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书澜
他虽是世袭父位，坐到如今的官位也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眼见拔擢在即，竟因昭华公主一句话，落得了个“迁官降职，王氏直系子孙三代不得为官”的下场！
“没有啊，妾真的没有……”刘盼娣慌了。
莫不是她昨天在林晏清临走时，态度不佳，这才惹了林晏清生气？
“没有？我看你是嫉妒心作祟，在公主面前一个劲儿说我对你怎样怎样不好吧？”
怒火中烧的王元炀直接抄起一旁的檀木椅，重重地砸在了刘盼娣的身上，“我让你毁我仕程，蠢妇，贱货！”
一下，两下……
身上，脸上，脑门上……
惨叫求饶声，摔打声，经久不息。
自那日之后，王元炀便一次性迎进门了三个小妾，一次都没有再踏入刘盼娣房门半步，见她便是非打即骂。
等到脸上的伤养的好了一些，可以见了人之后，刘盼娣备厚礼站在了公主府门前：“能否帮我递一下话，便说王刘氏求见昭华公主。”
其实刘盼娣早前就递了帖子，请林晏清到府上叙话，但都石沉大海。
王刘氏？门卫挑眉：“殿下有吩咐，王家人一概不见。请回吧。”
“别，别！你就说，就说王刘氏来赔罪，殿下想怎样罚我都行，求求你了，让她见见我，让她见见我！”
正当刘盼娣扒着门卫的衣袖苦苦哀求，使得门卫左右为难时，一道声音打断了她。
“现在你见到了，有什么想说的吗？”声音清冷无温，来人正是林晏清。
见到了林晏清，刘盼娣喜极而泣，一下子跪在了她的脚边：“殿下，那日是臣妇不对，臣妇……”
“好，本公主知道了。”林晏清甚至都没有耐心去听她把忏悔的话讲完。
言罢，林晏清抬脚便欲离开。
“不！殿下！臣妇求求您了，您别断夫君的仕途好不好？夫君现在天天打我，我……”
“打你？怎么会呢，毕竟王元炀与你两情相悦，新婚之夜情定终身呢。”林晏清连余光都没有施舍给她一眼，直接踹开了她，“本公主日理万机，王夫人还是早些回去，不必相送。”
林晏清竟将她当初说的话，原封不动地还给了她。
只是这些话听起来何其可笑，不止是现在。
言罢，径直离开，始终没有回头看泪流满面的刘盼娣一眼。
“殿下……”身旁的朝歌似乎有些许不忍。
“怎么，同情？”林晏清挑了一叶眉，“身为世家嫡女，刘盼娣若是想和离，并非难事。她不和离，那便受着。她愿意受着，关我何事。”
这世间，有多少个盼娣。
又有多少个刘盼娣呢？
上了马车，朝歌边为林晏清斟茶，边犹豫着开口：“殿下，朝歌不太明白，为什么她们明明有容貌，有世家背景，却还是婚姻不幸呢？”
闻此，林晏清睨了她一眼，“生育工具，谈何不幸。”
她们只不过是世家大族联姻的棋子，男人传宗接代的工具。她们倒也乐在其中，将爱情当作一切，将传宗接代贤良淑德当作自己的人生价值目标。
“那殿下觉得，自己与她们一样吗？”
“你觉得呢？”她莞尔，不知这话算不算自嘲，“我确实心狠手辣野心勃勃，称不上贤良淑德，也不可能是贤妻良母。”
朝歌深呼吸，低下了头：“也对……我不该将殿下与她们比，倒是低了殿下的身份。”
启明城多数的贵女闺秀们与林晏清相比，不过是笼中金丝雀。
“不至于。若她们坐在我的位置，指不定会比我做得更好。”
“殿下不必自谦，张口闭口皆是“情情爱爱”、“一定要为夫家生个儿子”的女人，压根就不能去执掌朝政。”她顿了顿，又道，“这种人什么也不适合去做，只能去做一个工具。”
林晏清闻言，沉默了。
朝雪的到来打破了这沉默：“殿下，王家又递了帖子。”
她接过请帖，却见上面写的是弄瓦之喜，三日后邀客共饮。不知是哪个妾室又生了个女儿，王元炀做做样子摆个宴罢了。
“先去太平书院。”她没想到一出门便撞见了刘盼娣，着实巧。
朝雪一时之间不知该不该接过那帖子，像之前一样弃之一边：“那这宴……”
“收下吧，曾经的王尚书亲自宴请，自然是要去的。”林晏清没忘了窦长风要她做的事，只是左迁为司度可远远不够呢。
五月底，柳色浸衣绿，莺花已半稀。
比起摘星楼，太平书院的新选址偏僻了些，林晏清乘马车也行了好一会儿才到。还未下马车，便听得书院附近吵吵嚷嚷的，不只有小摊小贩的叫卖声吆喝声，还有当街吵架的骂声。
“去去去，没钱还打尖，真当我这小客栈容得你吃霸王餐啊？”
“不是没钱，我是银钱被偷了！”
这环境烟火气十足，但书院建在这里实在不太合适。林晏清蹙起好看的眉头。
她一下马车，那客栈老板便将一堆典籍纸张从客栈里面扔了出来。
纷飞的纸张飘落在眼前，晃眼之间，林晏清隐约瞧见某张宣纸上赫然写着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她拾起那落地的纸张，却见那横渠四句的旁边还附了一首小字诗，“自小多才学，平生志气高。别人怀宝剑，我有笔和刀。”
正当林晏清细细读着时，手中的宣纸被对方夺了过去。
她抬眸，撞上了眼前拾书人含着歉意的赧笑：“闲来无事作的打油诗，让姑娘见笑了。”
面若冠玉，眉目偏淡，虽是单眼皮眼睛却迥然有神，身无他饰，衣无他样，与其说是朴素，不如用寒酸来形容更为恰当些。
笑意染了她的眉梢：“无事。你叫什么名字？”
这一笑，让对方看呆了一瞬，旋即猛地低下了头不敢再多看。
“小生陆书澜，是太平书院的学生。”他似乎不知道如何见礼，有模有样地学着人作揖，左右手却搭错了。
人间疾苦，笔底波澜。书澜这名字取的好。
“你的银钱若被偷了，我可以借给你。”林晏清说着，看了一眼身后的朝歌，朝歌会意，忙上前掏出银票递给了陆书澜，“待你考取功名后，一并还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