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不走了
“方妹留步，留步。”
方沅只好作罢，拱手不再相送，“卢姐，一路顺风。”
马车渐渐走远，她还站在原地目送。
“小姐，该启程了。”苒芝上前一步轻声提醒，“君夫近日里递了多次家书，催您回家。”
方沅叹了口气，躲不过去。
“回吧。”
马车晃晃荡荡地行了数日，总算进了氏州。
方家门口，仟晖左顾右盼地，总算是看见自家的马车缓缓走过来了。
连忙吩咐身旁的小厮，“赶紧去告诉君夫，小姐回来了。”
“哎…”小厮一溜烟儿地跑了回去。
马车将将停下，仟晖已经上前掀起门帘，“小姐，您可算回来了，君夫一直盼着您呢。”
方沅下了车问道，“仟公，爹爹近日可还好吗？”
“好好好，知道小姐回来，君夫近日进的也香了。”
方沅刚进内院，孟氏迎面走了过来，看清了来人，帕子止不住地轻颤，“我的沅女～”
方沅扶着喜极而泣的人，轻声安慰，“爹爹，沅女回来了，让爹爹挂心了。”
“可算回来了，快让爹爹看看。”
孟氏上下打量着，见她面色红润，只是眉间染了些许愁色，也算放心了。
这一放心，眼泪又是止不住地落下。
“你这一走就是一年，为父有多想你，你这个狠心的人，竟几次入了氏州不回家来，当真是白生你了…”
方沅低声认错，“爹爹，是我的错，这次回来，不走了，一直陪着爹爹。”
“真的？”孟氏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这孩女，为了躲避婚约，竟狠下心一年不归。如今竟也肯回了？
方沅点头，“只要爹爹不许再往我院里塞人，更不许逼我成婚，如此，我才肯陪着爹爹。”
孟氏就知道不会这般好说话，刚要发作，仟晖连连摇头示意，哄了人留下再说。
孟氏气恼不已，想起这一年来思女之苦只得按下。
“沅女，刚回来，不说这个，快，让爹爹瞧瞧。”
方沅松了口气，语气也变得轻快，“苒芝，去将我给爹爹备的礼物递上来，还有家中各夫侍的也一并送去。”
“是。”
孟氏红了眼，“沅女长大了，爹爹深感欣慰。”
方沅伸出手握着爹爹那双不再年轻的手。
“爹爹，从前，沅女不懂事，惹您和娘伤心了，往后，沅女一定竭力孝顺您和娘。”
“好好好。”孟氏当真是喜极而泣，“你娘知道了，定也十分高兴的。”
提起了娘，方沅问道，“娘，近日可好？”
“你娘她好，你这几桩生意，你娘可夸你了。说你有了长进，好友面前也是脸面增光。
还特地去了祠堂上香，感谢列祖列宗保佑。”
孟氏说起方绵，这话匣子就打开了。
方沅想起了苒芝的消息，默叹了口气。
沅女的轻微变化这当爹的如何不知。
“沅女可是累了？瞧瞧，都是爹爹不好，竟忘了你舟车劳顿，定是疲乏至极，快去歇着吧。”
方沅确实有些累，回了自己的院子，便安歇了。
一觉醒来，天色已黑，房中只有微弱的油灯在亮着。
寂静无声中不由想起两年前：
那日与方荞为争一雅间大打出手，谁知竟磕到脑袋，后面的事情有些记不大清了。
迷迷糊糊中好像去了另一个地方，或者不该称之为地方，那里的叫法是，“世界。”
对，就是世界。
她去了另一个世界，从最初的惊恐到后来的惊奇。
忽然有一天，她又回来了。
拥有了两个世界的认知，让她分不清到底哪一个是真哪一个是假。
她挣扎了一年，也逃避了一年，遍寻了一年多，也慢慢接受了这个事实。
那个和平民主自由的世界是虚幻的，而她仍然陷在这个封建女尊男卑里。
可是，那一幕幕绝不是她的南柯一梦。
“苒芝，什么时辰了？”
“小姐，您醒了，酉时刚过。”苒芝说着挑亮了油灯。
“小姐起身了吗？主院那边还等着您一道儿进食。”
方沅起身穿戴好去了主院，院内欢笑声此起彼伏。
该来的总是要来的，深吸了一口气，大步跨了进去。
内屋里忽然就安静了下来，方沅扫一圈，看向主位，娘亲不在，“爹爹。”
众侍人起身齐道，“请小姐安。”
方沅微微朝着众人颔首，“沅女请各位侍夫安。”
孟氏将众人的神色收入眼底，脸上的笑容多了一丝得意，“沅女，坐到爹爹这儿来。”
安氏捻起帕子捂着嘴笑道，“小姐一年不见瞧着沉稳了许多，与往日大不相同了。”
孟氏不满地看了眼安氏，这贱蹄子分明是在说他的沅女往日有多么骄纵任性。
方沅略显尴尬，之前是有多招人不待见，这烂摊子只能慢慢收。
这般想着朝众人微鞠了一躬，“沅女从前年幼不懂事，还请各位侍夫不要与我一般见识。”
徐氏离得近，连忙扶起方沅，“小姐严重了，我等哪能受小姐如此大礼。小姐这是要折煞我等。”
说着就要跪下。
其他夫侍见状纷纷起身就要跪。
方沅在心里吐槽，徐氏还是这般。
“好了，”孟氏一声轻呵，“今日不过吃个便饭，吵吵闹闹的成何体统。沅女，过来爹爹身旁坐。”
徐氏僵在半空跪也不是，站也不是。
身旁的王氏轻轻抚了一把，徐氏转头轻轻道谢，“多谢王弟。”
方沅坐下了，其他夫侍才依次落座。
有了刚刚一出色厉内荏，一顿饭下来，几乎只听得碗箸发出的轻微响声，以及孟氏的关怀备至。
方沅一不留神用的就多了些，捧着消食茶来回走动。
孟氏见状好奇不已。
她不好解释是另一世界学来的，只道这样觉得舒服些。
孟氏笑着摇头，“刚刚瞧着沅女长大了，这般一看，仍是个活泼的。”
方沅也笑了，“爹爹，我不过才十六，自是活泼的。”
孟氏一听，喜色褪去，神情分明是欲言又止。
她暗道糟了，一时口快又是忘了，连忙就要上前，爹爹已经落了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