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暗黑童话
在安霖还很小的时候，就已经无意识养成了爱哭的毛病。
被别的小朋友抢了玩具会哭，吃饭的时候桌上有自己不爱吃的菜会哭，被爸爸揍了会哭，摔倒之后把膝盖磕破了也会哭。
都说小孩儿的脸是憋不住眼泪的，安霖更是把这一现象贯彻到了极致，几乎是每天高高兴兴的出门，回家的时候总会红着眼眶。哪怕明明打架的时候是他先动的手，眼泪也会抢着先掉下来。
那个时候老妈无数次严肃地告诉他，你可是个男孩子啊，男孩子是不可以随便掉眼泪的。
每次被教训之后安霖都很委屈，有时候也不是自己想哭，但只要每次情绪一激动，就是会克制不住的流泪。
于是他问老妈：那到底什么时候我才能放声大哭呢？
老妈摸着他的脑袋，说：等到有一天你长大了，想要对一个人有所依靠的时候吧。
但是他等了很久很久，那个人都没有来。
又或许不会来了，所以他仍然在哭泣。
“不要”安霖的嗓子已经哑了，视线因为眼睛过度充血而蒙上了一层淡淡的粉红色。
他不想去听不想去看，甚至想直接一头在旁边的墙上撞死，这样就再也不用忍受痛苦。但是他的骨头还在疼，浑身烧得滚烫，不管再怎么逃避，那些夹杂着痛苦的呻|吟还是一点点钻进了他的脑子里，把思绪和最后的清醒搅得支离破碎。
直到临七往他脸上扇了一巴掌，他才终于勉强清醒过来，挣动得脖子上的铁链哗哗作响：“我杀了你。”
“好啊，你想怎么杀？”临七笑嘻嘻地把铁链的另一头从墙上解了下来，吹了个口哨，“乖狗，跟我走吧。”
“我杀了你！”安霖突然不知哪来的力气，身体突然猛地往上一弹，眼看着就要一口咬在临七牵着铁链的手上。只不过在临七眼里他此刻身负重伤的反抗都像是放了慢动作，手捏着链子只要很轻松地往上一拽，马上就可以安静下来了。
“叔，人我带来了。”临七拽着链子把安霖甩在了地上，鞠了个躬后站到了一边。
“好。”同叔放下茶杯，一步步走到安霖面前蹲下，语气很温和地问：“想好了吗？”
安霖沉默了很久，从受伤的喉咙里发出的声音像是被砂纸磨过，“你杀了我吧。”
“我也不是没给过你机会。”同叔的声音很是无奈，“欠债还钱本来就是天经地义的事嘛，你就这么欺负我个老人家，我也很伤心啊。”
“再说了，之前我也不是没告诉你不用还钱的办法，你有哪一个是做到了的么？”同叔边说边摇头，“你说你还这么年轻真是可惜了。”
“我就是死，也不会帮你做那些烂事。”安霖咳嗽了几声，嗓子疼得几乎快说不出话，“你这个狗操的东西丧尽天良，死了是会下地狱的。”
“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同叔哈哈大笑了几声，同时大发慈悲地往安霖脏兮兮的脑袋上拍了拍，“对了，我还忘了给你看个东西。”
安霖勉强撑起脑袋看他。
“这是前几天我委托人去拍的。”同叔收回手，同时把一大叠照片甩在了他面前的地上，“看看吧，拍的还挺美的。”
安霖只低头看了一眼，麻木的脸上就出现了一道裂缝：
地上密密麻麻的，全是他亲妈秦慧的照片。其中不少是日常生活的偷拍照，比如外出买菜什么的。但唯一吸引安霖注意力的，是夹杂在其中的几张光线昏暗的照片。
其中镜头明显对准的是一张床，床上躺着的人闭着眼睛，大概是已经睡着了，丝毫不知自己的床边已经悄悄站了一个不速之客，而且随时有可能会在睡梦中就拧断她的脖子--
“你不要动她！”安霖不敢去细想同叔到底是怎么找到老妈的，但恐惧已经让他的面部表情不自觉带上了抽搐，“你他妈离我妈远点！狗畜生！”
“你搞清楚一点，现在谁是狗？”同叔脸上微微扬起一个笑，从地上捏起一张照片就狠狠抽了他的脸一记，“说啊，谁是狗？”
安霖死死盯着他，眼里的恨意已经快滴出眼眶，“你想干什么？”
“你学一声狗叫，我就告诉你啊。”同叔微笑道。
“姓同的你别太过分！”一直勉强靠在临七身上才能站直的葛晓旭终于忍不住吼了一声，“你们都把他打成这样了还想怎么样？！”
“哎哟我的乖乖。”临七吓了一跳，赶紧伸手去捂他的嘴，“可别说了，别等会儿活人都能给你说死了。”
“这位是”同叔闻言慢慢转过身，嘴角的笑容像是焊到了脸上，不管从哪个角度看上去都一模一样，让人不寒而栗：“小七的朋友？”
“不好意思啊叔，他刚来的不太懂事儿你继续继续。”临七干笑了几声，一只手暗自在葛晓旭屁股上狠狠掐了一把，低声吼了一句：“说了让你闭嘴。”
“你不是说你有办法吗？”葛晓旭死死掐着他的手，表情有些扭曲，“你骗我？”
“你再喊两句他一样得死。”临七冷笑道，“只不过死的更快。”
葛晓旭的嘴唇颤了颤，刀割一般的眼神在他脸上来回扫着，但最终还是没说话。
“好了，我该说的都说完了。”同叔收回视线，看向安霖的眼神中带了一丝怜悯，“我最后问你一次，钱你是真还不上了，对吗？”
“你可以把我的内脏挖去卖，但是别动我妈。”安霖剧烈喘着气，脸色因为高热正呈现着不正常的绯红，“我说了，别动她。”
“晚了。”同叔心情很好地看着他，“那要是她已经死了，你怎么办？”
安霖的瞳孔一瞬间缩成了一个细小的点儿：“不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同叔欣赏着他脸上恐惧的神情，“啊真应该让你亲眼看看的，她临死的时候到底有多么漂亮。真是个好女人啊。”
“而且她的那张脸，鼻子眼睛和你一模一样。”同叔微微笑道，“我应该没有杀错人吧？”
“”安霖没有说话，只是死死盯着他，企图从他一丝一毫的表情中找到一点说谎的证据来。
“那么，现在该到你了。”同叔凑近了些，耳语般轻轻开口：“你们一家人是时候该团聚了。”
说罢他就闪电般伸出了手，死死掐住了安霖的脖子。
“咳呃！”安霖被他掐的两眼翻白，却失去了反抗的能力，像极了一条即将被人剥皮吃肉的狗，瑟缩在铁笼里发出最后的哀鸣。
“嘎！”
在安霖的意识即将涣散之际，和葛晓旭的惨叫声一并响起来的，却是一阵强烈的鸟类拍打翅膀的声音--
下一秒喉管上掐着的手就消失了，他艰难地捂着喉咙咳嗽喘气，直到把堵在喉管的一口淤血吐出来后才勉强看清了眼前的景象：
那是一只乌鸦。
虽然不知道这个破旧的厂房大晚上哪来的乌鸦，但从那黑色的羽毛黑色的嘴来看，此刻绕着同叔的脑袋拼命叼啄的那只鸟，确实是只乌鸦。
安霖和其余众人一并呆在了原地，直到反应过来时同叔的脸早就被乌鸦尖锐的爪子抓出了道道血痕，同时尖锐的喙也在一下下狠命啄着他的脑袋，发出一声比一声更难听的嘶哑叫声来：“嘎！嘎！”
“他妈的，哪来的死鸟！”廖大齐反应最为迅速，企图上前抓住它不断拍打的翅膀。但一个不慎手背上很快也收获的两道伤痕，火辣辣的疼着。
“哎我操！”廖大齐吼了一声，但下一秒就呆在了原地。
“砰！”
一声枪响过后，一只死鸟重重摔在了安霖面前，虽然破洞的胸膛还在散发着热气，但鲜血已经把胸口黑色的绒羽都浸湿了。
同叔的神情有些狼狈，但很快又恢复了常态。他一边从口袋里掏出手绢擦拭脸上的鲜血，一边皱眉看了地上的死鸟一眼，“扔出去。”
“哦，好。”廖大齐呆了几秒才赶紧把那只死鸟拎起来扔到一边的垃圾桶里，又小心翼翼地说了一句：“不是叔你今天出来身上带着家伙呐？”
同叔没接话，但扫过来的那个眼神让廖大齐浑身发冷，赶紧识趣的闭上了嘴。
安霖愣愣地看着地上残余的血迹和羽毛，一时间还没回过神来--
就在刚刚的某一瞬间，他看清了那只乌鸦的眼睛：黄色的眼眶中间夹着一点黑色的瞳仁，虽然这完全是一双不属于人类的眼睛，但看向他的眼神中却居然有片刻的熟悉，就好像在哪里见过。
还没等安霖细想，窗外忽然响起了一阵更为剧烈的振翅声。他刚一抬头，就看见忽然有好几只乌鸦从窗口飞了进来，黑压压一排蹲在了窗沿上，冷漠的黑色眼睛让人不寒而栗。
“我靠”廖大齐简直有些毛骨悚然，他这辈子除了回老家奔丧的时候偶尔见过乌鸦，其他时间从来没在城市里见过这种不祥之鸟。
“赶走。”同叔用手绢捂着脸上的伤口，表情也有些变了，“全部赶走！”
“是。”廖大齐硬着头皮正要走上去驱赶，那一排蹲着的鸟却忽然同时拍着翅膀飞了起来，同时嘶哑地大声鸣叫，震得廖大齐耳朵阵阵发疼，眼睛都快被那些飞舞的黑色羽毛给晃瞎了，“他妈的别叫了！我”
下一秒他却突然停了嘴，同时神情极其恐惧地大吼了一声，往后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鬼鬼啊！”
“闭嘴！瞎吵什么！”同叔的语气变得极其不耐烦，但当他一抬头看见有个人正冷不丁地坐在窗台上往下看时，脸上的表情瞬间也有些破碎了，“什么人！”
那人裹着一身黑色的衣服，两边肩膀和右手的食指上各自停了一只乌鸦，简直是要和黑夜的颜色融为一体。
“嘎！”像是注意到了同叔不善的眼神，停在那人指尖上的乌鸦不满地大叫起来。随后被人轻轻摸了摸脑袋后才终于安静下来，抖了抖身上的羽毛紧紧盯着同叔的方向。
“你是什么人！”同叔又喊了一声，紧皱眉头，竭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你怎么进来的？”
“”许久之后那人才终于开口，一边给手里的小家伙顺毛一边漫不经心地说道：
“就是你杀了我的鸟吗？”