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送别
云遮金光，骤雨惊春。
一想到窦长风已经被送去了私宅，下了早朝的林晏清心情比今日天气都要明媚些，步伐欢快了不少。
“殿下，皇后娘娘请您去凤藻宫一叙。”临到宫门口时，母后身边的贴身宫女春华举伞，踏着小碎步前来。
想来是为了平叛一事吧，她昨日回绝了好几次东宫的拜帖，为的便是不想他们百般阻挠她。林晏清敛眸：“不了，待我凯旋后，再去凤藻宫与母后一叙吧。”
说罢，不等春华挽留，她便大步流星地出了宫门。
身后的春华被宫门口的侍卫拦下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林晏清离开。
林晏清刚踏出宫门口没几步，就被拐角处来的一人轻轻地撞了一下左肩。
“哟，真巧，是你啊。”敢这么故意撞她的人，整个启明城怕也就那么几个，首当其冲就是楚明露。
真巧？林晏清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下朝出宫的官员三三两两，楚明露怎么偏偏就往她身上撞，撞完了还给她来一句真巧？
“喏，路上看到了棵柳树，便随手折下来送你了。”她爹常常说，送别须折柳，柳谐音留，且她爹拜别友人时，也是在驿站凉亭饮酒，折柳赠别。
林晏清接了柳枝，挑眉：“随手折的？”
整个启明城，也就京郊那一带有柳树吧？
“怎么，嫌弃啊？不要就还我。”楚明露给她翻了个白眼，“你……你真要去平叛？连我大婚之日你都不去了？”
敢情楚明露是来给她送别的？
莫名想起先前她们俩为了一个官铭道在公主府府门口争得面红耳赤，再看现在楚明露一副别扭的样子，林晏清蓦地笑了：“你能不嫁给官铭道，我就能不去。”
“你这人……”楚明露刚想开口说话，一个身穿斗篷的人便策马而来，拉了缰绳停在了她们二人的身前。
宽大厚重的斗篷遮了来人的身形与大半张脸，正当林晏清腹诽之时，来人却翻身利落下了马，主动拉了斗篷帷帽露了半张脸。
“缦缨参见殿下。”
“来送我？”林晏清心下顿时了然。
姜缦缨又放下了帷帽，苦笑道：“毕竟殿下是为我而战。缦缨如今没落，身无长物，以此金牌赠与殿下。叛军首领箭术了得，这金牌殿下拿着，藏在胸前，必要时可挡一箭。”
“也不全然是为了你。不过，你不是已经被禁足府中了吗？”收好金牌，林晏清细细打量着她这副密不透风的装扮。
“区区几个侍卫，岂能困得住我。”和林晏清寒暄一番后，姜缦缨的目光这才落在了一旁的楚明露身上，她颔首，“见过郡主。”
“嗯……先前不知道你是女子，对你言辞多有不敬，对不起啊。”楚明露挠了挠头，颇有些别扭的侧过头去。
姜缦缨倒是不以为意：“无妨。”
“害，别伤心了，我爹也不让我舞刀弄枪，说什么战场上刀剑无眼的，不过他管不住我。”楚明露看着面容难掩憔悴的姜缦缨，拍着她的肩叹道，“其实成家跟立业不冲突的，你也别太排斥成婚这件事儿。”
“还有你，林晏清。”楚明露再看向她时，叉起了腰，“你要不还是别去了。全启明城的人都知道你是在跟皇上怄气，可你压根就不需要去带兵平叛，你的存在便是对女子能力的最好证明了。”
林晏清耸肩：“我知道，我纵赢了此战，也改变不了世人偏见。”
她心里有数。姜缦缨领兵三载从无败绩都无法服众，人心中成见的大山，岂是她这一战之输赢可以撼动的？
一味自证，那是弱者才会做的事。她之所图，惟兵权尔。
这个回答反倒出乎意料，楚明露一愣：“那你还……”
突如其来的拥抱打断了她的话头。
林晏清左边拥一个右边抱一个，轻拍了拍她们的背，只道了一句：“珍重。”
作别不必垂泪，同沐风雨，消得憔悴。
独坐窗前听雨，林晏清只觉得耳畔少了窦长风的声音，惬意至极。
重生后她难得有如此恬淡的一天。
接圣旨五日后启程，这样算来她还有三天惬意日子过。
正当林晏清放空大脑享受这片刻平淡之时，风风火火赶来的朝歌打破了这份宁静：“殿下，殿下！岳府的下人来递了信，说岳将军已奉命领着岳家军去支援青州了！”
一句话将林晏清思绪拉回了现实，她噌地一下坐起了身：“已经启程了？什么时候的事？”
圣旨上写的不是五日后吗？
“……昨日下午。”如果不是岳将军临时受命启程，在临走时派身边亲信给她们递信，只怕她们现在还被蒙在鼓里。
原来如此。林晏清咬牙，“带上咱们收拾的细软，把府中跑得最快的那匹马牵来。”
她只迟了一日左右，快马加鞭应该赶得上。
“殿下，公主府的马昨日就被收走了，说是大战在即，战马紧缺。”朝歌面露难色，“奴婢当时也不知道会有今日之事发生，一匹好马都没留。”
林晏清扶额，不行，现在不是追究朝歌过错的时候。林震浩误导她，还收走了她府上的千里马，摆明了是让她知难而退。对了，今早姜缦缨来时是骑着马的！
“把行李拿来。”
拿了细软和伞，林晏清大步流星离开了公主府，临至姜府门口，却又顿住了步子。
姜府她进的去吗？姜家敢违抗皇命借她马吗？变故突生，向来谨慎行事的林晏清竟也一时间没能思虑周到。
“如果你一定要去的话，我送你。”
天色沉沉，出声者驾马缓缓而来。
千里马吐着气儿，而马背上坐着的，赫然是慕怀瑾。
林晏清抬眸，撞上了慕怀瑾那双迥然烁光的眼睛，在姜府门楣上挂着的灯笼的映照下，他的目光令人呼吸不由得为之一滞。
天色灰蒙，雨幕模糊了光线。
“你跟踪我？”她蹙眉，无意识地揪紧了背着的行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