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9章
云中将今日最后一丝真气送入瀛茗的体内，然后站起身去看她的状态。
“你怎么样了？”
瀛茗低着头，额头上冒出了细密的汗水，始终没有说话。
云中蹲下身扶住她的肩膀，用衣袖一点点为她擦去汗水，“我知道你肯定很痛，将真气强行逼入你的丹田，这种感觉一定不好受，但是现在就只有这种方法能让你快速恢复修为。”
瀛茗突然抬头盯着云中的脸，缓缓露出一个笑容。
久违的笑意让几乎让云中迷了眼，他握紧她的手，“阿茗，我一定会保护你的。”
“噗！”一口鲜血从她的嘴中吐出，正好全部落在云中胸前的衣服上，她笑得天花乱坠，“我含着一口血呢，谁让你不走开的，这可怪不了我啊。”
云中失落了一瞬，无所谓道，“不怪你。”
他想为她擦去嘴角的血渍，却被她挡住了手。
“魔尊大人，我们之间可不是这种关系。”
瀛茗站起身，看向一望无际的山川，她往前走两步，张开双臂拥抱途径的风。这时她才想起来，许久没有和谁拥抱过。
黄梦龄告诉她，扑进信任之人的怀里，可以得到救赎和继续下去的勇气。可是自从她离开之后，就没有人敢拥抱她，也再没有能让她心甘情愿扑进的怀抱。
云中用披风将她包裹住，“山顶风大，早点离开这里吧。”
“还要多久我才能恢复修为？”瀛茗试着调动丹田里的真气，果然比之前要强盛了许多，但与她鼎盛时期相比还是不值一提，“按照这般速度下去，恐怕还要花个上百年吧？”
“这还是我第一次为你输送真气，只能起到一个基础的作用，接下来的速度将会更加快。”
“那还要多久？”
“按人间的天数来算，三月一次，还要三年。”
“好。”瀛茗平复真气，吐出一口浊气，“三月之后，我依旧在这里等你，在此期间，你不要找我。”
“瀛茗！”云中拦下她离去的步伐，不肯松开她的手，“我还要告知你一件事情。”
瀛茗淡漠着眉眼，“何事？”
“在我第二次为你传送真气之后，直到你的修为彻底恢复的这段时间内，你都不允许再用法力，否则之前所做的努力都将白费。”
“好。”
“瀛茗！”云中紧紧握住她的手，在这带点凉意的清晨贪念上掌中温度，“人间不是你的归处。”
瀛茗看着这样的云中发笑，“那何处是我的归处？”
“跟我去魔界吧。”
“跟你去魔界？”瀛茗勾起嘴角，眼神里充满嘲弄，“我为什么要去？明明你才是我最大的敌人。”
“跟我去魔界，起码魔界之内我能给你自由，我能护你周全。”云中紧张地看着眼前人，不自觉带上了一点祈求，“好不好？”
“阿茗，好不好？”
“不好！”
她甩开他的手，一瞬间消失在他眼前，不知道去了何方。
云中失力地后退两步，慢慢将手放在跳动的心脏处。不忍心她四处飘零，看不得她孤苦无依，想她开怀，想给她一个归宿，可悲的是……他无能为力，力不从心。
…………
一转眼间，人间就来到了三月，正是乍暖还寒的时候。瀛茗看着树上点点桃花，心中忍不住吐槽，这人间的日子过得也太快了，一晃就是好几个月。
她喝一口手中的桃花酿，竟然觉得还真不错，比九重天那个自视甚高的酒倌老儿酿出来的酒差不了不少，今后她若杀回九重天，定然要钦珏把这人间桃花酿都捎回去。
钦珏？她才想起来钦珏那家伙离家出走了，至今还没有消息。
“没良心的东西！”瀛茗低骂一句，忍不住吐槽，“要不是我，你能有今天吗？要不是我，你还是一盏长明灯呢，要不是我十万年如一日地培育你，你能化为人形吗？”
她坐在半山腰的亭子里，愤恨地又喝下一口酒，“滚蛋就滚蛋，谁在乎你啊！”越想越气，她把手中的酒杯丢到旁边的石头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在早晨清净的林子里仿佛丢下了一道惊雷，惊起了飞鸟。
瀛茗有几分朦胧的醉意，跟着眼前飞过的一只鸟离开，反正她去哪里都无所谓，那还不如跟着自由的鸟儿去一个未知的地方，这倒还有些乐趣。
一直来到山顶，鸟儿落在月老殿的房梁上，瀛茗看四处无人便也落在月老殿的门前。通过大开的庙门，她一直看向大殿里跪着的人，一个背影纤细的女子，伏在地上啜泣。
瀛茗本该离开，此时却不知为何站在原地一动没有动，目光落在哭到发抖的人的身上，她竟觉得那道背影有些熟悉，于是任由思绪越陷越深。
突然，寺庙中响起敲钟声，让人慌忙从意识里抽身，瀛茗暗道自己着了魔，最近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她笑着摇摇头，想要转身离开，却在抬眸时愣了神。
大殿中的女子朝门口走过来，和瀛茗的距离越来越近，她腮边还挂着没有擦去的泪水，眉头微蹙，真是一个我见犹怜的美人。
在和瀛茗擦肩而过的时候，瀛茗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拦下她，“姑娘请留步。”
美人仿佛一只受惊的小兔子，慌张地后退了两步，浑身充满了防备，“你……你是何人？”
“我叫瀛茗。”
“我叫谢瑶。”
瀛茗愣了一下，是谢瑶，不是黄梦龄，再像也不是，终究是两个人。
“惊扰姑娘了”，瀛茗头一次这样守规矩，微微躬身道歉，“姑娘很像我的一位故人，这才失礼了。”
看着眼前天仙似的人突然就黯淡下去的眼眸，谢瑶想也没想就回答，“不碍事。”
两人擦肩而过，带着各自的愁绪。
瀛茗到处寻找刚刚那只小鸟，却始终没有再见到，她坐在月老的神像面前，毫不客气地往他脸上拍了两巴掌，“亏得人间女子还来拜你，要是他们知道你整天烂醉如泥，有时还会乱点鸳鸯谱，他们可还会信你？”
整个月老殿就她一个人，她靠在月老神像身边，眉眼逐渐落寞下来，“有小道消息说你整日烂醉如泥是为了你的心上人，她抛弃你了，是不是？”
“听说你的心上人跳了红水，发誓永远不入轮回，魂魄消散之时还说和你没有再见之期，是不是？”她对着一座不会开口的神像喋喋不休，“你呀你，爱情是强求不来的啊，没有什么先来后到之分的，就算你陪伴了她几十万年，可是人家就是对别人一见倾心了啊，你何必强求缘分……你明知道注定不是你。”
大殿之中只有她一人在自说自话，她说久了就觉得无趣，骤然停下了话语。
她站起身离开，笑话，她瀛茗才不会觉得孤单。
出了大殿，她的一丝醉意彻底消散，整个人又变得精神抖擞，准备去寺庙后院里蹭一顿早餐。许久没有吃素了，偶尔也要改善一下伙食，清心寡欲一下。
她快步走在林子里，咦……她仿佛看见了什么不得了的画面，她定睛一看，果然有人要上吊。她并没有停留，而是一下子走出去老远，反正凡人的一生如此短暂，现在死了，一下子就可以投胎再世为人，没什么大不了的，不想活了就不活了呗。
她一心扑在寺庙的素包子上，走到了山底下才惊觉，那个要上吊的人不会是刚刚在月老殿见过的女子吧？啊？她为何要上吊啊？
瀛茗皱起眉头忧愁了一下，要是阿龄，根本不会做这种蠢事。
怎么又想起阿龄了？她摇了摇头，要不还是去吃素包子吧？
她又往前走了两步，唉……一声叹息，她还是消失在原地，转眼间就来到了月老殿前的那片林子里。她悄无声息躺到树枝上，静静看着眼前的一切。
那个叫谢瑶的女子已经挂好了白绫，她就这样仰着头看着随风飘荡的白绫一动不动，眼泪慢慢溢出眼眶，滑过脸颊落在地上。
许久，林子里终于响起谢瑶柔弱的声音。
“袁哥哥，瑶瑶等不到你凯旋了……”
“对不起，我还是做了逃兵。”
谢瑶下定了决心，她将脖子挂在白绫上，打算就这样结束自己的一生。
瀛茗就这样看着眼前一切的发生，心中毫无波澜，不过在看见那张与黄梦龄有七分相像的脸时，眸色还是不经意间闪了闪。
看着那张脸因为窒息慢慢变红，而后开始发紫，她慢慢握紧了拳头。
最终，瀛茗还是扬手切断了白绫。
谢瑶落在了地上，她蜷缩在地上大口地呼吸，接着咳得不可自抑，眼泪糊满了整张脸。她一边咳嗽一边将白绫捏在手中，声嘶力竭，“为何不让我死？事到如今，我沦落至此，就连死都不能自己决定吗？！”
“老天爷，你为何总是对我不公？你为何……”她摇摇晃晃站起身，忘记了大家闺秀的规矩，激动到手舞足蹈，“你为何要这么对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得不到回答，谢瑶浑身失力倒在地上，下一刻就对上了一双沉静的眸子。那双眸子太过美丽，里面似乎藏着万般的过眼云烟，她一下子就失了神。
“你……你是谁？”
“我叫瀛茗，我已经跟你说过一遍了。”
谢瑶没有了站起身的力气，就这样躺着和坐在树干上的瀛茗对话，“是你救了我吗？”如果不是这样，白绫根本就不会自己断开。
“救你不是我的本意。”她只是见不得酷似黄梦龄的脸在她眼前这样痛苦，明知道她不是她，可还是心软了。
“可你终究是救了我，谢谢你。”
“你是真的谢谢我吗？”瀛茗捏着落在胸前的一缕头发，语调充满了漫不经心的意味，“你刚刚不还在问为何不让你死吗？”
谢瑶说，“想死是我的事情，可你救了我是你的事，这是两回事。”
“你都把我给说糊涂了！”瀛茗一向讨厌这种拗口的调调，立即开门见山地问，“那你还想要寻死吗？”
“或许吧。”濒死过一次，谢瑶到底还是犹豫了。
“那你去远一点的地方寻死，别在我看得见的地方，知道吗？”
“……好。”
瀛茗继续躺在树干上，右手轻轻摸着自己的肚子，小声嘟囔，“我快要饿死了，可是现在寺庙已经过了开餐时间，我都没地方吃饭了。”
谢瑶听见了瀛茗的话，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坐起身，她从袖子里掏出一块用手帕包起来的糕点，“我这还有一块糕点，你要填一填肚子吗？”
瀛茗扭头看过去，竟是一块鲜花饼，她朝树下伸出手，“给我。”
谢瑶站起身走过去，举起手将糕点放进她的手掌中，轻声说道，“这是我亲手做的，要是不好吃的话你可不要嫌弃。”
瀛茗咬了一口鲜花饼，本来不以为意的神色凝固了一瞬，现在嘴中的味道和从前熟悉的味道慢慢重合起来，她回过神来就立马跳下树。
谢瑶被眼前突然出现的人吓了一跳，悄悄往后退了一步，小心翼翼地问，“不合你的口味吗？”
瀛茗低头看了看手中的鲜花饼，又抬头看了看谢瑶的脸，如果不是黄梦龄不可能转世，她都要以为自己重新遇见了黄梦龄。
“很好吃。”很久没有遇见这么好吃的东西了。
“你喜欢就好。”谢瑶松了一口气。
“可是一块糕点可填不满我的肚子，你必须要带我去吃一顿好的，这才能算报答救命之恩”，瀛茗两口就把手中的糕点吃了个干干净净，拍了拍手中的残屑，“现在我还是很饿。”
“可是……”谢瑶面露难色，“不是我不想报答你，而是有人在追查我，我不想被抓回去。”
“只要我在你身边，就肯定没人能发现你的踪迹。”
“为何？”
“因为我是绝世高手，来无影去无踪的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