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凯旋
身上的衣袖已着了火,她急了,一下又一下的刺入、拔出,如此重复了好几次,那死透了的陵怀王才没了力气。
杀了陵怀王后,林晏清已筋疲力尽,倒地不起。
此刻的她只听得见自己沉重的呼吸声,看着已经烧起来的衣袖,林晏清缓慢的眨着眼,只觉眼皮沉沉。
身上的伤口汩汩流血,可林晏清觉得一点一滴在流逝的不止她的血液,还有生命。这是林晏清第一次离死亡这么近。
她得死在这儿了。
可若是再给她一次机会,她还是会义无反顾的选择这样做。
意识模糊之间,林晏清隐约感觉到有人撕下了她已经着火的半边衣裳,将她扛起来,奔出了火海,鼻尖挥之不去的烧焦尸体的味道淡了许多许多。
“放心吧,她死不了。”
将林晏清的小腿止血包扎好后,身着粗布衫的姑娘轻拍了拍担架上林晏清的脸,看着岳无疴打趣道,“这么紧张啊,怎么,她是你娘子?”
军中其他的伤兵听不下去了,破天荒的为林晏清辩解:“这位姑娘可别乱说,这是咱们岳家军的主将,天启的昭华公主!”
方才敌军压境,兵临城下,便是他们都心生退却之意,林晏清却一骑绝尘深入敌军,取陵怀王首级,引燃早就埋伏好的炸药与油箭,此等胆魄与计谋比任何东西都要震撼人心。
“这么说,你没成婚咯?”她看着岳无疴,湛蓝的眼睛里满是笑意。
岳无疴别扭的撇开视线:“谢谢你救了殿下。”
“不客气,我叫耶律烟,楼兰人,客旅至此。”耶律烟挑明了自己的身份,“我会点儿医术,可以照顾你们一段时间。”
陵怀王已死,其世子年幼,群龙无首,此时的陵州已是一盘散沙。
叛军此次兵败,死伤数万,军中剩下尽是残兵,不敢再来犯。
没受多少伤的岳无疴休养一日,当即便乘胜追击,轻而易举地拿下了陵州。
十日后,青州众人举行庆功宴。
身上被刺了数刀,小腿还插了把剑的林晏清,只能坐着轮椅参加,可她一向不喜热闹,觉得透不过气便让人推着自己上了城墙。
三日前的暴雨洗刷了战尘,抹去了罪恶。看着城门之下百姓进进出出,这青州似又有了生气,仿若数日前的血战不曾发生一样,她兀自失神。
何人为写悲壮,吹角古城楼。
“原来殿下在这。”岳无疴没有去跟他们一同畅饮欢谈,而是坐在林晏清身边,看着她的腿,眼里满是内疚,“殿下此去平叛,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无疴敬殿下一杯。”
林晏清不置可否,接过酒盏饮尽。
“陵州余下的叛军已被拿下,听候殿下发落。”
“做得好。”林晏清勾唇,“愿降者收归岳家军麾下,不降者,杀。”
招安愿降的谋士幕僚,招降陵怀王麾下将士,部分布在陵州,部分带回启明城养做私兵。
岳家军她要,这叛军,她也要。
“是。”岳无疴还是情绪低落。
“你们怎么了,一个个垂头丧气的?”耶律烟端着酒走了过来,主动跟岳无疴碰了碰杯,“放心,她没残废,这双腿再养个十天半个月便好了。”
岳无疴眼睛一亮:“当真?”
“我骗你干什么,你怎么这么在乎她,喜欢她啊?”
“没有。”岳无疴别过头去。
“喔,那你觉得我怎么样?”
这般直白的求爱,令岳无疴满目错愕。
“岳无疴,经过这些时日相处下来,我确实很喜欢你,也很喜欢天启的饮食文化。但是在楼兰,我可以一夫多侍,在天启,我不仅不能如此,还得忍受你三妻四妾,我还必须足不出户,不能够抛头露面。”
她叹了口气,语气却格外坚决,丝毫无商榷余地,“如果你愿意与我回楼兰,或者与我一同朝碧海暮苍梧旅居各地,我自然愿意为你不纳侍宠,如果你不愿意,那咱们两个桥归桥路归路,好聚好散。”
耶律烟一向如此坦率豪爽。她也没有低声下气的必要,她才不是汉女。
沉思须臾,岳无疴果断地道:“抱歉,我志不在此。”
“好吧。”耶律烟眸子里带了些惋惜,“那我也该走了,有缘再见。”
末了,她的目光落在了林晏清身上,歪头一笑:“再见。”
林晏清回以一笑。
“将军,”有一士兵走到林晏清身侧,小声道,“咱们就这么放她走了?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万一这是楼兰派来的奸细呢?
林晏清抬手制止了他,只是目送着耶律烟离开。
举行了庆功宴,作别了耶律烟,青州太守一再挽留,他们还是休整三日后便启程回去了。
因着林晏清腿只能坐着马车回去,岳家军返回的速度要比来时的速度慢得多,但是没有一个人有怨言。一路上说说笑笑,倒也乐在其中。
快马加鞭六日来路,回来时却硬是拖到了半个月。林晏清回到启明城的前一日,腿便已经能下地走路了,只不过走起来姿势还是能看得出有些怪异。
诺不轻言,林晏清一向守信,还未踏入启明城的城门,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去私宅寻窦长风。
还未踏入门槛,院中铮铮琴音便传入耳中,林晏清一瘸一拐的慢慢走进来,倚在门边调侃道:“你这琴声不太应景。”
这般幽怨悲伤,搞得好像她已经噶在了战场上一样。
“你还知道回来。”
先前林晏清将他丢下独自去平叛的仇,窦长风心里可还记着,他止了颤动的琴弦,撩衣起身,“怎么,去了青州一趟,回来就瘸了?”
“小伤。”窦长风既然看出来了,她也不瞒。
看着林晏清,窦长风没辙了,甘拜下风。
他认命的走过去,搀扶着林晏清进了屋内。
拉起林晏清的裤脚,她小腿上那道疤痕刺痛了窦长风的眼睛。
他手有些抖着的拿了槐香递来的药,边给她上药边损道,“你都成了个瘸子,以后还怎么嫁人啊?我啊,天生命苦,就勉为其难收了你吧。”
林晏清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那我是不是还得说一声谢谢你啊?”
算了,她懒得计较,反正嘴长在窦长风身上,他爱怎么说就怎么说。
“把衣服脱了。”上完了腿上的药,窦长风却没有将药收起来。
她一愣:“你……不会现在还想着那事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