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比暗更暗
“”安霖抱着胳膊在原地思考了很久,直到宋苟洗完碗出来找他都依旧一副心事重重的表情,叫了他半天都没反应过来。
“怎么了?”宋苟顿了一下,有些担忧地问道。
安霖皱了皱眉,轻轻把他的手拂开,“把手机还我。”
“给。”宋苟像是早就准备好了似的从口袋里掏出手机递给了他,脸上带着些讨好的笑容:“手机玩多了对眼睛不好,等有空了我还是得多带你下楼走走。”
“你”安霖接过手机,迟疑了一下才说:“你没在里面装定位器什么的吧?”
宋苟看着他轻轻眨了眨眼睛,此刻眼神中故意透露着清澈的愚蠢,一副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的样子。
“算了。”安霖叹了口气,长按开机后故意当着他的面晃了晃屏幕,“你就不怕我明天就喊人来接我?”
宋苟依旧微笑着看着他没说话。
几秒之后安霖就感觉到了不对,先是低头飞快戳进了微信里,当看到空空如也的对话框时他愣了好几秒才感慨地骂了一句:“宋苟,你他妈牛逼啊?你把我微信里的人删光了?”
“原来那个号我帮你注销了。”宋苟笑眯眯地看着他,“现在这个是用我帮你新买的手机号注册的。”
“什么?!”安霖赶紧又戳进个人信息里看了一眼。果然,不仅昵称和头像,连微信号都他妈变了。
“你有病还是怎么?”安霖有点儿恼火地伸手推了他一把,“你他妈怎么注销我微信的?你偷看我支付密码了??”
“这种东西还用偷看么?”宋苟笑着叹了口气,有些无奈,“我认识的人里边也就你一个人永远都是用生日当密码,傻子。”
“那又关你屁事!”安霖忍不住抬高嗓子又吼了一声,“你凭什么把我号注销?”
“我看过了,你那通讯录里面全都是些不三不四的人。”宋苟顿了一下,逐渐收敛了笑容,“留着也没用,不如删了。”
“你”安霖气得看着他一时没说出话来,又突然感觉有些委屈,骂人的时候都控制不住带上了哭腔,“我以前的号里面也有加对我来说很重要的人啊,你他妈的怎么这么自私?”
“那里面除了你妈,还能有什么重要的人?”宋苟的语气听着有些古怪,“就你那些混混兄弟?我之前不是早就劝过你要离那些人远一点,你为什么就不肯不听我的?”
“滚!”安霖抬手狠狠抹了一把眼眶,“他妈的,神经病。”
“除了我那些人你一个也不许加回来。”宋苟皱了皱眉,突然伸手扳住了他的肩,语气很是严肃地说道:“你和那些乱七八糟的人不一样,而且既然我现在有了能力,就更不能看着你和那些人瞎混小霖,听我的,你值得认识一些更好的人。”
“在你眼里到底什么是好的,什么是不好的?”安霖强行压抑着心里的怒火,冷笑着看着他,“你是不是就觉得那些在写字楼里上班的小白脸就是牛逼就是好?蹲路边给人修车的就是混混?”
“我没这么说过。”宋苟皱了皱眉,“我就是希望你”
“你嘴上没说,心里就是这么想的。”安霖继续冷笑,“老子好歹出来混了这么多年,看人还是很准的。是你太天真了。”
“我天真?”宋苟忽然往前跨了一步,脸色有些阴沉下来,“你也知道你出来混了这么多年,那以后呢?你还要接着混下去吗?混到突然哪一天就被人在街上乱刀砍死?”
“闭嘴!”安霖突然吼了一声,“你根本什么都不懂!”
“是你不懂!”宋苟也跟着吼了一声,一把拽住了他的手腕,“我他妈就是不愿意看着你再过回以前那种日子,我都是为了你好,我有什么错?”
“那在你眼里我又是什么样的人?”安霖狠狠甩开了他的手,“你口口声声说我和那些人不一样,那到底不一样在哪里?你说啊!”
宋苟顿了一下,看着他一时半会居然没说出话来。
“看吧。”安霖也看着他,忍不住苦笑了一下,“你自己就没发现吗?从我重新认识你以来,你就一直在单方面给我下定义,你自己觉得我是个好人,觉得我很善良,觉得我很”
“难道不是吗?”宋苟突然大声打断了他,“我知道你以前就算再穷也没有去偷去抢!我在我心里永远都是那个安霖!”
“呵。”安霖看着他的眼神突然变得有些奇怪,沉默了好一会突然开口莫名其妙来了一句:“宋苟,你很喜欢我吧?”
宋苟愣了一下,因为话题实在转得太快差点儿还没反应过来。但在对上安霖的眼神时才突然像个小男孩般结结巴巴地回答了一句:“是是啊,我很喜欢你”
“不对。”安霖看着他,很是平静地说道:“宋苟,你一直以来喜欢的不是现在的我,是以前的我。”
宋苟猛地抬起了头,盯着他。
“我应该没猜错吧?”安霖冲他摊了摊手,“也是,以前的我多好啊,不用还债也不用被人追杀,而且脑子还不太好使,天天就缠着你问题,连吃饭上厕所这种破事都非得跟着你一块儿去呵,像个傻子一样。”
“但是现在你给我清醒一点。”安霖盯着宋苟那双一瞬间有些迷茫的眸子,加重了语气,“不管是我还是你,都早就变得不一样了。我承认我出来这么多年都还是有自己的原则,但是我经历过的事儿就是摆在那儿我也忘不掉,所以也根本就不可能回到以前了,你能明白我的意思么?”
“我不需要任何人来给我下定义,也不想活成任何希望我能活成什么样的人。”安霖深吸了一口气,轻轻说:“我只想活成我自己。”
“我不是那个意思。”宋苟看着他眼睛里细小的光芒,眼神居然有片刻的躲闪,“我就是希望你能过得好。”
“你看着我。”安霖皱着眉,又是焦躁又是恼火,干脆直接伸手捧住了他的脸。虽然这个动作有些暧昧,但一直以来宋苟身上发生的变化都让他隐隐有些不安,所以这会儿也顾不上这么多了,“你仔细看看我,我和以前真的不一样了,别再傻了好吗?”
“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喜欢。”宋苟近距离盯着他的眼睛,语气很轻,但也很坚定。
“”安霖轻轻松开了手,滑过宋苟脸颊的指尖有些微凉,“其实我这个人真的很讨厌别人为我付出什么,你也一样。”
“你现在在做的事情既然你不愿意说,我也就不问了。”安霖垂下眸子,一下下用力捏着手里的屏幕,半响才抬起头道:“但是我就一句话,哥,你千万不要做傻事。”
宋苟放在身侧的手忽然抖了抖,尔后迅速捏紧。
“虽然我很讨厌现在这种生活方式,但是只要你还是个人,我就还能忍。”安霖淡淡道,“这也是我最后的底线,你记住了。”
“好。”宋苟骤然松开捏紧的拳头,露出一个轻松的笑:“累了吧?要不回房间里躺会儿?”
“嗯。”安霖看了他好一会才应声,回到房间临关门前才探头说了一句:“晚安,你早点睡吧。”
“晚安。”宋苟一直微笑着注视着他,但当房门关上的瞬间脸上的微笑就骤然消失了,他缓缓在原地蹲了下来捂住脸,指缝遮住了他脸上一瞬间破碎而崩溃的表情,像是笑又像是哭,隐隐还有几分癫狂。
宋苟蹲在原地反复搓着脸,又突然感觉胸口有些发闷。他想起了安霖刚刚看向他的那个几乎是带着乞求的眼神,一瞬间心痛到几乎喘不上气。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但是不管怎么样,请把我留在你身边。
这一晚上同在一间房子里的两人都是辗转难眠又或者各怀鬼胎,而且因为想的实在太多安霖这一晚上基本都没怎么睡踏实,所以早上也是很早就醒了,推开门的时候还正好赶上宋苟出门。
“醒了?”宋苟愣了一下,又看了看表,“还挺早的,怎么不多睡会儿?”
“你要走了?”安霖站在门口揉了揉眼睛,睡眼朦胧的模样简直让宋苟心疼得狠不得把人搂到怀里狠狠搓几把。
“嗯,早餐已经放桌上了,你一会儿热了再吃。”宋苟又看了一眼时间,有些遗憾地笑了笑,“我还赶时间呢,先走了。”
“好,拜拜。”安霖目送着他关上门,听到咔一声轻响后才很无奈地站在原地伸了个懒腰,溜达到客厅推开窗,百无聊赖地把脑袋伸出窗口想看看宋苟开车准备去哪里。但是几秒过后他才反应过来宋苟的车还停在车库,从楼上压根儿就看不见。
“哎。”安霖有些恼火地伸手锤了锤脑袋,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最近一段时间总感觉脑子有点儿昏昏沉沉的,认真想事情的时候都容易走神儿,而且有时候还挺嗜睡靠,不会是宋苟给他下了什么药吧?
安霖把自己吓了一跳后马上否决了这个猜测:不,宋苟就是再偏执也不可能做出来这种下贱的事情,肯定又是他在瞎想了。
但是安霖看向窗外的眼神逐渐变得有些担忧,无意识掐了掐自己的掌心。
唉,希望那傻逼别真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
宋苟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完全透不出任何景色的黑色车窗,急驶的车内此刻死一般的寂静。
他轻轻深吸了一口气,不管再经历多少次他都依旧觉得如坐针毡。但只要他身形一动,车里坐着的其他人都会马上看过来,那种能透进人骨子里的冰冷眼神只会扎得他更加难受,于是只能憋着一口气忍着。
说起来也不知是不幸还是巧合,那帮人的老窝居然正好在安霖最后选择的这个城市里。不过要是没有了他们的帮助,自己确实也不会这么快就找到他
宋苟正沉思着,又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神色变得有些悲哀。
“到了。”驾驶座的人慢慢把车停了下来,视线往后轻轻一瞥。坐在后座的其他两人马上应声,一个负责抓住宋苟的胳膊,另一个则在他眼前牢牢系上了一条黑色丝带,确认捆结实了后才从打开车门,几乎是从后把他从车上推了下来。
宋苟眼睛看不见路,只能任由后面抓着他的人一点点把他往前带,有时候走得慢了还会很不爽地推他一把或者小声骂两句。但总体来说这帮人从下车到带路的全过程保密工作都做得非常严格,宋苟甚至确信只要中途他擅自把丝带扯下来看了一眼,他就活不过当晚。
“要下台阶了,小心。”身后的人很不耐烦地提醒了他一句,宋苟这才回过神,小心翼翼地用脚尖试探了一下才缓缓顺着台阶走了下去。虽然身上还算穿得厚实,但扑面而来的寒气还是让他忍不住狠狠打了个哆嗦。
况且就算只是站在门口,他都仿佛已经闻到了那股浓浓的血腥味。
下完台阶后宋苟眼前的丝带才被人解下,他眯缝着眼睛伸手遮挡了一下眼前有些刺眼的光,左右环顾了一下刚想开口,肩膀就突然被人从后重重一拍,“哟,宋大少来啦?”
“三叔。”宋苟身子一僵,刚要冲他弯腰就被轻轻扶住,“行了,和我用不着来这套。”
“是。”宋苟应了一声,声音有些局促,“我今天”
“先不说这个,今天正好来了批新货,你要不要看看?”宋苟口里的三叔盯着他笑了笑,像是看不见宋苟明显变差的脸色,直接拉着他就走,“来来来,都多少次了还不习惯啊?其实真要当成牲口也没什么两样嘛不都是卖了换钱买肉吃,还害羞什么?”
宋苟咬着牙没吭声,直到一扇厚重生了锈的铁门在他面前被重重推开,扑面而来的作呕气味让他瞬间屏住了呼吸--
眼前是个宽大的长方形房间,房间里整齐摆放着几个长方形的铁笼,笼子里还随意塞了些用来防寒的破棉花和硬纸板。
而笼子里的,则是被囚禁得舒展不开身骨,同样方方正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