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12章
“不,不要……”
床榻上的人紧闭着双眸,清疏的眉间团蹙着痛苦之色,眼睑剧烈颤动着,脑门子上起了一层薄薄的汗意,似乎想要强行挣扎着醒过来。
白祁原本打算装聋子,可是那人动作愈发大了些。
好家伙,都伤成这样了,做个梦还能这样激烈?
想到自己苦心经营的伤口经不得他这般折腾,无奈只能向前几步,伸出手拍向对方略显苍白的脸——
先声明,他绝不是趁机报复啊。
“喂,快醒……”
白祁的话戛然而止。
原本昏睡的人不知哪处来的力气,精确无误地将他伸出的手握住了。
不止握住了,还拉着他的手掌强行贴上了柔软的脸颊……
细腻光滑的手感几乎一瞬就窜入了指尖,直达脑门。
白祁一怔,床榻的人却奇异地安静下来,眉目间逐渐平和,很快陷入了安睡之中。
感觉到手掌上按压的力度忽然松了,白祁才回过神来,几乎略带着仓惶狼狈的收回手来。
这个变态又开始不正常了!
心软是个病,得治。
白祁在心里暗暗告诫自己。
下意识地退开了几步,强行按捺下乱窜的心跳,才觉得安全些许。
轻微声响,萧寒靖醒了。
泛着几缕血丝的眼眸逐渐清明,轻呼了一口气,竟发现压迫在体内的浊气不知不觉散了大半,方才似乎梦到了故人……
见白祁一脸戒备的看着他,淡淡开口,“现下是什么时辰了?”
吃了回春丸,如今高热退了,伤处也痛得不是那么厉害了。
萧寒靖摸了摸腰腹处的东西,还在。
才彻底放下心来。
“快午时了吧。”
白祁的视线飘向门外,似乎雨小了。
“等雨停了,我就出去找些吃的,顺道寻路。”
屋里没有凳子,白祁径直瘫坐在了杂草堆上,眼神飘忽,尽量忽视不远处那张俊美苍白的脸。
“昨儿还剩了一些野果,就在枕边,你就先吃些填肚子。”
白祁的视线没有迎上去。
“好。”
萧寒靖显然也不是善于闲聊的人。
白祁生平第一次体会到了难熬的滋味,也没有手机可以打发时间,想睡又睡不着,只得百无聊赖的在草堆上闭目养神。
这与坐牢有什么分别?
萧寒靖随意吃了几口野果,又安静躺回了床上,侧过身去,神色到底冷了下来——
那夜里偷袭的杀手训练有素,进退自如,看起来根本不像是普通的刺客,倒像是在宫中……
若不是母亲被他牢牢的掌控在手中,他又何必这般回到梁城,自己的封地虽然偏远,可谁又知道是一方净土呢!
不成想自己这般放低姿态,他还是不肯放过自己啊……
过了午后,雨果然停了。
白祁忙不迭出了草屋,他差点自闭了!
等他磨磨蹭蹭在外边溜达了一圈,再回到草屋时,便见十来名侍卫在茅屋院子里齐整整的站成了一排。
“白公子。”
朝着他行礼的人是萧寒靖的侍从晏青,白祁认识。
终于找到了他们的落脚处,看来终于可以回府了。
还不知府上乱成什么样子。
“既然您回来了,我们就回侯府吧!”
晏青吩咐几名侍卫将萧寒靖从屋内抬上了轿撵,又“请”白祁一同上了轿撵。
果真是那变态的随从,看似毕恭毕敬,白祁却有种被押解的错觉。
不过忍一时之气,等回了侯府才算真正安全……
荒郊野外,下过雨的路并不好走。
可乘坐的轿撵是由着两匹骏马拉着,又有几名侍卫在前牵引,很是平稳。
一路太舒适,白祁甚至打起了哈欠。
眼皮愈来愈重,直至阖上了眼,轻微的鼾声响起……
萧寒靖才将视线落在了身侧的人,见他脑袋歪垂着,青丝胡乱的紧贴着他的颈脖,淡色的唇微张着,呼吸很浅。
一个画面接踵而至,清爽利落的气息淡淡萦绕开来,萧寒靖不露痕迹的别开脸……
白祁回到了侯府,陈氏哭肿的眼睛才微微张开了一条缝儿,千嘱咐万叮咛,这段时日不许出门。
白祁表示没有异议。
真人刺杀可不是闹着玩的,他从来不嫌命长。
白战虽然是武将,可亲儿子遇上行刺的事兼之同行的还有南王,事关重大,不得不重视,早就进宫上报了天子。
天子也让皇城司着手调查,白战这才稍微安了些许心。
幸亏双双平安归来。
一时之间,晋西侯府是明里暗中多少双眼睛盯着。
只是这两日林慕烟倒是来得勤。
美曰其名来探望他们,实则一门心思都在萧寒靖身上。
男人该死的胜负欲每每让白祁不自觉充当电灯泡,装傻充愣的感觉其实挺美妙的。
原本以为林慕烟亲眼见识了萧寒靖渣男风流多情的本性,就此心灰意冷,谁知女主的气度不是寻常人可比,照旧当作无事发生。
也不知是被猪油蒙了心?还是原本就喜欢渣男那款的?
“白祁哥哥,你挡着我的路了。”
林慕烟手中端着参汤,美眸瞪圆了些,示意白祁靠边站。
萧寒靖受伤一事倒是瞒了下来,说是太后寿诞快至,害怕血腥之气冲撞了她老人家。
对此,白战很是理解,连声称是。
只是林慕烟,无从隐瞒。
白祁一脸若无其事,瞥了一眼热气腾腾的汤水,关怀道,“慕烟妹妹,这么烫,还是我为你端过去吧!”
不由分说的将林慕烟手中的汤碗挟持而过。
林慕烟照顾萧寒靖可谓尽心尽力,每日煲的汤那是不重样的。
只是萧寒靖一副温润亲切的模样每每引得白祁很是反感,又不肯失了颜面,依旧笑脸相迎。
在心仪的女人面前,男人的风度是不可以丢的。
“快喝吧!”
背对着林慕烟,白祁唇边的笑意就敛了的一干二净,冷漠地催促道。
“还是我来喂……”
林慕烟的话还未说完,白祁就强行将汤碗怼到了萧寒靖的嘴边,“王爷,您多喝一些,这些可是慕烟妹妹亲手熬制的……”
烫不死你!
萧寒靖竟也肯配合,不紧不慢的喝了下去。
“多谢林姑娘。”
养伤的这两日,萧寒靖又戴上了那谦谦君子的面具。
对他也不是气指颐使,高高在上的模样,反而温和有礼。
这分明就是为了博取林慕烟的好感,才会这么装吧!
白祁心里的白眼差点翻上了天。
“公子,侯爷让您过去一趟。”
西道的传话打断了白祁的思绪。
白祁淡然扫了一眼正在眉目传情的两人,面色不豫,他走了谁来当电灯泡?
“咳,本公子知道了,你在这里好好伺候着,以防慕烟妹妹与王爷有什么需要,我去去就回。”
白祁心中不甘是真的,想把萧寒靖那张伪善的脸撕烂也是真的。
虽说林慕烟不是蓝慕儿,可他偏偏不甘心当配角?
白祁心生了一丝丧气来。
他想为原主,也是为所有的悲惨备胎争一口气,可惜竹篮打水一场空,看来备胎注定永远都不能转正啊!
“你这两日好些了?”
唯一的儿子被刺客追杀,与南王不知所踪,白战怎会不忧心,陈氏当场在他耳边哭断了气。
“父亲,只是受了些惊吓,没什么。”白祁如实回答。
“南王受了伤,原本住在我们府上,也是我们侯府的责任,今儿我已经如实上书向陛下请罪。”
白战换了一身寻常的青衫,话说也并不那么坚硬了。
“父亲,这事如何能怪罪在我们侯府头上,刺客是在府外行凶。”白祁眉头微蹙。
原本以为萧寒靖受伤一事就此压制下来,谁知白战是个老实人。
纸终究包不住火。
走一步算一步。
如今自己的身份是晋西侯府的世子白祁,那么所言所行都要以这副身体为先。
古代的等级制度森严,他可不想为那变态的事被牵连。
再说他也及时救了那变态一命,就算有罪,也算是功过相抵!
白战捻着几根胡须,语重心长道,“为父心中有数。眼下你这几日须好好照看南王,切不能再出什么乱子。”
白祁颔首应允。
“对了,林家姑娘近几日都来看你,你们是不是……你若是有意思,为父会吩咐你母亲前去安排!”
白战话锋一转。
他没忘记这件事也是陈氏千叮咛万嘱咐的。
左丞林仁杰虽然老奸巨猾,手段也阴险,可教育出来的女儿却知书达礼,关键才貌双全,尤其难得。
白祁也知古代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他却不想娶心在旁人身上的女子。
男人的自尊心作祟,他且等林慕烟回心转意后,再提成亲之事……
“父亲说什么呢,孩儿还小,尚未建功立业,过两年再说罢!”
白祁干脆装傻,匆匆退出了书房。
白战的视线从白祁消失的门口处收了回来,这个儿子甚少有主见,如今倒是不再看自己眼色行事。
看来年岁长了,到底是不同了……
“王爷,您快躺下吧!”
林慕烟体贴的为萧寒靖擦了擦额头的薄汗,温婉的声音愈发轻柔。
一股甜香随着丝帕飘来,萧寒靖下意识屏住了呼吸,他不喜甜味,总觉得腻腻的。
印象中他闻过一种清爽的气息,尤其的舒服……
“王爷,您是不舒服吗?”
察觉到萧寒靖脸上细微的表情,林慕烟关切道。
“慕烟,近来你也辛苦了,只是这些事都是下人做的活。”
萧寒靖俊美的脸上浮起几分淡淡的疏离。
林慕烟敏锐的察觉到了,美眸当即起了薄薄的水雾,“王爷是嫌弃慕烟照顾的不好了?”
“不是,只是你这样日日这般辛苦,本王怕……”
“我还是先送慕烟妹妹回去吧!王爷身娇体贵,若是有什么闪失,侯府可担待不起。”
白祁实在是听不下去了。
他不信萧寒靖不知晓林慕烟的心意,还如此……不对,萧寒靖这样做,不正是把林慕烟往自己怀里推吗?
白祁快步到了林慕烟身侧,一把拉起了她的手腕,“跟着我走!”
林慕烟眼中的晶莹终于委屈的滚落了下来,我见犹怜,“白祁哥哥……”
白祁最见不得美人落泪,难得觑了一眼萧寒靖,却见他面色冷了几分,直勾勾的盯着他们牵手之处。
敢情这是萧寒靖的欲擒故纵之计。
白祁暗赞自己聪明,渣男的套路真多,他差点中计了。
活该自己单身!
不是说男人不坏,女人不爱吗?
萧寒靖作为顶级渣男,一定深谙此道。
白祁哪里会再给他机会表现深情,趁机将林慕烟拉着出了门。
“慕烟妹妹,你当真看不清王爷对你的心思?”
此时不上眼药,正待何时?
作为备胎,白祁可不傻,这是个上位的好机会。
“白祁哥哥,你……说什么呢?”
林慕烟挣开了白祁的手,又用娟子擦拭了眼角的泪痕。
“真正在乎你的人会尊重你,珍惜你!”
白祁的话戛然而止,又深吸了一口气,“慕烟妹妹,你这么聪慧,当真看不明白吗?”
林慕烟缓缓抬起了头,脸上泪痕未干,几分脆弱浮现在了美眸中。
只朝着白祁屈了一个礼,就唤着侍女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果然唤不醒装睡的人啊。
白祁承认这一刻被打击了,他苦心经营,暗中使力,女主到头来还是看不上他!
此时胸口闷闷的,挫败感满满。
可回了房,又不肯在萧寒靖跟前丢了面子,只得故作轻松之态。
“西道,传膳吧,我饿了。”
入了屋,余光瞥了一眼床榻上的人,见萧寒靖面色不豫,知晓他还吃着飞醋,心中总算好过了一点。
能让他难受一刻是一刻。
心中的挫败忽然就被冲淡了不少。
“你对慕烟说了什么?”
林慕烟一走,萧寒靖冷下脸开始质问他。
见萧寒靖终于露出了本来面目,白祁眉毛一挑,有些挑衅的意味,“无可奉告。”
萧寒靖心间涌上的怒火被多年养成的深沉一瞬间压制了下去。
他却不知怒火从何而起?
似乎本该属于自己的东西被人觊觎了,这让他很不好受。
白祁见他脸色愈来愈难看,直言道,“这儿没有旁人,你也不必装得斯文,我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吧!”
白祁知晓萧寒靖出生王族,阅女无数,对待女人自有一套,可林慕烟不是普通的女人。
“我与慕烟妹妹青梅竹马,如果不是王爷从中插足,我们早就定亲了。”
“你喜欢慕烟?”
萧寒靖的声音蓦然沉了几分,俊美的脸看起来有几分阴郁。
“这不废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