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10章
月色朦胧,冷清的月光照亮了延伸至远处的石板路,略带着湿意的空气迎面扑来,白祁这才生了一丝困倦来。
懒懒的打了个哈欠,靠在轿撵上打盹。
过了片刻,才见西道的身影从天翠楼出来,“公子,小的已经请示王爷了,他即刻便会下来。”
白祁连眼皮子都懒得抬,“知道了。”
萧寒靖下来的时候似乎已经不省人事,由着两名侯府的侍从搀扶着,酒气熏天。
白祁捂着鼻子让随从加快速度,将人投放在轿撵上。
白祁是不屑与酒鬼计较的。
不过他身上除了酒气,还混着些许脂粉香味,轿撵内空间狭小,闻起来就令人不适了。
“西道,给我重新安排一顶轿子,这轿撵就让给他。”白祁万分嫌弃,捂着鼻子掀开了轿帘。
“公子,你就且忍忍吧!眼下只得回府去安排轿子,一来一回也耽搁时辰,回去晚了怕侯爷……”
西道为难道。
不等白祁拒绝,西道就小心翼翼将轿帘放下了。
正待说话,白祁宽阔的袖口就被对人死死拽住了。
白祁回头,却因着轿撵内光线不明,模模糊糊只瞧得出一道优美的轮廓,呼吸一时重,一时轻的,不成形。
“起轿!”
车轱辘声起。
一个颠簸,对方便软绵绵靠在了白祁的身上——
“你真蠢!”
灼热的气息下一瞬就停留在了白祁的耳畔,还带着轻飘飘的落下三个字。
这是酒后吐真言?
白祁虽然有些怒意,可还是保持着理智。
“无聊。”浓烈的酒气熏得白祁头晕,他下意识推开了在他身上的压力。
与酒鬼还能过多计较吗?
“你可知林慕烟今夜被人下药了?若不是本王在,侯府彼时能独善其身?”
这话说得明明白白,更是高高在上。
令人不讨厌也难。
白祁眼睛一眯,当然不打算惯着他,“王爷酒后之言,白某就不计较了。”
下什么药?
林慕烟好端端的回了府上,下药?怕是中了萧寒靖这副迷魂药还差不多。
白祁并没有与酒鬼聊天的欲望,尤其对方是借酒装疯,阴晴不定的变态。
等等,他怎么会知晓林慕烟来了?
他们后来见过面了?
白祁下意识回头找寻答案,此时从车帘缝隙处钻入几丝微光,恰好映入了萧寒靖乌黑的深瞳中,幽幽的,像是拢上了一层雾……
白祁喉头一滚,声音莫名有些哑,“你说得清楚一点!”
对方如同重峦叠嶂的眼眸终于清晰起来,带着几分肃色。
紧接着比了个噤声的动作,“嘘。”
白祁一脸懵。
“跟我一起跳!”
疯子!
嗖嗖嗖——
利箭破空声几乎掩盖了白祁的怒骂,伴随响应地是轿撵上此起彼伏的刺破声!
白祁的身体陡然一腾空,肉眼可见一缕飞起的发丝被一掠而过的寒光齐整整地削断了。
砰。
迎面传来剧痛,慌乱间两人似乎纠缠到了一起,蛮横地撞开了轿撵尾门,从轿撵中翻滚在了地上!
白祁的五脏六腑立刻挤在了一块儿!人还未清醒,冷风如同刀子扑面而来!
“刺客——”
黑暗中,只听到欻欻的兵器声响,所剩无几的侍从们纷纷拔刀,抵挡着不分敌我覆盖而来的暗器!
白祁身不由己地被人狠狠拖拽着狂奔起来,风声在耳畔呼啸而过,簌簌作响,他余光似乎看到了凌厉的寒光在闪耀……
“跳!”
前面波光粼粼,白祁还未来得及准备,就被人拉着跳了河……
噗通。
河水瞬间灌入口鼻中,耳膜开始阵痛,眼前一片模糊。
白祁的大脑在慢慢窒息,模糊中,一个人的脸贴了上来,其余的,他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该死的!”
白祁暗咒一声,此刻也忍不住使劲甩了甩胳膊,趁他不注意就吸附吸血的蚂蟥!
再看看轻微的浑浊水面,里面的人影蓬头垢面,哪里还有半分仪容可言。
无奈双手不得空,他也没办法洗把脸,只得将好不容易采摘的草药老老实实洗干净,再说罢!
也不知道眼下是什么时辰?
又是在什么地方?
他只知道昨夜像是做梦似的,被萧寒靖拉着跳了河,又随波逐流来到了野外,此时太阳好端端地挂在头顶,他也有些饥肠辘辘。
可他还是得将手中的活干完。
麻利将洗干净的草药放在石头上碾成草饼,趁着汁水横流之际,敷在了脚下那人的腰腹处!
那里的伤口不算太深,可是被水无情地冲刷了一夜,肌理外翻着,红肿不堪,一时有些惨不忍睹!
何况血不止住,怕也有性命之忧。
嘶!
白祁用随身携带的匕首割下一大片衣角,制作成纱布,才将草饼裹了起来,又怕血继续渗透。
又割了对方不少的衣料当作绷带,一层又一层的裹上……
得亏他打小生活在农村,记忆中爷爷奶奶就是用这种草当作外伤止血的药,对于一般的伤口还是挺管用,不过萧寒靖的伤口像是感染了,白祁自然就加重了草药的剂量。
白祁歇了一口气,总算收拾完毕。
天空碧云如洗,明晃晃的阳光些许刺眼,照在身上暖洋洋的,他湿透的衣衫已然半干了。
四处绿荫环绕,河水缓慢的流淌着,偶尔一两只野鹭掠过,倒是个清幽的好地方。
只是此时的他无心欣赏,醒来后就没有见人经过此地。
地上还躺着一个拖油瓶。
这拖油瓶昏迷的时候看起来颇为狼狈,鬓发胡乱的贴在他皙白的肌肤上,原本无暇的脸颊上沾染了好几块淤泥。
只有细长的眼睫安静的垂着,泄露了主人此时的虚弱。
白祁的确不喜欢萧寒靖这个人,可见死不救不是他的作风,或者说这个时候南王死了,对于他,对于侯府根本一点好处。
自然救不救得活,听天命,尽人事便好。
伤患处理好了,白祁就想着填饱肚子的事来。
下河摸鱼也难不倒他。
他穿越来古代后,怕治安不好,随身携带了一把匕首防身,幸亏并没有被流水冲走,杀鱼破腹就简单的多。
只是钻木取火着实为难他,幸亏他足够耐心,手上磨了好几个血泡,才终于成功了。
吃了一顿不知滋味的鱼肉,这一顿就糊弄过去了。
刚想躺平,又听见萧寒靖迷迷糊糊在说话,凑近一听,原来是渴了,一直在喊着水。
白祁难免有些幸灾乐祸,想不到这鼻孔朝天的变态也有这种落魄的时候,这大约就是报应。
故意磨磨蹭蹭的选了一片大的树叶,才不慌不忙地去溪水边采水。
待见他嘴唇干裂得厉害,才心满意足的将水慢吞吞往他嘴里倒。
对方似乎感应到了,本能吞咽起来。
阖着的眼皮子也跟着轻微颤动着。
这等脆弱无助的模样看起来……够滑稽!
白祁心中得到了大大的满足。
手中倾倒的速度就更加慢了,对方的干渴似乎得不到缓解,下颌无意识地配合着抬高了些,企图得到更多的水。
白祁咧开嘴笑了。
玩味心起,便不再给水。
对方得不到水,果然有些难耐,身体不受控制的动了起来。
白祁还来不及笑出声,对方猛然睁开了眼睛,一把拽住了白祁的手腕,树叶中的水随之洒落在了地上。
“你,你醒了?”
白祁莫名心虚。
尤其此刻对方的目光够凶狠,原形毕露啊。
“你不希望本王醒么?”
声音哑哑地,可压迫感可丝毫不少。
萧寒靖的眉间蹙了一些冷意,他很快发现腰腹间传来一阵清晰地剧痛。
冷汗当即不受控制的冒了出来。
喉咙异常干涩难忍,眼前的男子却一副做贼心虚的模样,他的心情如何能好?
“你醒不醒,与我何干?放手!”
果然人醒了,依旧惹人讨厌。
都是男人,他怎么那么秀呢?
深怕旁人不知他是王爷似的,动不动就拽人胳膊,有礼貌吗?
萧寒靖低头去了伤口一眼,才一把松开了白祁,抿着唇不再言语。
白祁见他面无血色,可好歹不怕嗝屁了。
“我去看看附近有没有地方可以落脚?”
说罢,便不再看着地上的人,脚步一深一浅的朝着绿林中去了……
白祁走后,萧寒靖深呼了一口气,他知晓是白祁给他包扎了伤口,眼下自己有伤在身,还必须得靠他才能安全的回去。
在胸膛中摸了半晌,终于摸出了一个精致小巧的瓶子,用嘴咬开了瓶塞,将药丸倒入了口中,才安心的闭上了眼。
药香在唇舌间化开,一股子入了脾肺之间,慢慢升腾起些许热度,萧寒靖再也受不住,合上了沉重的眼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