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瀛茗身上还穿着古墓里的那条裙子，月白色，行走间隐隐有流动的光泽，远看有近看无。这条裙子是流月仙子用天蚕丝织成的，后来她用了一点点手段就成了她的囊中之物。想当初，谁与争锋，她想要的东西那些人一个个都得用双手奉上。
看看现在……她眼里充满着阴郁之色，“还要多久到我们？”
看着眼前排起的长龙，钦珏抬手擦了擦额头上不存在的汗水，“就快要到我们了。”
睁眼说瞎话！瀛茗抬脚就要离开，什么时候她进别人家的门还要排队了？！
“殿……小姐！”钦珏一把把瀛茗拉回队伍里面，用手给她扇风，“稍安勿躁，有句话叫‘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我们都已经等了一个时辰了。再等等也无妨，不能前功尽弃不是？”
瀛茗脸色阴沉，紧闭着嘴巴不说话。
“等也没用！”后头突然传来一道声音。
瀛茗立即扭头看过去，是一个白发苍苍的人，她不想跟这种看上去有点老的人计较，本想转过头去，却又听到他说，“女子无才便是德，你一个女子来应试皇子夫子，真是难登大雅之堂。”
“你给我闭嘴。”瀛茗不想说话的时候向来言简意赅。
“你！”老头子立马吹胡子瞪眼睛，“竟然丝毫没有尊老之心，你这样成何体统？！”
“尊老之心？”瀛茗眼里充满着玩味，微微抬起下巴，“你才几岁啊？就在姑奶奶面前充长辈？”
她还想再说，就被钦珏捂住了嘴巴。
老头子依旧不依不饶，钦珏只好把两个人隔开，他看过去，脸上微微带着点笑意，“这位老先生，您应该知道祸从口出的道理，我们这位您可是可得罪不起”，他特意强调，“无论您是什么年纪。”
眼前的人虽然看起来和善，眼睛里头却阴森森的，烈日当空，老头子竟然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他注意到两人衣着虽然简单却华贵，举手投足间颇有风度，这才担心自己会惹祸上身，讪讪地闭了嘴。
瀛茗耳听八方，冷笑一声，“欺软怕硬的东西！”
钦珏将瀛茗挡在身前，抬起手为她遮挡阳光，实际上是挡掉那些频频看过来的视线，毕竟这位祖宗容貌太盛，到时候引来不必要的麻烦就不太好了。
偏偏祖宗还不领情，嘴里嘟囔着，“袖子挡着我的视线了，拿开一点行不？”
钦珏无奈，但也没有把手拿开。
一个时辰过去了，终于排到了他们。
瀛茗脸上已经没有任何表情了，毕竟做出表情也是要耗费力气的，她抬起脚准备跨过门槛，就被一个老嬷嬷伸手拦住了，“姑娘且慢。”
瀛茗停下脚步。
钦珏上前，“嬷嬷，我们是来应试的。”
嬷嬷把视线放在了这位容貌迤逦的姑娘身上，看起来不过二八芳华，尚未出阁，不怒自威，她好言相告，“夫子应为男。”
瀛茗抬起头，轻轻地笑，直让人觉得眼前一亮，天地万物瞬间失去了光泽。
只有钦珏暗道不好。
“应为男是什么意思？”
“九皇子的夫子应为男性。”
“我不可以进去？”
“是的。”
瀛茗点点头，落在身侧的右手已有零星的红光在闪烁。
“小姐！”钦珏上前按住瀛茗的手，在她耳畔轻声道，“不可！”
“女子又如何？”瀛茗散去法力，手指扫了扫衣裙上不存在的灰尘，她仰起头，“在场男子有哪个比得过我？”
嬷嬷已经见惯了这种场面，敢来应试皇子夫子的人想必是有点本事的，但是这又如何？皇子殿前，还不是要被拒于门外，想到这里，她摆足了架子，“姑娘，您是指哪个方面？”
瀛茗耐心已经不足，“方方面面。”
简直是口出狂言，嬷嬷摆手，“姑娘，您请回吧！”
最后，瀛茗被钦珏带走了。
“气死我了！”瀛茗双手叉腰，眼睛里面要喷出火来，“你还说要我装一装有学之士，枉费我端了这么久的架子，有鬼用啊！”
钦珏淡然一笑，“也不是全无用处啊。”
“怎么说？”
“起码我们知道了不招女夫子。”
一道红光闪过，钦珏被推着后退三步。
“哎哟！”他还在笑，“多谢殿主手下留情！”
瀛茗坐在树下，一个眼神都没给他。要是放在以前，他已经散成了灰。
钦珏提议，“趁天还亮着，要不我们去找个山洞？晚上也能有个落脚之地。”
瀛茗趁此机会打坐，将真气困于丹田，听闻此言吐出两个字，“你去。”
人间的时间流逝得格外快，再睁开眼睛已经天黑，瀛茗站起身，闭上眼睛感受周围的环境，并没有什么威胁。她伸出手，红光出现在她的指尖，就这一会工夫，光芒已经比下午强势许多。
她轻轻闭上眼睛，瞬间消失在了原地。
亭台楼阁，皇家庄园就是不一样，她漫步其中，听得到耳边的涓涓细流，期间有人看见了她，还未来得及出声便被抹去了记忆，不再记得见过一个白衣女子。
她一边走一边欣赏满园景色，看久了便觉得不过尔尔，她叹气，终究什么都比不得从前，好一个物是人非。
走到一座宫殿前，她推门而入，里面竟然没有仆从。一盏油灯在窗边亮起，她便走过去，靠在那扇窗前。
影子映在窗上，里头立即出声，“是谁在那里？”
声音很稚嫩，是一个小男孩，九皇子，宋暗。
瀛茗幽幽叹气，“我今天很累。”
里面沉默了一下，试探性地问，“你是来找我的吗？”
“是啊”，她把头靠在窗上，声音悦耳，“我找了你许久。”
“为何找我？”
“听说你要找一个夫子。”
宋暗听见了自己如鼓点一般的心跳，他大着胆子靠近窗边，靠近那抹影子，“你为何不白天来？夫子的考核在白天。”
“因为你们这里的人都不是好人，歧视女性”，她又叹一口气，好像出了古墓之后她就格外的忧愁，“就凭这一点，他们就不配做你的夫子。”
宋暗点点头又摇摇头，他很疑惑，“可是男女有别，我如何能和一位女夫子朝夕相对？”
“错。”
“错在哪？”
“不是女夫子，是女神仙。”
“女……女神仙？”宋暗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一般，“不是的，神仙不会出现在这里的。”
“这样吧，你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吗？我可以将它变到你的桌上。”
“什么都可以吗？”
“当然。”
宋暗想了想，“可我什么都不缺。”
“也对，你是皇子，你自然什么都不缺。”
外头一下子没了声音，宋暗又靠过去了一点，希望能再看清楚一点，可惜还是只有模糊的轮廓。她是神仙吗？难道神仙听见了他的祈祷？
他只不过失神了一瞬间，影子就消失在了窗前。
神仙呢？他鞋都没穿就跑了出去，可是廊下空空如也，好像从未有人来过。
“神仙？”
“殿下，您站在那里干什么？”嬷嬷掌着灯笼过来，带着一点斥责，“外头风大，为何出来乱跑？”
他抬头问，“嬷嬷，你可见着神仙了？”
“殿下可是睡着做梦了？”嬷嬷眼神变得柔软，请他回到房间里，替他研墨，“这世界上的神仙都不在凡间。”
“为何？”
“因为他们没有眼睛和耳朵。”
没有眼睛和耳朵，看不见也听不见人间疾苦。
宋暗不信神仙没有来过，可是后来他找了许多人来问，都说没有见过神仙，难道这真的只是他的一个梦？梦都有预兆，那这个梦的预兆是什么呢？
三日后是大雨天，他睡得很早，这一天他又梦到了神仙。
神仙躺在桃树下，长发铺了一地，看见他过来，嗓音慵懒，“我这几日都在找可以送给你的东西，我去了很多地方，可是我不知道什么东西才是你想要的。”
他停下脚步，不敢再靠近，“你为何要送我东西？”
“你傻吗？自然是为了做你的夫子啊。”
“为什么要做我的夫子？”
瀛茗在满是桃花的地上滚了两圈，双手撑着下巴，皱起眉头，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宋暗看不清神仙的面容，他努力地睁大眼睛，“神仙，我为何看不清你？”
“那你为何不走近一点？”瀛茗觉得好笑，“你离我这么远，怎么看得清我？”
“那我可以靠近你吗？”他问得小心翼翼。
“可以。”为了增加他的好感度，瀛茗朝他伸出了手。
他慢慢走近，一步一步走到她的面前，直到两人之间只有三步的距离，他蹲下，将目光放在眼前之人的身上，沉默着没有说话。
“我美吗？”瀛茗撩开额前的碎发，露出一张美艳绝伦的脸，她做三界第一美人已经很久了，这个名头虽然没用，但她很受用。
“神仙……”宋暗皱起眉头，嘴巴抿成一条线，“我为何还是看不清你？”
瀛茗立马坐起身，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你眼睛不好吗？”
“我眼睛没有问题，我能拿看清任何东西，唯独看不清你的脸。”宋暗抬起手，慢慢靠近她的脸，直到指尖有了温度，他才猛地缩回手，“对不起！神仙大人，我不是有意冒犯您的。”
瀛茗瞬间收回笑容，既然他看不清她的脸，那她就不用对他笑。
“如果你看不清我的脸，那就只能说明你我没有缘分。”
“神仙，你不想做我的夫子了吗？”
瀛茗喜欢这里的山和水，有利于她恢复修为，她不想到别处去找另一个极佳命格的人，“我自然还是要当你夫子的，就算没有缘分，我也能创造出来。”
她把手放在宋暗的肩膀上，将脸缓缓凑到他的眼前，“能看清吗？”
宋暗感受到了她的气息，近在咫尺，他悄悄红了耳朵，“看不清。”
“唉……没有一次对我是公平的，”瀛茗躺回地上，小声抱怨，“我就想当个夫子，这也要给我设难关，同是父神的子女，偏我不一样，啧！狗东西！”
宋暗坐在她的身边，小声问，“你真的是神仙吗？”
“这还有假？你见过假神仙？”听说人间有很多打着神仙名义招摇撞骗的人，瀛茗在手掌凝起一道红光，阴恻恻道，“在哪里？你告诉我，我去杀了他！”
宋暗瑟缩了一下，“没……没有。”
“没有就好。”瀛茗有点困意，打了个哈欠，“我想睡觉了。”
“那你要走了吗？”
“我就在这里睡……”她才不想回去睡山洞呢，太丢脸了。
渐渐的，耳边只剩下平缓的呼吸声，宋暗回头，只见神仙妙曼身姿，却看不清她的脸。他也慢慢躺到草地上，执着地看着她的脸，“没有缘分吗？”
如果没有缘分，你为何总是出现在我的梦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