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丑丫头
旧伤未愈,又添新伤。早起晚睡,席地无被。
林晏清当晚发了高烧,一直在咳嗽,头昏脑胀却无钱买药,无人关心。旁人都自顾不暇,谁管她的死活。
眨眼天明,为避免自己又被鞭打加重病情,林晏清拖着病身继续干活,谁知做到一半,便被人重重踹倒在地。
她拳头硬了。可是不能暴露,更遑论她现在浑身乏力。
“丑东西,你是不是向老鸨告状了?”踹她的人极为眼熟,是前天让她代送早膳以赔罪的丫鬟,此刻正叉着腰瞪她,“还以为你是个哑巴呢,没想到这般嘴碎!”
“不就是送个早膳吗,你哪里来的脸告状告到老鸨那去?”
两个丫鬟一个抄起擀面杖,一个拿起笤帚,下手不知轻重只知发泄地往林晏清身上砸打去。
一下又一下的棍棒殴打,林晏清结结实实的挨下了。
喉中涌上一股子腥甜,又一棍下来,林晏清呕出一口血,却半句求饶的话也没说出来。
“哟,真是热闹。”
这是有生以来头一次,迦岚一大清早破天荒的没在凭栏轩里练琴,而是大驾光临来了这后厨。
他抱胸,斜倚着门,扫了一眼地上趴着的林晏清,目光最终落在了那两个突然不敢再动手的丫鬟身上,迦岚笑道:“继续打啊,怎么不继续了?”
迦岚笑得森然,两个人颤抖着身子,一人将擀面杖藏在背后,另一人将笤帚随手丢在一旁,纷纷跪下,不约而同的喊了句:“迦岚姑娘。”
趴在地上的林晏清摆烂了,不想动了。
迦岚敛了笑,想来自己昨天还向老鸨吐槽说那日送早膳的丫鬟太丑了,污了他的眼,只不过一句无心之失,反倒害了这丑丫头。
他一步步逼近,站定在两人身前,慢慢地将绣鞋踩在了其中一个丫鬟的脸上,一点一点用力地踩下去,直到那丫鬟被他踩在地上,面部扭曲。
另一个丫鬟见此吓哭了,连忙跪地求饶:“迦岚姑娘饶命,姑娘饶命啊!”
“欺软怕硬的垃圾,我的人也是你能动的?”
不屑的嗤笑了一声,迦岚收了脚,将二人踹到一边。
他也没管连滚带爬跑掉的两个丫鬟,而是从袖中掏出一盒药膏,随手扔在了林晏清旁边,“跟个死鱼一样。”
盯着那张额角又多了血痂的脸,迦岚又补刀了一句,“更丑了。”
本来迦岚此番过来也就是给她送药来着,槐香每日清早不在凤颜楼,交给别人做他又不放心,只好他亲自来。好吧,他承认他就是想瞅瞅这丑丫头死没死。
语罢,迦岚抬步便欲离开。
却被林晏清扒住了裤脚,迈不动步子,迦岚蹬开了她:“莫脏了我的衣裳。”
被嫌弃地蹬开的林晏清手里紧紧攥着药膏,屈膝缓缓跪下:“求姑娘给奴一条活路。”
迦岚此番帮她撑腰,算是度过一劫,但保不齐她们往后会找她秋后算账。
“你要我收留你?”迦岚轻笑,字里行间尽是不屑,“你有什么用?”
“奴什么活都能干。”林晏清抬起头来,那双眼睛满是坚定认真,定定地注视着迦岚。
迦岚一瞬间笑不出来了。
“你叫什么?”
她俯首:“……请姑娘赐名。”
“这么丑,便叫丑丫头吧。”迦岚即兴给她取了个贴切的名儿。
于是乎,林晏清从一个火坑跳到了另一个火坑。
凤颜楼需要迦岚这个花魁坐镇,可平日里他眼高于顶极少接客,给不出千金概不见客,如今闲在凭栏轩,真的是无所事事。林晏清便成了他最大的乐子。
这丑丫头,留在身边逗他开心也还算是有点用的。迦岚招手,如唤一条狗:“过来,去凤颜楼旁边的点心铺子给我买点糖糕。”
林晏清闷不做声,但马不停蹄地下楼出去买。到了糕点铺子发现自己身无二两银,她折返回来拿了钱又跑了一趟。
当她捧上糕点,迦岚只尝了一小口便嫌弃地把糕点扔在一边:“不行,太甜了,我要的是栗子糕。”
林晏清再次下楼,边走边将迦岚不要的糖糕往嘴里塞,她已经几天没吃过一顿饱饭了。她吃得急,发腻的甜味在嘴里散开,她却只是在顿了一顿后,继续一个劲儿往嘴里塞。
她太饿了,甜的也无妨,能裹腹就行。
林晏清捧着栗子糕进了凭栏轩,迦岚只是瞅了一眼,吃都没吃就说:“吃着噎,去倒杯水来。”
一旁侍奉的婢女那么多,迦岚却怼着她一人折磨。
她照做去端茶倒水。
轻啜一口茶,迦岚喷了出来。
“丑丫头,你是想烫死我吗?”见她还是不说话,迦岚顿觉无趣,摆了摆手,“去把葡萄剥了。”
转身之际,林晏清拿了一块栗子糕就往嘴里塞,潦草咀嚼一二便快速的咽下,她将剥好的第一颗葡萄喂到了迦岚的嘴边。
却得来对方嫌弃的眼神:“别用你的脏手喂我,我自己有手。”
她依言将葡萄剥好放在琉璃盏中,任劳任怨。
“这就是你剥的葡萄?不去籽我怎么吃啊?”
林晏清沉默了,剥葡萄的手僵住了,这大爷真难伺候。
“迦岚,迦岚呢?”
恰在这时,老鸨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满脸堆着笑,喜色掩不住,“快快快,快去好生打扮打扮,有贵客点名要见你。”
贵客?林晏清眼观鼻鼻观心继续剥。
迦岚不耐烦地起身,声音懒散:“丑丫头,你还愣着做什么?”
林晏清忙起身替他更衣,却被他一把推开:“一边去,我是让你把琴拿来。槐香,你来替我更衣。”
更衣事宜从来都是槐香来,想来是怕性别暴露吧。
春寒料峭,尚未入夏,槐香拿了件保暖些的衣裳,给迦岚系衣带时,低声道:“主子,那丫头的背景查不出什么。”
“她纵然是细作,也翻不出什么浪。”迦岚语气淡淡,目光却远远落在了林晏清的背影上。
林晏清拿了琴,再回凭栏轩时,却见屋内端坐着的两个男人眼熟得不能再眼熟了,竟是晋君阳和慕怀瑾!
她瞳孔微缩,突然就顿住步子没敢进去了。
老鸨在她身后推了一把:“愣着做什么,贵客等着听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