老伯卷起裤脚,跨出去,一盆一盆地把花盆从院子攒到屋檐下。
看上去普普通通的一碗面,出奇合口味。30岁生日,怎么也想到会以这样潦草的方式度过,误打误撞,就当长寿面吧。
再抬头看时,20余盆花已经整整齐齐地摆在了屋檐一侧,环顾四周,老伯已不见了身影。
想起离酒店还有好一段路,方回起身准备离开。
“又逢生辰,顺颂时宜。”踏出门槛的一瞬,身侧忽有人吟道。方回愣了一下,确定没有听错,猛地转头望向声音的方向。老伯抽巴着烟,佝着背把玩手里的花枝。
似是没有留意方回,又似是斜睨着眼睛正打量着她。
“老伯,是在跟我说话吗?”
老伯收起烟,咯咯咯地干笑。那笑声似乎从很远的地方穿行而来,在落入脚下这道门槛时又戛然止住。
“你还是来了,别来无恙。”老伯抬眼迎上方回的目光,准确说,在对视的刹那,方回才看清他一双毫无焦距的眼。眼珠倾向眼角一侧,大片眼白让人望而生畏。
原来,他眼是瞎的。
方回的心跳重重漏了一拍,屏着一口气:“你认得我?”
“该回去了该回去了。”老伯自顾自念道。说完他从兜里掏出了一个皱巴巴的信封,顿了顿,递给方回。
看得出,他很迟疑。
方回的心像跳到了嗓子眼,但内心的好奇迫使她稳稳地接住了信封。一个闷雷滚过,雨越发大。
老伯绕过她,径直走进了雨里,方回追了上去,却在四下暗黑的路上,再也没找到踪迹。
一位伙计从面馆里走出来,拉着桌椅,轻掩上了门。过了好一会儿,屋里的灯就彻底暗了下来。
方回转头往外开始跑,一直跑,一直跑。这一天接二连三遇上的事,实在太诡异了。得想办法离开这。
无边的雨,无边的路,她忽然想起自己上次来a市时,做过的梦魇,而此刻,她再也分辨不清,自己究竟真是在雨里,还是在梦里。
而那个信封里,装的又会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