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迷雾
“放开我！”
安霖拼了命地挣扎着，但终究还是抵不过齐御惊人的力气，连拖带抱地就给扯出了门口。临走之前安霖连连回头去看还躺在地板上不省人事的宋苟，几次开口但是齐御都不为所动，最后气得直接往他脸上扇了一巴掌，“我他妈和你说话呢！”
齐御在莫名其妙挨了一巴掌后终于停下了脚步，低头盯着安霖的脸。
“怎么？”安霖虽然被他盯得有点儿发憷，但还是强撑着露出一个冷笑，“听不懂人话？”
齐御没说话，视线落到了他刚刚打人的那只手上，半响忽然从身下腾出一只手，捏住了他的手腕，“疼吗？”
“什么？”安霖愣了一下，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发现自己的手背上有血，大概是刚刚不知道哪个时候不小心蹭出来的。刚想开口说一句没事，下一秒却骇然看见齐御忽地就把嘴唇贴到了他手背的伤口上，温热而微微湿润的触感惊得他直接抓住了齐御的头发想把他拽开，“我靠你干什么你？”
齐御被他拽得很勉强地抬了抬脑袋，唇角还留着一丝血迹，与此同时安霖手背上的伤口也消失了。他站在月光下静静看着安霖还处于惊吓中的脸，问道：“你刚刚为什么要救我？”
“救你？”安霖看着他，沉默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他是指挡刀那件事儿，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开口，“这个，我”
“你是人类，你比我要脆弱，受伤流了血可能就会死，和我不一样。”齐御脸上忽然扯出了一个苍白的笑容，“但就算是这样还要救我，真是有意思。”
安霖被他这三言两语念得头皮都快发麻了，勉强张了张嘴：“就算换了别人，我也会那么做的。”
“是吗。”齐御按在他肩膀上的手忽然加大了力道，痛得安霖差点叫起来，“那我真是伤心。”
“你伤不伤心的关我屁事松手！”安霖仍是试图挣扎，但这次齐御没再停顿，拎他像拎个麻袋般就大步推开了阳台的门，扑面而来的寒风吹得安霖浑身一哆嗦，下意识死死抓住了齐御的手臂，“商量个事！商量个事行吗！”
“嗯？”齐御拨冗看了他一眼。
“这风太他妈大了你要去哪儿走着去不行么？或者打个车也行啊。”安霖眯缝着眼睛艰难道，“把你那翅膀收一”
“不。”齐御干脆利落地拒绝了他，又像是完全感受不到外面的冷，“飞着去比较快。”
“那你倒是把我放下！”安霖艰难地吼了一声，“你就把他这么一个人丢在这儿死了怎么办？”
“不会。”齐御的声音没什么起伏，“他还没这么快死。”
“你又怎么知道？”安霖接着吼。
“我看得见。”齐御平静地说完，忽然长腿一跨，踩着栏杆就猛地从阳台上翻了出去，宛若跳楼般的强烈失重坠落感吓得安霖死死搂着齐御脖子就喊了起来：“啊---”
齐御似乎对他这套很是受用，他一手抄着安霖膝弯，另一只手稳稳托着他的背，身后羽翼一扇就破开涌动的气流往上方飞去，虽然深夜的风刺骨而冷，偶尔还夹杂着几滴冰凉的雨，但齐御整体的飞行姿势几乎都没变过，反倒是安霖缩在他怀里冻得都快打摆子了，“齐御我操你大爷”
“很快就到了。”齐御的声音在呼啸的风声中有些模糊不清，安霖忍过最初的惊恐之后斗着胆子从齐御怀里伸出脖子看了一眼，但一秒钟之后又马上缩了回去，再次死死拽住了他的衣角，“我操你别松手你千万别松手啊！”
“不松。”这时候齐御嘴角荡开一个浅浅的笑容，稍稍改变了一下姿势带着安霖平稳地向下方滑翔而去，“不用抓那么紧。”
“我他妈哪信得过你--”安霖哑着嗓子又喊了一声，最后被稳稳放到地面上的时候腿都软了，要不是齐御好心伸手扶了他一把差点儿没摔到路边的沟里去，“小心点。”
“操。”安霖咬着牙才勉强站直，这才发现自己正身处于一条光线昏暗的小巷里，脚边污水纵流，偶尔还有一两只老鼠窸窸窣窣跑过，撞到路上被人丢弃的易拉罐发出咔咔的响。头顶上方虬结着密密麻麻的老电线，加上此刻阴沉的天空总给人一种压抑得喘不过气的感觉。
很快安霖就认出来了：这是黑水街。
之前他还在便利店打工的时候就帮着往这边送过几次货，所以也对这边的大概情况有所耳闻：总之这一片儿的治安情况就和它的名字差不多，属于是政府想管也管不来的黑色地带，什么混混小偷之类的在这一抓一大把，唯一的优点也就是房租便宜。对此安霖之前刚出来混的那几年也算是有点儿经验，刚开始因为没钱所以他也只能找那种最便宜的筒子楼住，自打一个月被人偷了十几回后他就彻底长了记性，但凡值点儿钱的东西哪怕睡觉都得贴身放着，枕头下也随时备把刀以便抓小偷之类的。
脱离了那段艰苦岁月之后安霖再次站到黑水街这种地方的时候难免心情复杂，他盯了几秒头顶上方因为电线进水短路而闪得半死不活的老路灯好几秒后才转过头，“你带我来这儿干什么？”
齐御没说话，径自抓住他的胳膊往前走去。安霖被他扯得一个踉跄，虽然对现在的状况完全一头雾水，但总归跟在齐御身边的时候他总有种不祥的预感，“到底来干什么？”
“嘘，不要问。”齐御轻轻开口，“要用眼睛看。”
“啊？”安霖简直更莫名其妙了，他就这么被齐御一路扯着到了一座低矮的居民楼下，从外观来看已经年代久违，加上一堆密密麻麻的违建更显得破败。
安霖刚想开口，齐御却忽然猛地抬起了头，扯着他的手快速往旁边退了两步。而下一秒忽然就有个黑影从天而降，几乎是贴着他俩狠狠砸到了几步开外的地面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我靠！”安霖吓得弹了一下，仔细一看发现那他妈居然是一台电视机，而且看型号还是上个世纪的老古董，结实耐造，这么高的地儿摔下来居然也就只是把屏幕给干碎了。
“啊！”电视摔下来的几秒之后头顶上方陡然传出一声女人哭喊着的惊叫：“打死我吧！你有本事就打死我！接着摔啊！”
“臭婊子，你以为我不敢？”男人的怒吼此刻在夜里听着无比清晰，混杂着互相厮打和碟碗破碎的声响，更多杂七杂八的东西从天而降，要不是齐御一直拽着安霖往后退，说不准刚刚那下就已经把他给砸死了。
“妈妈！妈妈呜呜呜呜--”此刻小孩儿的哭声又响了起来，大概是楼里住着的其他人实在被吵得受不了，陆陆续续亮了几盏灯后就有人直接把脑袋伸出阳台骂了起来：“妈的能不能闭嘴啊！自己女人都管不好！要吵就他妈滚出去吵！大半夜的嚷嚷什么呢？”
“老子他妈打自己女人关你屁事！”男人的怒吼声又响了起来，安霖听到这里脸色已经变得很不好看，使劲甩开齐御的手就想离开这种乌烟瘴气的地方，但是刚走了两步就又被齐御喊住，“去哪啊？”
“所以你特意带我来这儿就是为了听别人吵架？”安霖冷笑了一声，“我可没有这种爱好。”
“再等等。”齐御平静地说。
“等什么？”安霖皱了皱眉，又忍不住冲四周看了看。他突然想起刚刚在宋苟的房子里见到的那一高一矮的两个长角的奇怪人类，但这会儿不知怎的又不见了，“你能不能说人话？”
齐御没再开口，但是安霖就这么在寒风中站了一会儿就快扛不住了，哆哆嗦嗦道：“你就是要蹲着能不能也找个暖和点儿的地方蹲要不进楼去吧，外边儿太他妈冷了。”
“好。”齐御这次答应的倒是挺痛快，但是这种老旧的居民楼里边也没通暖气，哪怕是进了室内也暖和不到哪儿去，安霖就是啥也不干光站着都感觉脸快被冻白了，最后只能在满是烟味的楼梯间上下蹦着取暖，“十分钟，老子最多再忍你十分钟，你要是再让我像个傻逼似的在这站着我就和你拼命。”
“不用那么久。”齐御勾着嘴角笑了笑，忽然就沿着楼梯往上走了一层，“跟我来。”
“什么？”安霖哆哆嗦嗦地跟在他后边走到了第四层，感觉越往上空气里的那种怪味就越重，甚至脚踩在台阶上都是黏黏糊糊的，也不知道是沾上了些什么玩意儿，让安霖一阵犯恶心。
“嘘。”齐御刚转过拐角就迅速扯着安霖站到了走廊上，一边示意他不要出声。
“你到底在搞什么鬼？”安霖压低嗓子喊了一声，“做贼呢？被人抓到打不死你。”
“来了。”齐御的语气很轻，却让安霖控制不住的一抖。
他猛然想起了之前齐御和那个长角的怪人之间的对话，虽然他全程都听得迷迷糊糊不知所云，但他们所说的内容归根到底应该不是什么好事。
齐御安霖站在黑暗中心情复杂地看了一眼他的侧脸，此刻他也说不出自己是什么心情，大概是今晚发生的事情太多太杂，以他现在混乱的头脑还梳理不出个大概，胸口上之前留下的伤口也开始隐隐作痛。
安霖深吸了一口气站在原地，突然又有些崩溃：他不敢去想天亮之后会发生的事，哪怕现在他被夜里的低温冻得发抖，也完全不敢去想。
他能信任谁？他到底还能信任谁？
就在安霖的眼神开始变得有些涣散时，他忽然抬起头，同时轻轻抽动了两下鼻子。
“奇怪。”安霖愣了一下，几乎站在原地自言自语道：“我怎么好像闻到了烟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