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蕾丝
“沅女，你过来。”方绵招了招手。
方沅连忙过去了，拱手道，“穆坊。”
穆念连忙扶起，“小姐快起，小人担当不起。”
方绵拦住，“当得起，我方家多亏了穆坊，没有你，也没有我方绵。”
“家主言重了。”
“穆坊，我今日来，带了几张图，你看一看。”
“哦？什么图？”
方沅将图纸递上，穆念一张又一张地仔细地看，越看越咂舌，却又十分惊喜，“这图是从何而来？”
方绵喜道，“穆坊也觉得好？”
穆念又看了几眼，“妙哉！想我染了大半辈子的布，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花色。”
方绵满意地拍了拍方沅的肩膀，“确实不错！不过，沅女，你竟都将花色供应给了卢家是不是……”
“娘，我只是供应了绸缎的花色图案。我还有更好的，我想做‘蕾丝’。
我们曼罗男儿多秀美温婉，端庄高贵。衣衫也以妃色为主。如果能配上蕾丝与褶边，那肯定会被抢购一空。”
穆念听的云里来雾里去的，“什么丝？”
“蕾丝，就是由钩针手工编织的。”
方沅一时不知该怎么解释，“穆坊，有笔墨和纸吗？”
“有有有，走，里面请。”
方沅拿起笔，一口气画了三张，虽然不大像，总归还是这个意思。
“这就是蕾丝。用料我还没有想好用什么代替。”
方荞不由扑哧笑了出来，“长姐，你这什么也没想好，不能光说，做出来才行。”
方沅热血沸腾地劲头一下被泼了个透透的，皱着眉看向她。
“我一定会做出来的。”
“那要等到什么时候？一月还是一年？
对了，这卢家的工期也很紧的，这花色瞧着鲜艳，可该怎么做你还没告诉我们。”
方荞昨晚想了大半宿，这花色虽是独特，想要制作却也不易，哪有那么容易的。
方绵和穆念也回了神，是啊，眼前这事确是急事，那个什么丝，等制作出再高兴也不迟。
她也不卖关子了：
“这个很简单，不过是配色大胆了些。
往常，我们将布固定在两块镂空版之间，在镂空处注入色浆，解开镂空版后花纹就出现在布上了。
操作亦是如此，先染后夹缬。”
方绵和穆念对视一眼，确实是知晓工艺的，胆子嘛，也确实大了些。
“穆坊，就麻烦你找匠人雕刻新的版。”
“小姐，这是应该的。”
“对了，娘，我还想到了一个眼前就可以用的。”
“是什么？”
“从蓼蓝草中提取蓝作染料：靛蓝
把镂空花版铺在白布上，用刮浆板把防染浆剂刮入花纹空隙漏印在布面上，干后放入染缸，布下缸一盏茶后取出透风一柱香，经过六至八次反复染色，使其达到所需颜色。
再将其拿出在空气中，晾干后刮去防染浆粉，即显现出蓝白花纹。
手工印染，干后的浆不免会有裂纹，而我们就要它破裂，有裂纹。从而形成了一一冰裂纹。”
穆念听的恍然大悟，“往常我们都怕有裂纹，定是认真又小心，如此一来，就不必小心翼翼又能得一新品，果然惊妙。”
方绵又做了补充，“如果可行的话，其它颜色也可如法炮制。”
穆念激动的就要走，“我现在就去。”
方沅跟着去了，她要亲眼看着才能放心。
方绵也紧跟其后，也想瞧着成品如何。
只剩下方荞气的在后面握紧拳头。
制作的过程缓慢又谨慎，终于，太阳西斜的时候，成品出来了。
穆念决定做这个揭秘者，缓缓展开。
靛蓝布上纹理交错，逶迤远去，煞是好看，毫不夸张地说是化腐朽为神奇的残缺之美。
方绵连说了三个字，“好！好！好！”
方沅也笑了。
成功了，她成功了。
相比三人的喜色，方荞的脸色已不能用墨色来形容了，不过，很快就回了神。
“长姐既早已知晓为何今日才说出来？”
听听这是人话吗？
方沅按下火气，“荞妹此言差矣，非我不说。
相反，还得感谢荞妹的激将之法，不然，我怕是一辈子也想不出来，多谢荞妹。”
方绵活了大半辈子，这话再听不出来，岂不是白活了一场。
转而训斥道，“荞女，怎这般不尊长。岂不是让人笑话，快向沅女赔礼。”
方荞第一次遭训斥，羞愧至极，咬牙切齿地赔礼。
“我只是担忧方家信诺，绝不是挑拨，长姐宽厚，望长姐海涵。”
真是高手，三言两语摘的干干净净的。
方沅将人扶起，“无妨，你是何心性我自是清楚的。娘也清楚的。”
比善良谁不会。
她是一个被妹妹恶意揣测了还坚信妹妹是好人的纯良之人，瞧娘赞许的神色就知道，谁更技高一筹。
方荞扯出一丝笑，满目的怒火一直持续到了上马车。
她不想被殃及，俗话说得好，失了理智的人和疯狗又有何区别。
走为上策。
“我去市集，不用等我，走吧。”
方荞怎么可能等她，马车行驶的飞快，生生掀起了一阵灰尘。
方沅弹了弹灰尘，这人，还是没长进。懒得和她计较。
“小姐，去哪儿？”苒芝不解。
“去城中走一走吧。”
一主一仆漫无目的地逛着。天色渐暗，方沅指着前面的酒楼。
“苒芝，饿了，走，去吃饭。”
要了个临窗的雅间，香案幽香四溢，窗外水波荡漾，别有一番滋味。
“也无旁人，你也坐下吧。”
“哎。”
没有闹腾的旁人，这顿饭吃的格外舒畅。
饭毕，上了香茗，慢悠悠地品鉴。
隔壁传来小二的声音，上客了。
方沅看了看手中的茶，已经过半。
“回吧。”
“咣当”一声，不知是什么东西摔碎的声音，接着是桌椅摔在了地上。
方沅和苒芝对视了一眼，隔壁的动静还挺大的。
刚打开门，一道倩影撞了个满怀。
“抱歉。”
方沅还没来得及开口，那道身影又匆匆下了楼。
“方沅？”
方沅回头，“章姐？”
章潼笑了起来，“真的是你，我以为认错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