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13章
储秀宫中有三位掌教嬷嬷，以章嬷嬷为尊，皆是言辞犀利之人。
傍晚时分，储秀宫中的人全部都到齐了，在章嬷嬷训完话离开后开始叽叽喳喳起来，瀛茗烦躁得很，捂着耳朵跑回了房间里。
“那个是谁？”霍晶晶朝瀛茗的背影抬了抬下巴，“怎么这样一副上不得台面的样子？”
围绕在霍晶晶身旁的一位秀女急忙说道，“那是左都御史谢龙的女儿，名字叫谢瑶。”
霍晶晶嗤笑一声，“不过区区一个都御史之女，竟也敢在我前头回房。”她坐在院子中的桌子旁，端起茶杯轻啜一口，“袁锦，你去把她叫出来，本小姐要和她交个朋友。”
一个穿着鹅黄色衣裙的女子往瀛茗所在的房间里跑去，半点不敢停留。
瀛茗躺在床上，抱着被子听完了袁锦来意，不以为然地说道，“霍晶晶是谁？她想要和我交朋友我就要去见她吗？”
袁锦抬起下巴，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霍小姐可是太傅之女，长公主的女儿。”她说完这些就看向瀛茗，期待看到她战战兢兢的模样，可是瀛茗只是翻了个身，把后背留给她看。
“谢瑶！你大胆！”袁锦完不成霍晶晶交代的任务，就只好为难瀛茗，她大声说着话，想要院子里的人都听到，是瀛茗不肯配合，并不是她的过错。
“谢瑶，霍小姐想要和你交朋友是你的福气，你竟这样不知好歹，敢无视霍小姐的邀请。”袁锦的声音越来越大，恨不得把储秀宫中的人全部招来，“你还不快起身跟我出去！”
瀛茗身子正不爽，闭着眼睛装作听不到。要是她现在还能用法力，早就把这个烦人的女人丢到天边去了。
以不变应万变，瀛茗终于听到站在床边的女人离开了，悄悄松了一口气。
谢瑶走过来，低声跟瀛茗说，“听说这个霍小姐已经被许给九皇子了，选秀结束后就是九皇子正妃。”
“九皇子正妃？”瀛茗觉得哪里有些不对，过了一会儿才想起来九皇子可不就是宋暗吗？她从床上弹起来，掀开被子翻身下床。
谢瑶眼疾手快地拉住他，“你去做什么？”
可是瀛茗只露出一个奇怪的笑容，并没有作出回答。谢瑶跟在她身后摸不着头脑，刚刚不还是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吗？怎么现在就亢奋起来了？
瀛茗几乎是冲到院子里去的，立刻找到了被人群包围起来的一个女人，想来这就是霍晶晶了，她径直走过去，边走边打量。霍晶晶长得很好，眉眼精致，可是整个人都被包裹在珠光宝气之中，完全没有小姑娘那种娇憨可爱的感觉。
霍晶晶也看见了她，满脸不屑，在知道了她的身份后，还不是要出来相见？
一群女人给瀛茗让出了一条道路，瀛茗站在霍晶晶前头，正面直视她的脸，半晌没有动作。
霍晶晶眼神示意袁锦。
袁锦朝瀛茗说道，“这就是霍小姐，你叫一声霍姐姐也是叫得的，你还不快行礼。”
瀛茗终于有了动作，摇了摇头，“模样还行，就是眼睛里太刻薄。”
霍晶晶愣了一下，不敢相信瀛茗这是在说她。
“放肆！你竟敢这么说本小姐！”霍晶晶嚯得站起身，扬起手就要往瀛茗脸上招呼，却被冲上来的谢瑶挡住了手臂。
谢瑶紧紧拉住霍晶晶的手臂，“霍小姐，我们小姐没有恶意的，她只是口直心快而已。”
“下作东西也敢碰我！”霍晶晶甩开谢瑶的手，人生中头一次受辱，她满脸的不甘心，“袁锦，你给我打！给我打死这个贱女人！”
可袁锦不过是一个六品官员的女儿，就算平时仗着霍晶晶的势有点盛气凌人，但让她真正动手打人她还是不敢的。
瀛茗弯了弯嘴角，趁着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时一屁股坐在了霍晶晶的对面，优雅地为自己倒了一杯茶。
这可把霍晶晶气炸了，吼道，“袁锦，你还不快动手！”
袁锦几乎快要哭出来了，陷入左右为难的境地。
“你就不要为难人了，你想要打我，你自己动手不就好了？”瀛茗真是很不解，叹气道，“你有手有脚的，为何什么事都要指使别人替你干？”
“你管我！”霍晶晶一步跨到瀛茗面前，将她从石凳上拉了起来，“这里还没有能和我平起平坐的人！”
和霍晶晶的气急败坏不同，瀛茗还是一副不慌不忙的样子，眉眼轻垂，“你在我眼中也不是个人啊。”像路边的恶鬼，像邪恶殿里的恶灵，难缠得紧。
霍晶晶忍无可忍，手臂高高地抬起，却再一次被谢瑶拉住。
“放开我！袁锦，你还不快点过来帮我！”
一下子，袁锦还有霍晶晶的几个婢女一哄而上，不断拉扯着谢瑶的手臂，可是谢瑶就是不肯松手。远远看去，几个人像是扭打在了一起，闹得不可开交。
瀛茗觉得无聊了，理了理衣衫，转身往房间里走去，她还是回去睡觉吧。
一夜好眠，瀛茗醒来的时候六人住的房间里就只剩下她一人，她坐起身伸了个懒腰，堪堪用手挡住耀眼的阳光。她呆愣了好一会儿，才知道今天已经是昨天的明天。
她下床打开门，看见所有的秀女都已经在院子里开始学习礼仪了，一排一排地笔直站在那里一动不动，连自命不凡的霍晶晶都站在那里不敢动一下。
瀛茗看着眼前的场景觉得好笑，以前在九重天时，瀛鸠选妃也没有这么严格啊。
就在此时，霍晶晶完全撑不住了，摇摇晃晃倒在地上，还没等嬷嬷问责，她就已经泪眼婆娑委屈上了。
“章嬷嬷，我从未站过这么久，实在是撑不住了。”
霍晶晶在章嬷嬷面前完全收起了大小姐的脾气，没有了昨日那种张牙舞爪的感觉，现在看来倒像是个知书达理的世家女子。
瀛茗一向是个好奇就要问出来的性子，她靠在门上吹了一声嘹亮的口哨，“我说霍小姐，你何时变得这么温顺了，昨日你可不是这副模样的，难道短短一晚上的时间，你就变了个性子？”
霍晶晶坐在地上，听见瀛茗的话脸色一变再变，却忍住没有回话，而是规规矩矩站起来继续学习站姿。
这可让瀛茗更加好奇了，走过去就要一探究竟。
章嬷嬷拦在她的面前，先是弯腰鞠了一躬，“老奴见过谢小姐。”
瀛茗知道霍晶晶怕的就是这位章嬷嬷，但是却假装不知，“章嬷嬷客气了，今后我还要倚仗你多多关照呢。”
章嬷嬷直起身子，一双眼睛里面波澜不惊，“倚仗实在是谈不上，老奴不过是一个教规矩的下人，皇上把这等重担放在老奴的肩上，老奴就要拼死维护这规矩。所以在这储秀宫，无论是哪位贵人不守规矩，老奴都不会姑息。”
章嬷嬷微微侧了侧身子，让瀛茗能看见跪在石头上的谢瑶，“昨日小姐已经睡下，老奴只能让小姐的丫鬟代为受罚，说好了您睡到什么时辰她就跪到什么时辰，如今您既已经睡醒，那她就能起身了。”说着，她就让手下的人将谢瑶扶了起来。
瀛茗站在原地没有动，抬头能看见谢瑶苍白的脸，低头就能看见谢瑶膝盖上还在往外渗出的血，她脸上慢慢没有了笑容。
章嬷嬷没有让人把谢瑶带走，而是对瀛茗说，“小姐，昨日的闹剧不该发生在储秀宫中，在场的各位都出自官宦世家，却做出这种让人贻笑大方的事情，若是传出去，可是为你们家中父母脸上增了光？可是对各位小姐名声有益？”
瀛茗慢步走到谢瑶面前，神色复杂却没有开口说话，看不出在想什么。
谢瑶轻轻朝她摇了摇头。
章嬷嬷说，“既然是做错了就要受到惩罚，昨晚除了谢小姐以外的人全部被罚跪了半个时辰，今日谢小姐就要补上这半个时辰。”
瀛茗盯着谢瑶膝盖上的血迹斑斑，唇齿轻启，“上不跪天，下不跪地，我不跪。”
章嬷嬷也是头一次遇见这么倔强的姑娘，看来平常的手段是治不住她了，“那就让小姐您的丫鬟跪下，什么时候您愿意跪了就让她起身。”
瀛茗冷笑一声，转身离开，背脊挺得笔直，“随你的便！”
谢瑶重新被压着跪到尖利的石头上，痛意袭来，她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嘶……”
瀛茗停下脚步。
章嬷嬷笑问，“现在，谢小姐跪是不跪？”
“我怕我跪下，你受不住，怕是要折寿呀……”瀛茗转身，脸上带着浓浓的笑意，眼睛里头却冷到吓人，她渐渐逼近章嬷嬷，“你以为你能威胁我吗？就凭一个区区你。”
“谢小姐……”章嬷嬷话还没说完就被瀛茗掐住了脖子，她眼睛睁得老大，没想到瀛茗竟敢对她动手。
瀛茗收紧五指，将章嬷嬷甩出去几步之远，走过去将谢瑶从地上扶起来，“我就不跪，也不让我的婢女跪，你能拿我怎么样？”
章嬷嬷被人扶着咳嗽了好几声，手指颤巍巍指着瀛茗，气到说不出话来。
袁锦本想开口，却被霍晶晶制止了。霍晶晶后退了几步，脸上有着隐藏不掉的幸灾乐祸，昨日这个老女人竟敢让她罚跪，现在她就要看着她和谢瑶这个疯子两败俱伤。
到最后还是章嬷嬷身边的另一位嬷嬷出来打圆场，“既然谢小姐不愿意跪，那就不跪，大可换一种惩罚方式。本来惩罚您也不是故意为难您，不过是为了维持储秀宫中的规矩罢了。”
“什么规矩？”瀛茗却不肯让这件事情轻易带过，嘲讽溢于言表，“我昨日一直规规矩矩做人做事，是霍晶晶挑衅在先，难道仗势欺人者不该重罚吗？如今的情况却是加害者和受害者共同受罚，请问这是何道理？”
霍晶晶没能成功置身事外，几步走上前，“谢瑶你含血喷人！昨日我分明对你以礼相待，是你出言不逊在先，院中所有的人都可以作证！”
瀛茗道，“一丘之貉。”
“你！”霍晶晶还是头一次被气到无话可说，转头红着眼看向章嬷嬷，“嬷嬷，你可要为我做主啊，我昨日可是足足跪了半个时辰的，今日谢瑶不跪就说不过去吧！”
章嬷嬷是当今皇帝的乳母，很得皇帝的重视，在后宫之中的地位可以说是无人能及。她也是头一次遇见像谢瑶这样的世家小姐，居然更甚霍晶晶，但她不愿意让这种小事惊扰到皇帝，只能摆摆手，“你去扫林明湖，地上不见一片落叶方可归来，如果你再不愿意去，那我们就去拜见掌管后宫的德妃娘娘，让她来进行处置。”
谢瑶轻轻握住了瀛茗的手，不想让她继续闹下去，再闹下去吃亏的肯定是她。
瀛茗虽然憋屈，但还是退步了，“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