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养鸟日记(上)
新的一天。
安霖睁开眼睛,打了个哈欠从床上爬了起来。
打开手机外放昨晚睡着时没有听完的一首歌,在歌声中拧开水龙头开始洗漱。
做个简单的早餐,泡一杯超市打折的速溶咖啡,在食物氤氲的热气中顺手把昨晚积攒的所有衣服丢进洗衣机。
今天是个休息日。
安霖放下杯子,靠在阳台的栏杆边上就开始眺望远方:最近难得没发生什么大事,新找的便利店工作也还算轻松,虽然工资不高,但也算落了个清闲自在。
他很喜欢现在这种生活方式和节奏,虽然不知道还能平静多久,但只要能在夹缝里偷摸过上那么几天普通人的日子,他就已经很满足了。
想到这里,安霖总是不自觉轻皱的眉渐渐松开,心情愉悦地看着天上飘的几朵云,嘴里小声跟着外放的音乐开始哼哼:“wakeupthebeast,burythebones”
“砰!”
安霖吓了一跳,杯子里的咖啡都跟着晃了出来。但他来不及擦就赶紧跑回客厅,四下看了几眼才确定刚刚的异响是有什么东西撞到了窗台上。
他把杯子放下,伸手把窗户推开一条缝,皱着眉往下看的时候吃惊地看到了一只黑色的鸟正趴在窗户底下,身上的羽毛湿漉漉的,而且十分凌乱。翅膀大概是刚刚撞到窗户的时候受的伤,正无力地朝一边耷拉着。身上也是血迹斑斑,也不知道是死了还是活着。
安霖皱了皱眉,犹豫着找了根长东西戳了那只鸟一下:没动。
死了?安霖又戳了一下。
这下终于有反应了。只见那只黑鸟十分虚弱地往上抬了抬脑袋,尝试着扑打了一下翅膀,但没能成功,还反而险些把自己从窗台上掀下去--
“哎!”安霖赶紧用棍儿把那只鸟戳住不让它乱动,一边犹豫着要不要伸手把它给捡回窗户里边。
不过这家伙的喙看着挺尖,虽然不长,但足够锐利,被狠狠叼一口估计也挺够呛。安霖正犹豫着,视线落到了那只鸟黑色的眼睛上,那种垂死挣扎的眼神让他心里微动,咬了咬牙还是伸出了手。
“敢啄我一下你就死定了。”他威胁地用手指了指那只鸟,也没管它能不能听懂就用两只手小心翼翼地托住它断了的翅膀,然后撅着屁股一点点把它从窗台下方捧了起来。
出乎安霖意料的是那只鸟居然出乎意料的听话,从头到尾都没有挣扎,就这么乖乖地被安霖捧着放到了桌子上,甚至还用湿漉漉的脑袋往安霖的手指上蹭了蹭。
“哟,这么乖。”安霖意外地挑了挑眉,同时仔仔细细把这只鸟的全身给检查了一遍:这个倒霉蛋大概是被不知道哪个小孩儿的弹弓给打中了,胸脯上全都是血,看着应该是活不了多久了。
“乌鸦不都挺聪明的么怎么这也能被打中?”安霖自言自语地站在原地看了它好一会,还是决定好人做到底,转身把家里的医药箱给翻了出来,打算随便给它上点药。管它有用没用也先试试,要是死了就出门儿的时候顺手把它给埋了。
“别动啊,我先给你擦擦。”安霖找出一条用旧了的长毛巾,一点点把它身上的血迹给擦干净。随后从瓶子里倒了一点酒精出来给它冲洗身上的伤口。不过安霖上一秒刚把酒精浇上去,下一秒这玩意儿就被疼痛刺激地突然大叫起来:“嘎!嘎嘎嘎!”
“哎我操。”安霖手一抖险些把整瓶酒精撞翻,拧着眉一把捏住了它的嘴,“吵死了,闭嘴!”
“咕”那只乌鸦被强制闭嘴之后看着还有些委屈,十分不安地在安霖手里扭动着。
“忍忍,很快就好了。”安霖一手捏着它的嘴,一边单手加快了手里的进度,直到把所有的伤口都冲洗一遍后才勉强准备松开手,“不许叫啊,听到没有?”
再次出乎安霖意料的是这只乌鸦居然还听得懂人话,扑腾着向他点了点脑袋。
“还是挺聪明的嘛。”安霖松开手,往它脑袋上摸了一下当做奖励。
不过接下来它断掉的翅膀又该怎么办?带着上宠物医院?应该得花挺多钱的吧?
他犹豫着上百度查了一下,结果显示多数情况下都是让鸟类自行痊愈,只要定时喂食就行了。
这好办。
安霖给它的伤口上了点云南白药又用纱布随便裹了裹后就转身去了厨房,他记得电饭锅里还剩一个早上没吃完的蛋,这会儿剥了喂鸟应该还挺合适。
不过安霖拿着蛋回来的时候有点儿吃惊地看见小鸦已经可以撑着包扎后的翅膀爬起来了,但是平衡还有点不稳,没两下又重新砸在了桌子上,模样看着还有点可怜。
“受伤就不要乱动了。”安霖皱了皱眉,勉为其难给它找了个小靠枕垫着能舒服点,然后把剥了壳的鸡蛋往它嘴边递了一下,“吃吧小可怜儿。”
小可怜儿靠在他的手边开始一点点啄蛋,啄一口就抬头看他一眼,又往他手心里蹭一下再接着啄,看得安霖莫名有点儿心软。
“好好活下来吧。”他伸手摸了摸它身上柔顺的黑色羽毛,轻轻说道。
不过作为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养鸟的新手,安霖自我感觉却非常良好,不知是这家伙的生命力顽强还是他照料得当,总之这只鸟算是在他手里捡回了一条命,几天下来除了还不能飞以外,已经可以非常熟练地在家里来回溜达四处乱窜了。
“别他妈跳了!”安霖一巴掌把它从凳子上扇了下去,“再捣乱老子就把你关笼子里。”
“嘎!”小鸦不满地叫了一声,扑腾着翅膀就开始叼着安霖的衣角往上爬。安霖被它烦得不行,只好把它从地上拎起来让它趴在自己怀里,左手摸鸟右手玩手机。
“要不给你起个名字吧。”安霖一边盯着手机屏幕随口说,“叫小黑怎么样?”
小鸦没出声,把脑袋往安霖的胸口蹭了蹭,把纱布包扎过的一边翅膀轻轻搭在了他的手臂上。
“还是叫黑黑?小黑黑?”安霖大概是因为从来没养过小动物,所以这会儿忽然就来了兴趣。他一骨碌从沙发上爬起来,险些把还趴在他胸口取暖的鸟给甩下去,“哎,你喜欢哪一个?”
“嘎嘎!”小鸦冲他叫了两声。
“小黑?”安霖试探性地叫了一声,结果被不轻不重地啄了一下手指。
“哎!”安霖吓了一跳赶紧缩回手看了一眼,幸好没被啄出血,“你他妈的你再啄一个试试?看老子不把你毛扒光。”
“咕咕。”小鸦马上又讨好地往他手指上蹭了蹭。
“那不如就叫黑仔吧,怎么样?反正你这一身也挺黑的。”安霖想了一会说道,又没忍住自己乐了,“哎这个名儿好啊,挺可爱的,怎么样喜不喜欢?”
小鸦这次没再叫,继续往他手指上蹭着。
“黑仔。”安霖伸手摸了摸它的脑袋,“我叫你呢。”
得到蹭手指这一友好回应后安霖非常得意,顺手拍了张照片就给邢飞发了过去。那边回复也挺快:
--我靠,这哪来的乌鸦?
--捡的。
--然后呢?你养它了?
--嗯。
--不是吧你,这么晦气的玩意儿你也敢养?还不赶紧扔了。
安霖皱了皱眉,敲了个问号过去。
--真的!我妈说这玩意儿就喜欢吃死人,谁家要死人了就提前几天飞到那附近等着,老恶心了。你要是想养鸟我明儿陪你上花鸟市场转两圈去呗,还是别养这破玩意儿了。
安霖顿了一下,视线落到正在地上追着一个乒乓球啄着玩的小崽子身上。后者注意到他的眼神后,连扑带跳地就把那个球球推到了他的脚边,欢快地叫了两声:“嘎!嘎!”
“去。”安霖弯腰从地上捡起了那个乒乓球往前一扔,看着黑仔扑扇着翅膀冲出去追的背影勾了勾嘴角,把最后一行消息发了出去:
--没事,我喜欢。
总之养鸟的这几天下来也还算得上愉快,比起猫啊狗啊什么的可省心多了,在吃的吃上面也挺省钱,平时就喂点儿坚果碎牛奶鸡蛋什么的小鸦也不挑,甚至还会自己定点儿上厕所,除了偶尔会掉毛外基本挑不出什么毛病。
“说了多少次了别他妈在桌子上蹦?”安霖皱着眉从水杯里捏出了一根细小的绒羽,瞪了正低头啄着一小盘开心果的小鸦一眼,“你不知道你会掉毛啊?”
小鸦又低头啄了几口,惬意地展了展翅膀后开始偏头梳理自己身上的羽毛,正眼也没看安霖一下。
“哟,翅膀硬了是吧?”安霖挑了挑眉,看着小鸦一身油光发亮的羽毛,冲它招了招手,“黑仔,过来。”
“嘎!”小鸦欢快地扑腾着翅膀扎进了他的怀里,一下下在他胸口的纽扣上啄着玩。
“我看看啊。”安霖顺着它的翅膀一点点捏过去,感觉之前骨折的地方差不多都已经长好了,但这鸟就是不知道为什么还飞不起来,依旧只能每天在家里扑腾来扑腾去,把羽毛飞的到处都是,“哎,你不会是装的吧?”
小鸦歪了歪头看他,又讨好地去蹭他的手指。
“行了别蹭了。”安霖往他脑袋上抓了抓,“我在这里住不了多久,等伤好了就飞走吧。”
“嘎!”小鸦叫了一声,像是有些不安。
“我也不能养你一辈子啊。”安霖安抚地给它顺了一会毛,忽然叹了口气,“我还挺羡慕你的。”
“我要是也能飞就好了,”安霖喃喃着,视线飘到了比窗外更远的地方,“一定很自由吧。”
“嘎嘎!”小鸦冲他耳朵叫了一声。
“妈的说了多少遍了别叫!”安霖的耳朵被刺得一阵生疼,抬手就把小鸦从自己身上掀了下去,“你他妈哪儿都好,就是叫的太他妈难听了。”
小鸦被掀到地上后委屈地缩了缩脑袋,闷闷不乐地看着他。
“行了,我要睡了啊。”安霖站起来伸了个懒腰,顺手往旁边挂着的笼子上拍了一下,“你真不进去?一会儿半夜我睡着了野猫进来把你叼走了我都不知道。”
小鸦在原地扑腾了几下翅膀,满脸写着抗拒。
“行吧。”安霖有些无奈,这破笼子还是他之前一早和邢飞去花鸟市场花了20块钱捡回来的,结果这祖宗根本不赏脸,连进去都不肯,每次安霖强硬要把它塞进去时总是会挣扎的很厉害,就算进去了也会拼了命地啄,像是进个笼子就得要了它的命似的。
不过既然看它这么不喜欢在笼子里呆着,安霖也只能宣布放弃,“随便你,我睡觉了。”
“嘎嘎。”小鸦马上屁颠颠地跟在他后边进了卧室,然后被安霖抱到床头柜上亲手为它铺的一个小窝里,就这么缩成黑黑的一小团不动了。
“关灯了啊。”安霖摁下开关后就搓着手回了床上,打了个哈欠掀开被子,“晚安。”
小鸦没再发出叫声。安霖也很喜欢它这一点,只要晚上自己和它说了晚安,整晚就不会再发出一点声响,除非半夜突然下起了雨才会轻轻用翅膀把他拍醒,提醒他去把阳台的门给关上。
安霖又打了一个哈欠,闭上眼睛。
此时窝在他床头的那一小团才突然动了动,在寂静中抬起了一个小小的脑袋。
它静静地看了一会安霖平静的睡颜,黑色的鸟眼里悄无声息闪过一道异样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