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鲜血、力量、刀
廖大齐慢悠悠地从昏迷中转醒，结果刚一睁眼就看见有一具尸体飘荡在半空中，而且肢体莫名其妙少掉了半截。
他先是目光呆滞地盯了两秒，随后表情才变得极其恐怖，张嘴想叫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的嗓子像是被人毒哑了，挣扎出了一身冷汗也没憋出一点声音。但是当余光瞄到不远处的两人时，他还是连滚带爬就蹭了过去躲到临七的背后，一边发抖一边拼命冲两人打着手势。
但这种时候谁有功夫鸟他，别说是廖大齐这种吃软怕硬的货色，就是见惯了大场面的临七，也被眼前这种毫无章法人性手段残忍至极的杀人现场给震慑住了，哪怕是隔着一段距离身上也难免溅到了血。他铁青着脸看着这一地的断肢内脏和鲜血，突然猛地伸手卡住了葛晓旭的脖子，把他整个人拖到自己面前，死死盯着越走越近的齐御，“别过来！不然我就杀了他！”
齐御果然停下了脚步。不过两秒之后他盯着临七的动作，有些不解地偏了偏头：“他死了关我什么事？”
临七：“”
“咳咳咳呃！”安霖突然低头开始咳嗽，声音由小到大又逐渐变得虚弱，最后猛地呕出了一大口血。鼻腔和口腔内都弥漫着浓重的腥味，恶心得他只想吐。但他此刻更想直接晕过去，可惜之前注射过的那种不知名药剂效果实在强大，就算目睹了一切他也始终维持着残忍的清醒，那些飞溅开的血像是刀子般一下下割着他的心，但同时又有种毛孔炸裂开的快感。
像梦魇般折磨了他很多年的仇人如今暴死当场，第一感受当然是爽快的。但当他看着齐御那双因为兴奋而微微充血的眼睛时，他浑身沸腾起来的血液瞬间凉了下去，整个人不自觉地往后挪了挪，紧紧盯着齐御手里提着的那把沾着血的尖刀。
他好像真的惹上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齐御耸了耸肩，面无表情地看着在临七手里被掐得脸色通红的葛晓旭，说了声“随便你”就直接转身就走。在距离安霖还有几步的时候明显注意到了他的眼神，愣了一下看了看手里提着的刀，下一秒就赶紧松开手，让那把沾着血的大杀器叮一声掉到了地上，“没有了，我扔掉了。”
“你”安霖整个人烧得滚烫，就连骨头缝都在疼，但他还是难以置信地盯着齐御一脸故作无辜的表情，“你吃人？”
齐御愣了一下，完全没想到他会突然问这个。但在他往前走了两步企图解释时，他一眼就撞见了安霖此刻看向他时无比恐惧的眼神，顿时呆在了原地，“你你很怕我吗？”
“你不要过来！”安霖呵斥了一声，声音很明显在发着抖。
“我不会伤害你的啊。”齐御呆呆地看着他，又像是有些委屈，“我和你有契约，不会伤害你的，为什么要怕我？”
“你杀人！你还吃人！”安霖的语气明显变了调，“滚滚开！离我远点！”
“我已经很少吃人了！”齐御对他的话很不满，也跟着抬高了一个调子，“我刚刚就是太生气了才”
“滚！”安霖一瞬间气血翻涌，惊惧交加之下往后直挺挺的一倒，眼看着脑袋就要砸到地上时，下一秒却已经被齐御的手掌稳稳托住，轻轻垫到了他的腿上。
安霖咬着牙不想去看他，只觉得齐御摸过他的手掌上都带着浓浓的血腥气，让他胃部控制不住地一阵翻涌。
齐御一下下小心翼翼地摸着他的脑袋，半响才开口：“我给你止血好不好？你流了好多血。”
“不要。”安霖仍是闭着眼睛。突然又像是想起了什么，挣扎着从齐御身上爬了起来。但因为双手骨折使不上力，很快又一头往前栽去，幸亏是齐御及时伸手扶了一把，才没像个不倒翁似的到处乱撞，“你干嘛？”
安霖喘了几口气，盯着仍挟持着葛晓旭警惕地看向这边的临七，像是想开口说些什么，但终究还是沉默了。
“你想让我杀了他吗？”齐御像是一眼看穿了他的想法，问。
“什我没有！”安霖皱了皱眉，又沉默了好一会才慢慢开口：“你去把葛哥救过来吧。”
“好。”齐御应了一声就要起身，却又被安霖轻轻拽住了。
“不要杀人了好吗？”他的声音很低，带着些疲惫。
“”齐御低头看了他好一会，安抚地往他手背上拍了几下，“剩下的这几个人命数未尽，我不会动他们的。”
“你到底和同仁发做了什么交易？”安霖又问，忍不住咬了咬嘴唇，“就像当初你和我说的那样？”
“要是我答应了你的交易，你是不是也会像对他那样，杀了我？”安霖越说越苦涩，感觉自己就像个彻头彻尾被人蒙骗的傻瓜，“所以你主动靠近我，还是想要了我的命吧？”
“不是。”齐御打断了他，有些不理解安霖这自说自话的怎么就给自己扣上了这么大一顶罪恶的帽子，但想解释又无从开口，“我从来就没想过杀你。”
“那是为了什么？”安霖跟着追问，感觉自己剩下苟延残喘的一口气将要全部耗费在这些毫无意义的问题上，“你到底为什么靠近我？”
“因为”齐御正想开口，却敏锐地听到身后传来一些异样的声响--和刚刚如出一辙，是子弹上膛的声音。
他皱了皱眉，对这种行为表示迷惑不解：上一个人的尸体才刚凉透，为什么还要试着杀他？
但他很快就发现了不对，因为这次枪口瞄准的方向不是他，而是
“闭眼！”齐御吼了一声，同时伸手捂住了安霖的眼睛，用后背把他挡的严严实实。但子弹入肉的声音隔着胸膛还是听得十分清晰，安霖下意识地挣扎了一下，急切道：“你没事吧？！”
“没事，我不会死的。”齐御轻轻喘了一口气，松开他时后背的血已经流了出来，洇湿了一整块的布料。
安霖浑身狠狠一抖，刚刚那一下枪响让他心里一阵发颤，眼眶也跟着有些红了。他看着临七满目狰狞地将枪口抵在了葛晓旭的太阳穴上，凭空递了个口型过来：让我走。
“齐御！”安霖下意识想去抓他的手，却不小心抓了个空。
下一秒齐御已经凭空出现在了两人的面前，直接伸手掐住了临七的脖子，“松手。”
临七被迫无奈地松开了手，跌到地上的时候脸上的恐惧一瞬间放到了最大，“别杀我！”
“人类总是这样，愚蠢贪婪又野蛮，我很不喜欢。”齐御皱了皱眉，带着葛晓旭往后退了两步，顺便一脚把掉在地上的枪踢出老远，“老实待着我就不动你的命。”
临七和廖大齐俩人顿时缩在地上抱成了团，连连点着头：“我们不动，绝对不动。”
“你”葛晓旭被他带着走了几步，忽然开口：“你是死神？还是魔鬼？”
齐御闻言，转头盯了他一眼，“什么？”
“你刚刚说的到底是什么交易？”葛晓旭强忍着惊惧开口。
“你不怕我？”齐御挑了挑眉，像是有些意外。
“只要和你交易，就能得到所有的东西吗！”葛晓旭抬起头，空洞的眸子里突然有了色彩，“你能给我你的力量吗？”
“什么意思？”齐御歪了歪头看他。
“这种生活我受够了我真的受够了！”葛晓旭忽然蹲了下来，双手用力扯住了自己的头发，“什么都做不好，怎么跑也跑不掉，像条狗一样活着，连自己喜欢的人都保护不了的生活我真的受够了！”
安霖也听到了他的咆哮，挣扎着腾起身子看向他们这边，“怎么了！”
“你想要什么？”齐御静静看着他。
“给我你的力量！”葛晓旭猛地抬起头，从刚刚亲眼看着齐御杀人那一刻起他的身体里就像有一把火在燃烧，越烧越烈，越烧越旺，像是要把他整个人都一并融化，“刀也好棍也好！无论是什么都行！给我你的力量！”
“为什么？”齐御看着他的眼神很是奇怪，“他们就在那里，你过去杀了就好了啊。”
“你不是说他们命数未到吗！”葛晓旭敏锐地抓住了他先前的话头，“要是能杀你早就把他们杀掉了对不对！我要付出什么代价？”
“葛晓旭！”安霖痛苦地呻|吟了一声，“你疯了吗？你在干什么？”
“我愿意献上一切！”葛晓旭癫狂地喊了一声，“给我你的力量！”
“好。”齐御注视着他，“我要你寿命的一半，同意我就把血给你。”
“我愿意！”葛晓旭双手紧紧握成拳，语气坚定。
“事成之后我会消除你的记忆。”齐御冷漠地看着他的眼睛，“但是我只拿走你的寿命，不负责你的死因。”
“什么意思？”葛晓旭颤声道。
“就是说你最后不会死在我的手上。”齐御微微抬手，原本躺在地上被人遗忘的那把尖刀忽然颤了颤，随后腾空而起飞到了齐御的手里，“想好了吗？来交易吧。”
“我愿意。”葛晓旭不自觉舔了舔嘴唇，眼里一闪而过的兴奋光芒居然和齐御刚刚发病时有几分相像。
“好。”齐御伸出一只手悬在了他头顶上方，片刻后就收了回去。同时把手里的刀往前一递，在葛晓旭接过的瞬间再次划破了自己的手腕，鲜血把刀刃染成了一种不正常的红色，让葛晓旭顺利接过了活人本触摸不到的血器。
“抓紧时间。”他淡淡吩咐了一句，“颜色变淡的时候，刀就会消失。”
说完他走到已经呆若木鸡的安霖身边，弯腰把他抱了起来，“我带你走。”
安霖此时的呼吸已经很微弱，但还是眼也不眨地望向葛晓旭毫不犹豫提刀向那两人走去的背影，无意识地喃喃道：“不要”
“那是他自己的选择。”齐御低声道，“你们不一样。”
说完他抱着安霖往前稳稳跨了几步，突然一跃跳到了窗口上，猫着腰往下俯看了好几秒，“我要飞了，抱紧。”
“什么？”安霖心急如焚，他刚想拼尽全力冲葛晓旭吼一声让他不要做傻事，身体却兀自一轻，整个人随齐御一起跃出了窗口。在急速下落的失重中他忍不住死死抱住了齐御的脖子，几乎快被外界久违的夜风吹的睁不开眼。
几秒之后他才虚弱地把眼皮睁开一条缝，却一下子怔住了：
映入眼帘的是光。路灯，车流，或者是家家户户溢出来的点点光亮，汇聚成了一条漂亮的光河流淌在他们脚下。
安霖怔怔抬起头，却猛然发现齐御的脸变了：原本黑白分明的眼睛变成了如乌鸦般的颜色，黄色的眼眶中夹杂着一点黑色的瞳仁，肤色也变得更加苍白，甚至是脸周围都长出了细细碎碎的黑色绒羽。
不，相比起这些，此刻齐御背后的那一对不断扇动着的巨大黑色翅膀才吸引了他全部的注意力，半张着嘴几乎说不出话来。
“冷吗？”齐御把他搂得更紧了些，但安霖却觉得背后突然一阵生疼，像是有什么尖锐的东西正扎在他的肉里。
“对不起。”齐御抬起一只手看了看，原本细长的十根手指尖端已经化成了鸟类的利爪。他稍微把爪子往里收了收，尽量以不挠伤安霖的方式把他托在怀里，“我带你回家吧。”
“你”安霖死死盯着他异化后的脸，原本高烧的身体被夜风吹的清醒了片刻，“你是！”
齐御眨了眨眼睛看着他，眼神从疑惑慢慢融成了释然：“啊，你想起来了啊。”
随后一拍翅膀，带着安霖在黑夜的掩护中乘着半空的气流往前方滑翔而去。
一切悄无声息，就像一只真正的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